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關於她總碰見碧池這件事
整潔的桌面依次排列著各種實驗器具,離心機的馬達嗡嗡地震動著,紫外線燈照出黯淡的色彩。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籠子里鎖著的老鼠瘋狂地啃著木屑。
安昔脫下手套,拿起剛剛列印好的實驗數據。
「博士。」蕭紅纓推開門走了進來,素雅的淡妝,一身實驗服,唯有那手指甲依舊鮮紅如血。
安昔抬起頭,露出微笑,「蕭姐。」
蕭紅纓卻回以帶著慍怒的表情,「小月說你今天中午又沒有吃飯?你不是答應了我要好好吃飯的嗎?」
「哎呀,我給忘了。」安昔拍了拍腦袋,歉意地笑笑,「實驗出了些波折,我快趕不上截止日期了。」
「那也不能不吃飯。我來替你看著,快去食堂。」蕭紅纓奪下她手裡的資料,「安主任找我來,可不就是為了盯著你!聽話!」
「好好好,蕭姐你別生氣。」安昔揉了揉太陽穴,笑嘻嘻地往門外走,「麻煩你了。」
她毫不猶豫地關上門,甚至都沒有回頭。
「……蠢貨。」
尖銳刻薄的女聲在腦海中響起,像被劃開傷口那樣疼痛,安昔猛地睜開眼睛,一坐而起。
「你居然會醒這麼早,真難得啊。」正在穿衣服的弗洛卡帶著些戲謔的口吻說道,袒露著上身,「正好,和我一起晨練,你不是想出去嗎?」
安昔揉了揉鼻樑,還有些無法區別夢境和現實,「嗯,我緩緩就去。你把衣服穿上。」
「容易壞,還是不穿了。」弗洛卡看著她,語氣鄭重地說道,「昨晚的事情……你放心,我對你只有兄弟之情,絕沒有任何想法。」
「喔!」安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知為何覺得自己內傷更重了一些。轉眼看見邊上放著的詩集,她心念一動,「你等等,我去叫個你的小迷弟一起練。」
安昔拿起那本詩集,找到房車外洗漱的白泱。
「真的?!」聽到可以和弗洛卡一起晨練,白泱笑得那叫一個燦爛,差點沒抱著安昔親一口。但對於她手裡的詩集,他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別逗啦,安昔姐,我怎麼可能會讀詩,還英文版的。」
他搖搖腦袋聳聳肩,表情真誠。
「可……」安昔皺起眉頭,忽然轉念道,「那大概是我記錯了。昨晚你開完會去哪裡了?對了,你那個發箍我很喜歡啊,能借給我戴一會兒嗎?」
「開完會我就去睡了啊!我怎麼會有發箍那麼娘娘腔的東西,我姐有,你要的話我幫你去拿!」白泱笑嘻嘻地說道,「謝謝你啊,安昔姐,我一定會好好訓練的!」
言語和神情,沒有一絲記得昨晚事情的樣子。
詭異——是演技,還是靈異?
安昔突然覺得自己的後背有些發涼,白泱笑得越是燦爛,她就越感覺到那股違和感。
「姐!我去跟著弗洛卡大哥晨練了!」傻小子突然叫了起來。
白池走下房車,一看見安昔和自家弟弟獨處,臉色一變,立刻快步走了過來。瞥見她手裡那本詩集,整個人的神情一緊,有些慘白的意味。
安昔將她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但沒有作聲。
「知道了,那你快去吧。」白池拍拍弟弟的肩膀,將他送走,「當心點啊!」
但轉過頭,她一把拽過安昔手裡的詩集,表情陰暗地瞪著她,「不准你再靠近白泱!」
安昔沒有鬆手,反而暗自用了力氣握住詩集,「為什麼?我看見了昨晚的白泱……不,那真的是他嗎?」
「不關你的事!」白池顯然被激怒了,像只發瘋的貓,「你給我離他遠點,有時間還是多管管自己吧。一無所知的蠢貨!」
那尖銳的聲音和夢裡的聲音重合了起來,再次撕裂了她的傷口。
安昔突然一鬆手,白池因為發作用力跌坐在了地上。但她還沒有機會揉揉自己摔疼的屁股,安昔的腳就踏上了她的裙邊,將她摁坐在地上。
「你……你要做什麼?」白池結巴起來,面前的安昔忽然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安昔掐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滿意地看見她的表情皺了起來,「沒什麼,還給你一個警告而已。我待人客氣,但脾氣並不好。我可以不管你們姐弟那點破事,但我也警告你別再打弗洛卡的主意。否則……」
安昔的手指下滑,落在了她的頸邊,白池的臉色被嚇得慘白。
「你們在幹什麼!」突然出現的雷婷叫道。
安昔不為所動,向前貼近白池的耳邊。
「我就讓你知道科學的力量。呵。」
她邪魅一笑,揚長而去,只留下白池愣在原地接受趕來的雷婷盤問。
科學的力量。
學的力量。
的力量。
安昔蹦躂到晨練地點,弗洛卡、魏琰和白泱似乎已經久等多時。看她一臉惡作劇得逞的愉悅表情,弗洛卡抬了抬眉毛,「準備好訓練了?」
「放馬過來吧!」安昔招招手,一吐晦氣。
半個小時后——
「你們不是人!」安昔痛苦地仰躺在地上,只覺得自己連翻身的力氣都沒了,「不就是晨練嗎?這特么練完一天還走得動?」
轉頭看一眼還在死撐的白泱,汗出得衣服都濕透了。
而弗洛卡和魏琰兩個人正在對踢,訓練彼此的躲閃能力,分明剛才還做了比他們多得多的基礎訓練。
這兩個怪物!
「嘭」,死撐的白泱終於也倒在了第一百八十六個俯卧撐上,筋疲力盡。
「你們體力太差了。」弗洛卡躲過魏琰的一記側踢,瞟了安昔一眼,「你尤其差。」
安昔鬱悶地爬坐起來,「我也不想啊。」
「那就起來,操場五圈。」弗洛卡反身一腳將魏琰踢倒,然後朝他伸出手,等待他起身繼續。
五圈……兩千米?
安昔的臉色一白,但還是一聲沒吭,默默地走上了跑道。只是如果她的速度也叫跑步的話,大概遛狗就可以破吉尼斯世界紀錄了。
魏琰望了她的背影一眼,又看了弗洛卡一眼,但什麼都沒說。
最終,安昔爬完了最後兩百米。而此時,弗洛卡、魏琰還有軟綿綿的白泱小弟已經跟著雷婷去執行任務了。她頭一次慶幸自己可以留在營地發霉,而不是跟著他們再去和喪屍鬥智斗勇。
「你沒事吧?」二哥看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纏繃帶,表情戲謔,「一個晨練把你折騰成這樣?你男朋友還真狠心啊。」他放柔了語氣,「如果是我,有我保護你,你根本不需要這麼辛苦。」
「呵呵。」安昔一笑,拽繃帶的手猛地一收緊,「是不是傷口已經不疼了?」
「嗚——」二哥發出半真半假的慘叫,她還真下得去手。
安昔利索地打了個蝴蝶結,「我還要檢查藥品,有事叫我啊。」
她又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傷口,二哥整個人都抖了抖。
這幫人,老虎不發貓還真當她病危了。
安昔從牆角拖出雷婷留給她的一大包藥劑,開始認真翻看。
下午,營地開拔,從上午探得的安全路線向秦川鎮西南角轉移。但由於道路上廢墟很多,所以車隊的行進速度並不快,有些路段還要人先清理障礙才能通過。
體力在午飯後恢復了大半,在安昔的堅持下,她得以下車幫忙。
胖子主動請纓幫弗洛卡調整刀具,「聖嬰」的殘骸在他的手下磨了形狀,裝上刀柄,套上刀鞘,成型度已經非常高,令弗洛卡非常高興,幾乎是愛不釋手地把玩著。
「但終究還是簡陋了一些,你喜歡的話我藏了一把不錯的戰刀,可以送給你。」雷婷依舊用各種各樣的借口黏在弗洛卡身邊。
弗洛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冷淡,「不用。」
他收起刀,大步朝前走,方向正朝著在和二哥隔著個車廂鬥嘴的安昔。學不乖的二哥趴在窗口上看她,依舊是甜言蜜語攻勢,被安昔毫不客氣地屏蔽加反彈。
「你累不累啊,上來坐一會兒吧?」
「呵呵。」
安昔掩嘴打了個哈欠,掩飾不住睏倦。
「看來早上的訓練還不夠。」弗洛卡無聲無息地靠了上來,車窗上掛了一路的二哥識趣地縮回了腦袋,「要是真遇上喪屍,你連跑都跑不掉。」
要真那麼差,那她遇見他之前都是怎麼活下來的?
安昔在心裡回嘴,但表面上還是作出謙虛的表情,「是是是,我會努力改進的。」
弗洛卡從手臂上摘下一個套袖一樣的金屬支架,遞給她。
安昔接過,滿臉好奇,「這是什麼?」
質量很輕,形狀有點像魚骨頭,設計很有未來感。
弗洛卡拉起她的手臂,將金屬支架放在她的小臂上。「魚骨頭」自動貼著她的手臂開始伸長合攏,形成一個個環,像是一管盔甲。
「按這個按鈕。」他指了指一下魚眼部位的按鈕。
安昔聽話地按了下去,一道和她小臂等邊長的正方形光屏伸展開來,就像是一面盾牌。
外星科技!
安昔的眼睛瞬間亮了,她好像見弗洛卡用過一次,在學校操場救人的那個晚上。
「這個給你了,小心點用,帶電擊的。」弗洛卡淡淡地說,「連跑都跑不過,遇上喪屍你簡直是死路一條。」
安昔想也沒想地抬起頭,「不是還有你嗎?」
四目相對,她的臉一熱,生硬地轉開了頭,「我,我是說謝謝你。」
霧草,她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