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寬宏大量
他不敢看向她,不是害怕,而是沒勇氣,有點不好意思,也可以說是慚愧。
哦!天哪!他怎麽能這樣想呢?他不該這樣想的呀!
因為,該羞愧,該臉紅,該內疚,該心虛,該良心不安的,是她——那個坐在被告席上的女人才對,沒錯,是她。
是她那麽陰險,那麽惡毒,那麽貪婪,那麽狡詐,那麽殘酷,那麽無情,那麽自私!
況且,這是法官判的,不關自己的事。
再說,自己什麽也沒做呀,隻是要回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已,這是理直氣壯,天經地義的。
有什麽毛病?沒毛病。
錯就錯在那個女人自己,她不該那麽霸道,不該無視法律的威嚴,玩手段,搞陰謀。
如果按平時對那個女人深惡痛絕的程度,歐陽雨想,此刻,此景,他一定將狠狠地朝她吐一口唾沫,然後,幸災樂禍地載歌載舞,鞭炮齊鳴,方能表達自己心中的快慰和激動之情。
抑或者,抄起一個掃把掄過去痛打這隻落水狗,這才能發泄心中積壓多年的恨意。
可是,現在,是怎麽啦?他怎麽就一點兒也樂不起來,也恨不起來呢?
他隻感覺心中沉甸甸的,心裏湧起一股不可名狀的壓抑和酸楚。
後來,被告律師向法官申請辯護,想請求原告諒解被告的幼稚可笑的行為。
“原告,你們願意嗎?”由於歐陽雨深深的陷入沉思之中,他並沒聽見法官的話。這時,歐陽雪見他隻是兩眼直愣愣地低頭沉思,毫無反應,便連忙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歐陽雨迷惑的看向她,她用下巴朝審判席方向揚了揚,他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仰頭疑惑的望著那邊的法官們。
“原告,你們願意原諒被告嗎?”法官提高嗓音問。
“原諒什麽?”歐陽雨摸摸鼻子茫然失措的問。
旁觀席上似乎傳來隱約的笑聲。
這時,最中間的那位法官顯然有點不耐煩了,他的眼睛往天花板上一翻,然後,皺著眉,有氣無力道,:“就是偽造遺囑的事。”
歐陽雨和歐陽雪對視了一眼,瞬間,他們可以感覺到全法庭的人都在注視著他們,尤其是被告及其律師。
他們如探照燈般聚集的目光讓他們倆渾身不自在,無所適從。
歐陽雨掃視著一張張期待的臉,不禁躊躇不已,慌亂失措,然後,咬了咬下唇,道:“我,我想考慮一下。”
“沒什麽好考慮的,你就說吧,願意,還是不願意?請說出你心底深處的聲音!”法官語重心長的說。
歐陽雨愣了一下,他茫然的望了望法官,又看了看被告席上那個抽抽搭搭的女人,然後,掃了一眼被告律師那滿懷期待及近乎乞求的目光。
他終於開口了,說:“我願意。”
說這話時,他是低著頭的,聲音也低低的。
法官仿佛有些迷惑,問:“可是,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
“是的,我就是這樣想的。”歐陽雨抬起頭看向法官道。
“可是,這樣,你就少繼承兩份財產了,知道嗎?相當於,把一大袋金燦燦的金幣送到你手上,你卻毫不在乎的扔掉了。小雨同學,這是多大的損失啊!明白嗎?所以,我勸你不要意氣用事,不要著急答應,最好三思而行。”黎明軒律師爭取到發言權後,對歐陽雨苦口婆心的提醒和勸誡道。
“我不要。”歐陽雨抿了抿嘴,仿佛下定決心似的,“我們隻要原本屬於我們自己的那份,別的,不稀罕。我更不會趁火打劫。當然,我這樣做,隻是出於我做人的原則和本性,並不是為了討好誰,取悅誰。況且,我這個人,不屑於去去諂媚去巴結任何人。再說了,我很清楚,對於一些沒心沒肺的白眼狼來說,你給予再多,你再大度,人家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感激之情的。但,我需要的不是人家的感恩,而是來自靈魂的呼喚,是來自心靈的冥冥之音。”
話音剛落,瞬間,法庭上便響起了經久不衰的雷鳴般的掌聲。
因為歐陽雨的慷慨和退讓,所以,歐陽風母女又對遺產失而複得了。
判決散庭後,歐陽雪和歐陽雨被潮水般的人流簇擁著走出了法庭。
可,當他們倆肩並肩沿著台階拾級而下時,忽然,被身後一個聲音叫住了。
他們好奇地停下來,驀地雙雙扭過頭去,原來是一個短頭發的女人笑著向姐弟倆打招呼。隻見,她戴著眼鏡,上身穿一件鬆鬆垮垮的羊毛衫,下身穿一條藍色牛仔庫,身材嘛,稍顯豐腴。
她快言快語的介紹說,她是一位記者。
他們姐弟倆困惑的麵麵相覷,不禁疑竇重重。
歐陽雪一臉警惕不懷好意的問:“你有什麽事嗎?可我們並不認識你呀。”
“是的,這有什麽關係呢?可我認得你們呀。剛才,我一直在旁聽席。”記者大度的笑笑。
“這位先生,我想問一下,你後母對你們那麽刻薄無情,可,你為什麽卻把到手的錢財慷慨的放棄呢?”她說著從口袋裏掏出紙和筆來。
機敏的歐陽雨看著她這架勢,就知道沾上狗皮膏藥了,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
“我當時沒想那麽多,隻想著憑良心去做。我媽常常教育我們姐弟幾個做人做事要問心無愧,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要得饒人處且饒人。”他淡定從容的回答。
與此同時,趁記者寫字的功夫,他用眼神示意姐姐做好溜之大吉的準備。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記者又問。
“嗯,我叫歐陽雨。”他有點不耐煩的答。
說真的,他實在不願意把自己的大名到處宣揚通告。在他看來,名字也是自己的隱私。
“那,你現在是學生嗎?在哪所學校就讀?”記者一邊低頭記錄,一邊問。
但,卻沒有人答應。
她以為對方沒聽見,又重複了一句。
可,遺憾的是,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旋即,她納悶地從筆記本上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姐弟倆早就沒影了。
她驚詫極了,臉變得煞白,叫嚷著歐陽雨的名字,同時,四下張望著,隨後,又驚慌失措地抓起本子和筆急衝衝地向外跑去。
毫無疑問,這位可憐的記者並沒有發現並追上他們姐弟倆。
殊不知,歐陽雪和歐陽雨已經上車了。
當他們坐在公交車上漸行漸遠時,他們倆正透過車廂後麵的玻璃凝望著手足無措四下張望的那位女記者而肆無忌憚的的壞笑。
“哈哈哈!太逗了!簡直太逗了!”歐陽雨望著路邊記者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時,半跪在後座上拍著手叫道。
此時,歐陽雪也撫著肚皮笑得前俯後仰。
前麵有老阿姨向他們這邊投來好奇和不滿的目光。
當痛痛快快笑過之後,當嘴巴都笑累了後,歐陽雪好不容易漸漸平複了亢奮的心情,她前傾著身子靠近歐陽雨輕聲問:“欸!你說,我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過分?這有什麽?如果不這樣,你能脫身嗎?她會像口香糖一般沾著我們不放的。下午,你不想上課了嗎?再說,聽說,記者最喜歡喜歡斷章取義了。”歐陽雨輕蔑的哼了一聲,然後,理直氣壯地說。
“但,我想,我們最起碼要禮貌的向她說明一下的。可我們現在,成什麽啦?都成了作弄人不懂事的壞蛋了。”歐陽雪還是有點忐忑不安,雙頰緋紅。
“唉!沒事。老姐啊,你就別想了!”歐陽雨隨手拍了一下歐陽雪的肩頭,“咱們說說開心的事情。”
“姐,你不覺得我們今天該好好慶祝一下嗎?”歐陽雨齜牙咧嘴,怒放著牡丹花般的笑臉。
“耶!”歐陽雪立即想起來了,於是,莞爾一笑,和歐陽雨高興的擊掌慶賀。
“我們贏了!贏了!”歐陽雨禁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知道嗎?我們現在也成為有錢人了。”歐陽雪附在弟弟的耳朵上小聲說,隨後,捂著嘴巴癡癡地笑起來。
一路上,他們像瘋了般。時不時看著對方忍俊不禁的竊笑。
歐陽雨做夢也沒想到,幾天後,他的名字將被人們所熟知,他的事跡將被大家傳閱並津津樂道。
此外,他更沒想到一篇登載在某報紙上名為《胸懷寬廣好少年》的報道將影響他的生活,讓他成為市三好學生,省優秀標兵。
這天,黎明軒律師在咖啡廳約見了田甜。
這次官司,歐陽雪和歐陽雨一共獲得一百四十二萬零五百九十八元七角人民幣。
律師興奮而自豪的把一張銀行卡輕輕的推到田甜的麵前。
她拾起那張小小的卡,激動和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嘴裏不住的說:“謝謝!”
這,可是意外之財,因為,她從來都沒想過去要回來,是歐陽雨的堅持,如此看來,這是明智之舉。
“唉!本來,我們可以完勝,全部財產歸他們姐弟倆,可,你兒子……”說著,黎明軒律師苦笑著把腦袋搖得如撥浪鼓般。
“額?怎麽啦?能說說是怎麽回事嗎?”田甜笑靨如花,饒有興致的問。
“知道嗎?被告偽造遺囑了。後,被發現了,就被判為‘撤銷繼承權’。這樣一來,自然,所有的遺產,包括房子車子等就全歸歐陽雨姐弟倆了。可是,歐陽雨卻說‘可以原諒被告’,隨即,就放棄了繼承權。所以,又給回原告母子倆了。哎!你瞧,多可惜啊!”律師無比沮喪和失落道。
“原來是這樣啊。”田甜一邊輕輕的攪動著咖啡,一邊淺淺一笑。
“是啊。你看,人家都把一頭噴噴香的大烤豬送到他麵前了,他卻毫不在乎的說‘不要’。真把我急死了!”律師氣咻咻的埋怨道。
“沒關係!我已經特別特別滿意了。這次,你幫了我很大的忙了。真的萬分感謝!黎律師,謝謝你!”田甜優雅的喝了幾口咖啡,道。
他笑著擺了擺手。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假使小雨選擇不原諒,那麽,他們母子倆是不是連房子也要騰出來呢?”田甜微微一笑。
“那自然。”律師答。
“那,他們住哪兒呢?這樣不好,不忍心。”她說。
“你也真是,想那麽多幹什麽?”黎律師身子往後一仰,頭一偏,放聲大笑起來,“當她處心積慮偽造遺囑的時候,她考慮你了嗎?可憐你們了嗎?她怎麽就沒有絲毫的‘不忍心’呢?”
田甜尷尬的笑笑。
“再說了,如果她能付給你們那棟別墅的錢,那麽,他們也照樣可以住在那個房子裏頭的。”律師接著說。
田甜又啞然失笑。
“對了,黎律師,我們該付給你多少錢呢?”她問。
“嗯,我要看看。”他笑笑說。
這時,隻見,律師從他隨身攜帶的皮包裏拿出一張紙,遞到田甜手裏,說:“都算好了,在上麵。”
她接過來一看,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多少錢,而且,連怎麽得來的過程都記錄得明明白白,讓人一目了然。
田甜瀏覽了一眼,就胸有成竹了。
看後,她微笑著點點頭,說:“可是,我現在沒帶那麽多錢。要不,你在這兒等一下,我立即去銀行取回來?”
黎律師想了想,笑笑:“算了,我看,還是我和你一起去吧?免得你還要來回跑,再說,路上人多眼雜,也不安全。”
聞言,田甜自然很高興,說:“你考慮得真周到!好吧,我們一起走吧。”
於是,他們倆就來到一個就近的銀行櫃員機前。
田甜輕快地走了進去,而律師則在外麵等候。
“謝謝!你點一點數目!”一會兒,她就把錢遞到律師手上了。
律師接過錢,眉開眼笑說:“嗨,還不相信你?不用數了。”
說著就“刺啦”的拉開皮包,欲把錢放進去。
“最好請點一下,以免誤會。”見狀,田甜連忙提醒道。
律師這才難為情的點了起來,俄頃,便笑著道:“沒錯,一分不差,我就說沒錯嘛!”
“沒錯就好。”聽罷,田甜也開心的笑了。
“那,再見!有什麽用得著的,就說一聲,不用客氣!”黎律師笑逐顏開的朝她揮揮手。
“好的。再見!”她也向他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