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倉惶而逃
大門裏麵的保姆透過欄杆縫隙疑惑地打量著他們倆,眼裏寫滿詫異,嘴巴張了張,似乎想再問些什麽,但,終究沒有開口。
旋即,鐵門還是緩緩的開了,隨著下麵輪子的滑行發出了和水泥地麵接觸時響亮而刺耳的摩擦聲響。
門還沒有開到足夠寬的程度,歐陽雪和歐陽雨便急不可耐地輕快而敏捷的閃身進去了。
但,當他們穿過長長的葡萄架,走過蜿蜒的鵝卵石小路,一級一級踏上台階,抬頭看見那扇洞開著的大大的客廳門時,他們倆卻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他們惴惴不安地互相對視了一眼,頃刻,才手拉著手肩並著肩的徐徐邁開了前進的步伐,但,腳下卻莫名其妙的變得沉重起來。
仿佛他們隻有這樣相互依偎著,才能給彼此增添些許勇氣和力量似的。
身後傳來保姆的急促而笨拙的腳步聲,她不知嘟囔著什麽,轉眼間,就跑到姐弟倆的前頭去了。
她一進門,就從旁邊的鞋櫃裏找來兩雙室內穿的棉拖鞋分別放在地上,示意他們倆換上。
於是,歐陽雪和歐陽雨順從的一一換上了。
透過玻璃門,可見,客廳的陽台上,有一個女人正慵懶的躺臥在躺椅上曬太陽,有一條白色的小狗正溫馴地坐在旁邊,也在美美地享受著溫暖的陽光浴。
隻見,那個保姆湊過去,跟女人說了什麽。隨後,那女的微微直起身來扭頭往客廳裏張望,見到自玄關處緩緩迎麵走過來的姐弟倆,她的眼睛裏滿是疑惑和驚異。
“你們回來幹什麽?”那個女人冷冰冰硬邦邦的問。
旋即,又譏諷和挑釁的冷笑道:“當初,是誰梗著脖子叫囂著‘我們再也不來這裏了’?哈哈哈!”
歐陽雨本來聽從了母親“好好說話”“要有禮貌”的勸告,原來想盡力保持溫和和謙恭的態度,首先,要禮貌地說一聲“阿姨好”,可她那拉得長長的臉和那無情尖酸的語氣,卻讓他簡直無法遏製自己胸中的怒火。他悄悄的握緊了拳頭,咬緊了嘴唇。
他的一係列小動作,幸好被歐陽雪察覺了,於是,她連忙扯了扯弟弟的袖口,然後,堆著笑臉道:“阿姨好!在這兒曬太陽啊。咦,歐陽風呢?出去玩了嗎?”
不料,對方卻輕蔑的白了她一眼,很不耐煩的低吼道:“廢話少說!有屁就放!”
繼母如此粗鄙的言辭和惡劣的態度,把歐陽雪嚇了一跳,身體驀地顫抖了一下,旋即,她的臉刷的紅了,窘迫得不知所措。她用無辜而求助的目光看著弟弟——歐陽雨。
“還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別給臉不要臉!實話跟你說吧,我今天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歐陽雨狠狠的說,這些話幾乎是從他牙縫裏蹦出來的。
“怎麽?你還想吃了我不成?搞搞清楚,誰才是狗?”說著,那個女人騰地從躺椅上站起身,目露凶光,麵目猙獰,對歐陽雨步步緊逼。
恍惚間,歐陽雨仿佛看見一隻母狼張開血盆大口向他凶殘地猛撲過來。
“站住!好吧,我就直說了吧。今天,我們來,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來要回我爸的遺產。”歐陽雨幾乎被她逼得退無可退了,於是,情急之中,大吼道。
那個女人驀然停住步子,愣住了。
“什麽?遺產?你想要那死鬼的遺產?哼,做夢吧!”隻見,那個女的像一頭憤怒的母獅子一般,咆哮著,隨後,順手拿起牆角的一個掃把就不由分說地向他們姐弟倆掄過來。
幸好,他們倆反應快,也跑得快,否則,就慘了。
“哎呀!鞋,鞋啊!”歐陽雨跑出門了,可歐陽雪看見了他們倆進門時脫下來的鞋子,於是,彎腰把兩雙鞋子拾起來,又把腳上的拖鞋奮力甩掉,穿著襪子狠命向大門外奔跑。
他們姐弟倆就像兩隻在草原上被獅子或惡狼追捕的倉皇逃竄的梅花鹿,此時此刻,充斥在他們腦海裏的隻有一個字,那就是“逃”,竭盡全力的逃,逃,逃……
終於,他們飛奔至別墅五六十米外的拐角處,感覺身後似乎沒有緊緊追逐的動靜,歐陽雨壯著膽子偷偷的往後瞄了瞄,見那個女瘋子沒有窮追不舍。
於是,他示意姐姐停下來喘口氣。
隨即,他們就躲在一處茂密的灌木叢後麵,側耳傾聽,依稀可以聽見從別墅裏飄來的歇斯底裏忽高忽低的罵罵咧咧。
也許,剛剛,奔跑得太急了,他們感覺喉嚨裏火辣辣的,難受極了。
他們看著對方那狼狽的樣子——臉頰緋紅,頭發淩亂,胸脯起伏,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彎腰駝背地捂著肚子,都禁不住會心地笑了。
“來,給你鞋!”歐陽雪突然想起自己手上拎著的鞋子,把歐陽雨的鞋子扔到他腳下。隻見,他的腳已經變得黑漆漆塵撲撲的了。
繼而,歐陽雪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腳,腳上雪白的棉襪也倏忽間變成黑襪子了。她忍不住大笑起來。
隨後,抬起腳掌給弟弟看。
歐陽雨也隨後曉得前俯後仰。
但,很快,他就感覺他們不能如此喧嘩,於是,把一根手指迅速的豎立在唇部,低低的噓了一聲。
歐陽雪立即心領神會,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我看,我們還是把鞋子穿上吧?”歐陽雪說。
“可是,我們的腳已經那麽髒了。”歐陽雨神情懊惱的說。
“不要緊,我有麵巾紙。”歐陽雪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小包紙來,在歐陽雨的麵前揮了揮。
“可是,這也沒地方可以坐著穿鞋的啊。”歐陽雨環視四周道。
“不要緊。來,你先穿,我扶著你。”歐陽雪說,隨即,把麵巾紙遞了過去。
可,盡管有人扶著,但是,一隻腳支撐,保持金雞獨立的姿勢,也難以平衡,幾番踉蹌,差點擦幹淨的那隻腳又踩在地上了。
好不容易,歐陽雨才把腳擦幹淨並穿在鞋子上。
相比歐陽雨赤腳踩在地上的腳底,歐陽雪的腳就要幹淨得許多。
姐弟倆穿上鞋子,感覺舒服許多,也體麵許多。
但,很快,歐陽雨的臉上就籠罩著重重疊疊厚重的烏雲。
“果然不出所料!”他想,“那個女人一點兒也沒變,還是那麽惡毒可怖!”
一會兒,他們倆就微微踉蹌的離開了別墅區,走出了遮天蔽日的綠蔭大道和宏偉闊氣的拱形門。
哼!軟的不吃,就隻有來硬的了!你無情,就休怪爺爺我無義!歐陽雨回望著拱門下那一直往前伸展的道路狠狠的想。
當姐弟倆垂頭喪氣的回到家時,田甜立即明白了,或許,兩個孩子出師不利。
她的心底湧起了絲絲縷縷的不可名狀的惆悵。她的心很疼,卻又無可奈何。
五天後,田甜歡天喜地的開回來一輛披紅掛彩的嶄新的轎車,還是本田雅閣,還是頂配款,不知她是不是對前車仍懷有深深的感情,還是有懷舊情結?
她依然時不時將抽空給醫院打電話打聽黃承康的病況以及寄錢過去,當聽說他日益康複時,她心裏就好受多了,不再沉甸甸的罪孽深重。
這段時間,經過不懈努力,她的銀行卡也辦理好了。細細查了流水後得知,發現並沒有被盜取或有所異常出入。她不禁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頗感欣慰。
這天下午,身份證也通過郵局以“特快郵件”的方式寄回來了。
至於車,保險賠了一些錢。還有,那輛撞過來的貨車也給她賠了一些錢。而且,賠償款也先後到位了。
這樣,車禍後的一片狼藉總算慢慢理清了。
歐陽雨真的請了律師準備打官司,還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常勝將軍,他叫黎明軒。
開庭那天,田甜也去旁聽了。
一開始,法庭裏鬧哄哄的,談笑聲喧騰不已,如菜市場般。
俄頃,身穿製服的法官們邁著穩重的步伐依序從一側小門進入法庭,這時,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這些神態威嚴的人身上,說話的人也漸漸閉上了嘴巴,周圍慢慢變得安靜下來了。
當法官們各就各位,審判長那威嚴的錘子重重一敲後,整個法庭幾乎鴉雀無聲了。
歐陽雨歐陽雪雙雙坐在原告席上,也許是第一次來到法庭上,法庭的莊嚴氣氛讓他們倆不安,所以,他們倆看上去特別緊張和局促。而坐在被告席的那個女的則泰然自若,猶如坐在自家的客廳的沙發上似的。
一開始,都很順利。
黎明軒律師果然不是浪得虛名,有兩把刷子,隻見,他口若懸河措辭犀利,把原告的律師揶揄得啞口無言一臉尷尬。
但是,後來,原告律師卻出示了一份歐陽雨父親的遺書,上麵明確表示“全部遺產歸現任妻子和歐陽風所有”。
瞬間,法庭裏的空氣幾乎凝固了般。
“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是歐陽雨和歐陽雪心中的呐喊,與此同時,也是田甜心中呼喊。
歐陽雨的律師看了那份證據後,也詫異極了,被這意料之外的插曲弄得一頭霧水,不知所措,連忙向原告席上的歐陽雨投去困惑的目光。
歐陽雨兩手一攤,頭一偏,顯得納悶、疑惑和無奈的神情。
按道理,一向對歐陽雪和歐陽雨疼愛有加的歐陽鯤鵬是不可能這麽決絕無情的,歐陽雨怎麽也不相信自己的父親竟然不給他們姐弟倆留一分一毫的錢財。
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這份遺囑是假的,偽造的;退一萬步說,假如這分遺囑是真的,那麽,肯定不是父親的真實意願,而是被脅迫所立的。
律師黎明軒若有所思後,果斷的向法庭表明“遺書內容存疑”,並希望能請相關權威專家鑒定上麵的筆跡。
於是,無奈,法官隻好選擇休庭,擇日再審判。
終於,有一天,老醫生興奮的告訴她,黃承康基本康複了,可以擇日安排出院。
聞言,田甜簡直要高興得跳起來了。
翌日,她就驅車去接他出院。
當她趕到醫院時,護工幫忙把出院手續一一辦好了,他們正在病房等她。
田甜來到熟悉的病房,看見儀表堂堂風度翩翩的黃承康身穿嶄新的衣褲站在病床旁,不禁目瞪口呆。
天哪,習慣看他滿身纏著紗布躺在床上的樣子,他這樣的打扮,頓時,讓人眼前一亮,讓人賞心悅目。
“恭喜你!終於可以出院了!”她笑著把一捧香氣撲鼻的鮮花送到他手裏。
“謝謝!”他笑著接了過去。
“高興嗎?”她揚起頭問。
“高興,當然高興啦!”他嬉笑著,“都在這兒躺了兩個多月了,再不出去曬曬太陽,我想,我身上都要長蘑菇了。”
“也是。你辛苦了!”田甜心疼的說。
突然,她又上前一步,兩手搭在他高高的肩膀上,目不轉睛地久久仰視著黃承康的那張臉,微笑著道:“很好,很好!瞧,真是太棒了!一點痕跡也沒有,仿佛從來沒傷過似的。看來,不得不佩服現在的科技和醫生。”
“是嗎?”他下意識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笑了笑。
“是的,幾乎和先前一樣英俊瀟灑,妙極了!”田甜快慰的回答。
“那,你有鏡子嗎?”他微笑著問,“我想看看。”
“我沒帶。”她抱歉的回答。
“欸,對了,你刮胡子了?”突然,她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
“對。張大哥給我買了剃須刀。”他笑笑,本能的把目光投向坐在另一個病床邊上的張護工。
“哦!還有,你這衣服也很合身。在哪兒買的?”她撫摸著他上衣的袖口又問。
“這個,也是大哥買的。”他不好意思的笑笑。
“在友誼商場買的,五樓。”護工齜牙咧嘴的笑了,臉上洋溢著自豪和喜悅。
“哦!真是謝謝你了!”田甜回頭朝張護工莞爾一笑。
“不用謝。有什麽好謝的?隻是跑跑腿。”護工毫不在意的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