七十四 分別
海頭媽一再要求出院，林思揚解釋一番，海頭媽表現得很堅決「二葵，你再不讓嬸子出院，嬸子還得憋悶個好歹的，你就聽嬸子這一回，反正我今天說什麼也不在醫院待了」。
林思揚心中清楚，海頭媽著急出院是為了能省點兒住院費，病情稍見好轉，就說什麼也待不下去了。
海頭也勸，海頭媽罵了海頭一通，海頭悻悻的沒了主意，便只好依了他媽。
根據黃石洞的病情應該再住一些日子，海頭媽一出院，黃石洞也是歸心似箭般的懇求林思揚，林思揚沒有允准，他耐心的開導黃石洞「叔，你跟嬸子的病情不一樣，等過了危險期，我一準讓你回家養病」。
林思揚反覆的勸導，黃石洞終於安下心來，他扯住林思揚的手，口唇翕動幾下，然後朝林思揚正經的言道「二葵，等叔的病好了，我一定到山上多打點兒野兔回來，這些年你一直在外面上學，咱爺倆也沒真正的在一起嘮過啥，到時候，我讓你嬸子再弄幾個菜，咱爺倆坐在一起好好地喝一頓」。
黃石洞這個人平時少言寡語，他不愛往人群里湊合，唯一的愛好就是扛著獵槍到山上打兔子，運氣好了也能捕到獾和狐狸什麼的。
據說黃石洞的槍法很准，極少有空手回家的時候。
黃石洞這麼說，林思揚知道他是為了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林思揚感動的同時，心中更是沉甸甸的，哥哥林思青患有脊髓損傷，而黃石洞腰椎受損的程度比林思青的情況還要嚴重好多。
「好，咱爺倆一言為定」林思揚爽快的一笑，又勸黃石洞幾句，他就離開了病房。
回到診室當中，胡美嬌正在給一個病人診病，林思揚無意間看了她一眼，心中不免騰起一絲愧意，他知道胡美嬌對自己有著一份真摯的情感，自己實在是不能為她做些什麼。
將病人打發走，胡美嬌嫣然一笑「為什麼這樣看著人家？」。
「胡姐，我發現你這些日子好像變化很大」。
「我怎麼不覺得，你說說看，我都哪裡有了變化」。
林思揚略略想了一下，他笑道「我發現你這些日子不愛照鏡子，也不怎麼愛梳妝打扮了」。
「你觀察得倒是仔細」胡美嬌白咧林思揚一眼，嗔道「你有事沒事的老觀察人家這個，是不是忒沒事閑的？」。
「就咱倆一個診室工作，我不想觀察也隨帶著觀察了，沒辦法啊」林思揚說完就嘿嘿地笑。
胡美嬌微微嘆了口氣，她悠然言道「你還是別觀察我了，想觀察就觀察你那個紅霞妹妹吧」。
胡美嬌這樣說，林思揚的神色忽然暗淡下來，邱老師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走了，她去了哪裡自己都不知道，看來，邱老師的心中根本就沒有自己。
「怎麼，讓我說的傷心了嗎？誰讓你當時不好好地把握，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胡美嬌陰陽怪氣的說。
林思揚無奈的一笑「我算是說不過你，看來你的這張嘴皮子到啥時候也變不了了」。
「嘴皮子厲害一點兒有什麼不好嗎？我媽說了，嘴皮子厲害到了外面不會讓人小瞧，我媽還說了，嘴皮子厲害，等我結婚了，不會讓男人欺負，我媽又說了……」。
「原來嘴皮子厲害有這麼多的好處，只可惜，我媽生我的時候沒給我一口伶牙俐齒」林思揚頗為惋惜的感嘆。
胡美嬌看得出林思揚故意在取笑她，她撇了撇嘴，賭氣不再理他。
下班的時候，林思揚照例到學校去接小凱放學，日子久了，他與楊大爺混得斯熟起來，林思揚跑到傳達室等小凱放學。
楊大爺正在屋子裡收拾東西，他也不在乎林思揚的出現，手腳一直地沒停下來。
「大爺，用我幫你嗎？」。
「不用」。
不知是不是邱老師離開的緣故，楊大爺這些日子的心情總是不怎麼的好，林思揚坐了一會兒，他驀然的發現楊大爺在偷偷的抹淚，林思揚就奇怪的問「大爺，你這是怎麼了，不舒服嗎？」。
楊大爺終於直起腰來，他拍打一下泛酸的腰背，揉了揉昏花的老眼，這才嘆道「小林，大爺要走了」。
「要走？去哪裡？」林思揚瞪大了眼睛問。
「回老家唄，還能去哪」。
「你在這乾的好好地，為什麼說走就走呢？」。
楊大爺拉著林思揚的手坐下來，他像不認識林思揚一般的重新打量林思揚一番，然後輕輕的拍著林思揚的手背，「孩子，大爺的眼光不會有錯，我閨女是個好孩子，你也是一個好孩子，你要是真的喜歡紅霞就去找她」。
「可是，我們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我……」。
「大爺這麼說也只是大爺自己的看法，要是以後你能見到我閨女，就說我老楊想她」。
林思揚不由得心中一酸，邱老師的離開，已經成了老人的一份無奈的牽挂，這也許是老人在以後的滄桑歲月中最為遺憾的事情。
「大爺，你放心，如果我見到紅霞，一定讓她來看你」林思揚說完，他重重地點頭。
「算了，只要閨女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楊大爺搖頭。
「大爺，你為什麼要走呢？」。
楊大爺嘆了口氣，他忽然淡淡的一笑「你可能還不知道，孟校長提前退居了二線，聽說要來一個新校長，孟校長一走，我還賴在這幹啥」。
楊大爺曾經說過，孟校長為了照顧楊大爺才讓他在學校幹活，既然孟校長走了，楊大爺就是想留在這裡，新來的校長也不一定答應。
「大爺，你什麼時候走，我送你」。
楊大爺顫巍巍的擺手「不用，孟校長已經給我找了車，車來了，我就走」。
林思揚朝楊大爺要他家的地址，楊大爺起初不想給，林思揚就說道「萬一以後紅霞想去看你，不知道你的地址怎麼辦？」。
「我的家在七道嶺，那裡很不好走，你最好別讓閨女去看我，我都這一把年紀了，有啥好看的」。
「大爺，你一路保重」林思揚說著，他忍不住掉了幾滴眼淚，多麼善良的一個老人，他回到他的家鄉后，也許就這樣孤苦伶仃的慢慢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