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雷婷
安昔小心翼翼地沿著走廊前進,李聖傑亦步亦趨掩護著她的身後。但與形式上鎖的走廊門不同,內部的各個房間都安裝了精密的電子鎖,無論他們怎麼想一探究竟都無計可施,只能隔著門上的玻璃揣測裡面放了什麼。
「這看起來像是一條死路。」李聖傑說得並不錯。
「我可不那麼覺得。」安昔的目光凝聚在走廊末端的最後一間房門,印著些許花紋的玻璃背後傳來幽幽的綠色光點,吸引著她大膽靠近,「你有帶手電筒嗎?」
李聖傑解開自己的腰包,取出一支微型電筒遞給她。
安昔調整著自己的視角,僅憑著光點自己的光芒並不足以她辨認出是什麼在發光,但很明顯它們成雙移動,而且軌跡沒有規則——就像是野獸的眼睛。
她蹲下身,保持視線和最近的光點平行,然後在背後摁亮了手電筒,一點一點從下向上照亮對方。
「唔!」
她猛地用另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將那聲幾乎脫口而出的尖叫重新壓回去。
離她最近的那頭喪屍感受到光源,像是受到刺激的猛獸朝著玻璃門的方向瘋狂撲來,彷彿下一秒就會掙脫困著它的那個籠子,將安昔噬咬殆盡。
「吼——」隔著玻璃都能感受到它憤怒的吼叫。
李聖傑同樣被光照亮的那一幕嚇得大驚失色,幸虧他沒忘記將跌坐在地的安昔扶起,順手接過她手裡的手電筒,「這裡怎麼會關著喪屍?!」
她也想問這個問題!
安昔的心臟依舊在怦怦狂跳,應激本能讓她剛才差點拔出匕首扎在玻璃上。
光依舊照著房間,李聖傑壯著膽子移動光源,兩人震驚地發現裡面的喪屍還遠不止一頭——鐵籠子塞滿了兩邊的牆壁,就算每個籠子都只有一頭,那也有將近二十頭!
「實驗材料……」
安昔忽然緊緊地揪住心口的衣服,脫口而出。
這整個地下就是一間實驗室,而這些被困在籠子里的喪屍就是實驗材料,就像實驗白鼠!恐懼如潮水般湧入安昔的大腦,她竭力控制著自己不要顫抖,卻好像連呵出的氣都是冰涼的。
「你是說,有人在拿這些喪屍做實驗?」李聖傑沉默了,臉色和安昔一樣蒼白,「他是瘋了嗎?」
「瘋了的人還少嗎!」
安昔憤然厲喝,卻又頓覺自己失言,不甘地咬了咬嘴,「我是說,這個世界上總是有瘋子的。只是沒想到這個營地里也有,而且還不止一個。」
營長和部長的雙重禁令?這還真是耐人琢磨至極。
李聖傑顯然也想到了這點,立刻關了手電筒正色道,「我們必須離開這裡!」
安昔任他拉著自己離開實驗室,視線卻沒有離開那間充斥著喪屍的房間——她曾經也見過那樣一間實驗室,在地下基地,在她逃離那裡的前夕。
她痛苦地閉上眼,只願那段記憶再也不要被喚醒。
兩人退回了門口,李聖傑重新鎖上大門,這才鬆了口氣,轉身望向安昔,「你還好吧?」
「嗯,算是冷靜下來了。」
安昔已經神色如常,卻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平靜地反問,「說起來,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李聖傑微愣,但很快明白了她在說什麼,「雷婷告訴我的。」他坦白道,「不過你放心,我和她已經達成了一致。你救過我的命,我們不會傷害你。」
是么?她可不敢確定。
安昔回憶起雷婷對自己的態度,不置可否,「剛才的發現算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暫時先不要告訴別人,保護我們也是保護我們身邊的人。索娜問起來,就說我們在樓梯口吵了一架,根本沒有往下走。」
「明白。」李聖傑點點頭,目光閃爍,「那你也不告訴弗洛卡嗎?」
「我暫時沒什麼機會見到他。」安昔猶豫了一下,「如果事情進一步發展的話,我大概會告訴他。」
李聖傑看起來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會更依賴他。」
「少瞧不起我了,我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安昔不為所動,只是憶起上一次弗洛卡在探監時說的話,忍不住有些動搖。
兩人原想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但樓梯間的門還沒有開,亦如索娜的手機,不知道她是不是一個人值班忙到忘了他們。安昔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禁不住困意的上涌。
李聖傑脫下了自己的背心墊在台階上,「坐著休息一會吧,門開了我叫你。」
「沒事,我還撐得住。」安昔拍了拍自己的臉。
「不用客氣了。且我都這麼做了,你還拒絕我,我可是非常尷尬的。」李聖傑微笑道,強拉著她坐下,而他自己坐在了旁邊,隔著禮貌的120厘米社交距離。
安昔心裡微微一動,不得不說,這個人太會觀察和拿捏別人的心理,她真的是拿他毫無辦法。
初秋的夜,隨著夜越來越深,空氣也越來越涼。
「難得有機會,我們來聊聊天?」李聖傑歪過頭,打破兩人間的沉寂,「還是別在這裡睡,會著涼的。」
安昔強打起精神點點頭,「行……那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叫我天使?我每次聽到這個稱呼,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
李聖傑聞言輕笑,目光並不對著她,「沒有什麼理由,只是覺得你和我想象中的天使很像罷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不叫。」
怪她沒有早一點反對咯?安昔撇了撇嘴,「那你是真的教徒嗎?」
「一半一半,我想信仰上帝,但他不曾給我機會。」李聖傑低頭微笑,抬頭看見安昔依舊疑惑的表情,便慢慢展開敘述,「我和雷婷都出生在山村,留守兒童,還沒見過我們的父母,他們就死在了礦場。而像我們祖父母那樣年邁的農民是無法撫養我們的,所以為了生計,他們必須把我們賣掉。」
「眼睜睜地看著同伴們被賣掉時間很可怕的事情,但每賣掉一個孩子,我們就可以活上更長的時間。」他嘆了口氣,「那年我六歲,雷婷七歲,她對那段時間的記憶比我更加清楚,我想她過於理智或者說冷酷的性格也是從那時養成的。」
「幸運,亦或者不幸,一些雇傭兵集團為了培養新鮮血液,偶爾會找到像我和雷婷這樣的孩子。訓練我們投入高但回報也高,因為我們終其一生都不會有自由,也不可能有解脫的機會。」
李聖傑的臉上浮現出奇異的微笑,「但我們沒有任何人會想到末世的到來。」
「職業給了我們優勢,存活過第一波喪屍狂潮。我和雷婷還有我們所在的部隊,像所有的倖存者一樣過上了流亡的生活,尋找著活下去的機會。」
「那我們相遇時,為什麼只有你們兩個人了?」安昔情不自禁發問,「你們部隊其他人呢?」
「都死了。而且故事很俗套,一個人被喪屍感染卻怕被拋下而不告訴我們,然後被感染的人越來越多,整個部隊只剩下我和雷婷兩個活人。」
「那你們……」
李聖傑托著下巴看她,「這就要感謝雷婷的性格了。就算是朝夕相處,生死與共的同伴,她開槍的時候還是沒有一絲猶豫。我做不到的,她做到了,但作為代價,她卻要替我背上這一生的噩夢。」
「那種感覺,打個比方好了,你能想象自己有一□□著弗洛卡他們開槍嗎?他們倒地,在你的腳下冰冷成一具具屍體,就算你知道他們已經是屍體。」
安昔竟生生打了一個寒顫。
「雷婷活在殺戮的陰影里,而我活在怯懦的陰影里。安昔,我告訴你這一切並不只是想讓你聽聽而已。」李聖傑看著她,目光難得坦誠,「我和雷婷像姐弟或者說兄妹一樣長大,她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希望你不要恨她。」
「我沒有恨她,因為我知道她做的都是對的。如果再有手腕一些,或許還有人會為她拍手叫好。」安昔沉默良久,嘆了一口氣,「但我也不會贊同她,因為我始終覺得還有別的解決方法。」
總有一種方法,可以讓所有人都活下來。
李聖傑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苦笑道,「沒有什麼方法是可以保全所有人的。這是末世,安昔。」
安昔沉默了一會,「但總有人得先相信。」
就算天真,或者說愚蠢,所有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科學不是無中生有,而是去發現這些細微的可能性——這是她的養父安培拉教給她的第一課。
「喀拉」,樓梯間的門開了,索娜一臉歉意地伸進頭。
「啊啊啊,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你們還被關在這裡了!」她盯著氣氛詭異的兩個人,眨眨眼睛,「咦,發生什麼事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