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別有洞天

  而她，在此前的日子裏，卻打著愛的幌子，近乎殘忍地剝奪了他這種權利和天性，生生地把他日日禁錮在家中，想到這兒，她不禁羞愧難當，與此同時，一股不可名狀的深深的自責和負罪感在她心底洶湧翻騰著。


  此刻，她，猶如一隻木雞般，久久地靜默在秋千旁。


  各種鳥鳴聲在耳旁縈繞，那麽清脆，那麽悅耳，那麽使人愜意愉悅，大合唱似的。


  隻見，鳥兒們分散各處，有的藏在茂盛的樹枝或樹葉間不見其蹤跡，有的停在牆角那搖曳不定的狗尾巴草上，有的則在圍牆的頂端怡然自得地踱著步，像在思考著什麽似的，有些膽大的小鳥就幹脆來到兒童樂園處探頭探腦地機警地東張西望著……


  一陣風吹來，頭上傳來樹葉間碰撞時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響，田甜的連衣裙也隨之飄揚起來。


  身材高挑，一襲白衣裙的她，儼然一位下凡的仙女，如夢如幻。


  “寶貝，媽媽想要進裏麵看看去。那麽，你是繼續在這兒玩呢？還是，跟我一起進去？”


  好一會兒，田甜才彎下腰來問毛夏。


  因為，見孩子玩得如此不亦樂乎，她實在不忍心粗野地把他拽走，以致玩得不盡興。。


  聽罷，坐在木馬上的毛夏撲閃著大大的黑眼睛直盯著媽媽，沒有立即回答，仿佛正在考慮之中，也仿佛猶豫不決，又仿佛實在難以抉擇。


  “嗯，想好了嗎？寶貝。”田甜笑靨如花地耐著性子問道。


  “不知道，”毛夏緩緩地吐出三個字，然後，特別靦腆地憨憨地笑著，繼而又補充道：“媽媽，我又想在這玩，又想和你在一起。”


  “要不我們一起去裏麵看看吧？和老師見見麵。如果你喜歡這裏的老師和小朋友，日後，你就在這上學了。這樣，你就可以天天痛痛快快地玩了。”田甜眉飛色舞地描繪著，尤其說到最後一句時，表情浮誇得使人忍俊不禁。


  終於，毛夏被說服了。他果斷地站起身，跨過木馬，毅然把小手伸向媽媽。


  不一會兒，一高一矮的母子倆就沐浴在霞光萬丈的朝陽之中。


  他們倆來到大門前，那是一道特別厚實的鋁合金防盜門。然而，大門卻緊閉著，這，委實讓她始料未及。


  奇怪，這大白天的，幹嘛把門關上了？她心想，同時，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


  透過大門上端欄杆間的縫隙，她可以看見裏麵是有人的，隻見，有個婦女好像是在搞衛生，在擦拭著樓梯。


  因為她是背對著大門的，所以，她並沒有覺察到外麵有人來訪。


  於是，田甜敲了敲門，故意提高嗓門喊道：“有人嗎？”


  這時，裏麵的婦女才扭轉頭，見門口有人，便連忙放下手上緊握著的抹布，微笑著向這邊跑過來。


  一聲清脆的拔鐵栓的聲響，門開了。


  “早，進來吧！”婦女笑容滿麵道。


  於是，他們母子倆便走了進去。可是，這時，門，又被咣地關上了。


  田甜忍不住和盤托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和好奇，那人說，怕一不留意小朋友偷偷跑出去不安全。


  “對了，你們是來報名的嗎？”那個婦女開門見山地問。


  這時，田甜才細細地上下打量著這個女的。


  隻見，她大概三十七八的樣子，很瘦，明顯的齙牙，鼻子紅紅的，肉肉的，雙耳戴著大概一元一對的樹脂耳釘，毋庸置疑，那是廉價的地攤貨。一條又黃又小的麻花辮有精無彩地垂搭在她的後背上。


  的確良淺紫碎花短袖上衣，下身是一條藍色西褲，腳上穿著一雙大紅的涼拖鞋。


  也許，因為太瘦了，法令紋顯得更加深更加長，也更加明顯。


  不過，值得稱道的是，這個人態度很好，始終笑眯眯的。


  “嗯，我先來看一看，”田甜不好意思地囁嚅道。


  “好吧。那，我幫你找黃老師。”說著，她離開了客廳，蹬蹬地上樓去了。


  不一會兒，她又咚咚地跑下樓來。


  她說：“要不，你上去吧？黃老師就在上麵辦公室。”


  田甜應允，便也隨後上樓去了。


  樓上也有一個寬敞明亮的客廳，左邊分別有三個房間，隻見，第一個房間門口掛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辦公室”三個字。


  她在第一個房間的門口站住，並探頭往裏看，隻見，一個盤著發髻的女人正在打電話。


  毫無疑問，那個女的也看見了他們母子倆，於是，她朝門口笑著點點頭以示招呼，旋即，又揮了揮手，示意請進來。


  田甜也朝她點頭致意，拉著毛夏大方地走了進去。


  很快，她便急急忙忙掛斷電話，並隨手把聽筒放回座機裏。


  “你好！請坐！”她眉開眼笑地指了指一旁的布藝沙發，隨即，端來兩杯水，分別放在他們母子倆麵前。


  “哇！這個小夥子好帥啊！”那人極盡恭維之能事，多少有些讓田甜別扭，不過，也不會特別反感。


  “你好！你是黃老師吧？”田甜想單刀直入地奔向主題。


  “對，我是。”她又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這是我兒子，今年四歲，我想……，你能簡明扼要地告訴我你這邊的情況嗎？”


  “好的，沒問題。是這樣的。我這裏是封閉式管理，是二十四小時的，說通俗一點兒，就是，小朋友一旦送來，我們管吃管住，不用每天接送。”


  “你是說，像中學生一樣，星期天送來，下個星期六接走嗎？”


  “不。比如，你今天把孩子放在這兒，那，你就不用管了，此後，孩子的一切吃喝拉撒，都由我們負責。這樣，你就不用每個禮拜接，更不用每天接，當然，隻要你願意，隨時可以來探望你的寶貝，也可以隨時給寶貝送吃的穿的。另外，比如，節假日或誰生日，或者，家裏有喜事，隻要你有空，隻要你高興，你都可以把他接回去一兩天。”


  “哦！這樣。”


  “把孩子送到我這裏的，往往就是那些忙於工作或生意且無暇照看小孩的家長。怎麽，這樣的管理方式，你很抵觸嗎？”


  “不，不，很好，我覺得很好。”田甜莞爾一笑，“隻是，我擔憂的是，這麽小的孩子就離開父母，不知小朋友能不能習慣？”


  見對方如此憂心忡忡，黃老師立即回答：“這個問題很簡單，可以讓他先試一試。”


  “試一試？可以試一試？”田甜不禁詫異極了。


  黃老師鄭重地點點頭，道：“是的，可以試著上一天，假如小孩不願意上，你隨時可以領回去。”


  “哦！那，敢情好啊。對了，你們這裏師資如何？”她探尋的目光落在老師的眼睛上。


  “實話跟你說，這裏，有老師兩位，其中，我是正宗的幼師專業畢業的，另外一個姓賴，她是我表妹，高中畢業，不是科班出身，但，她很負責，很有耐心，也特別溫柔。而且，她的歌聲特別優美，舞也跳得特別棒。坦白的說，我這裏不是主要學文化的，不是隻是填鴨式地天天逼迫著孩子背唐詩，而是注重綜合素質的培養，力求塑造一個全麵發展的人。譬如，我們更多的是培養孩子玩，培養他們怎樣與人和諧相處互愛互助等優秀品格。”黃老師如此這般口若懸河地敘說著。


  田甜一邊聽著一邊不住讚許地點點頭。


  “那麽，怎麽收費的？”俄頃，她詢問。


  “每月一百八。”老師答。


  田甜沉默不語，若有所思狀。


  “也許，你會覺得我們這收費比別的地方貴一些，但，我們是全天看護的，晚上，我們有一個人專門陪護看管的。”老師進一步強調。


  田甜會意地點點頭。


  這時，沒有人說話，氣氛似乎有些尷尬。


  於是，黃老師把臉轉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毛夏：“小朋友，能告訴我叫什麽名字嗎？”


  “毛夏。”他怯怯地回答。


  “毛——夏？毛夏？那個毛？”黃老師嘟噥著。


  “皮毛的毛，夏天的夏。”田甜解釋道。


  “哦！知道了，知道了。”黃老師如醍醐灌頂般，爽朗地笑了起來。


  “毛夏小朋友，你想來這裏上學嗎？”老師試探著問。


  毛夏沒有答話，隻是，輕輕地點點頭。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人麵前怕羞，他幾乎不敢正眼看黃老師，隻是不住地擺弄著自己的無根手指。


  “毛夏，你願意今天跟小朋友一起玩嗎？”田甜問。


  “媽媽，我願意。”說完，便大大方方地笑了起來，那開心之情溢於言表，仿佛有點急切地想要嚐試一般。


  田甜寵溺地捏了捏毛夏那肉肉的臉蛋，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於是，她扭頭問黃老師：“老師，你能否帶我參觀一下？”


  “當然可以。”老師又露出了那招牌式的微笑，“走，我們這就下樓去。”


  他們穿過廳堂，沿著一條不寬的走廊前行。


  走廊的牆上貼著各式各樣的畫，從那歪歪扭扭略顯稚嫩的簽名來看，顯然，這是小朋友的“傑作”。而左邊的地上則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溜翠綠的盆景。


  忽然，田甜仿佛依稀聽到了金屬相互碰撞的聲響。


  “這裏是課室。”黃老師指了指麵前的一道門說。


  隻見，裏麵的小朋友正在埋頭吃早餐。


  或許，聽見門口有動靜，他們紛紛抬起腦袋目不轉睛地好奇地注視著。甚至，有的嘴角還掛著飯粒及湯汁等，那模樣，讓人忍不住想笑出聲來。


  教室裏整齊劃一地擺放著四排桌椅，每排六張。不過，後麵有幾張桌椅是空的。


  教室的正前方那高一大截且格外大的桌子，無疑就是老師的講台了，講台後麵的牆壁上掛著一塊長方形的黑板。


  教室的牆壁顯然是用牆紙貼了，看上去美不勝收，賞心悅目。


  有一個穿白色襯衫的年輕人正坐在那邊的窗戶前聚精會神地給一個小朋友喂飯，可是，那個小孩看上去是那麽小，最多一歲半的樣子。


  太不可思議了，這麽小的孩子，父母居然也放心得下！


  田甜如此思忖著。


  “對了，毛夏小朋友，你要不要也進去吃早飯？”黃老師和藹地問。


  可，毛夏搖了搖頭。


  “我們吃過早餐了。”田甜莞爾一笑地婉拒。


  繼續向前。


  這時，又來到了一個大門敞開的房間。


  “這是我們的娛樂室。”黃老師介紹道。


  隻見，裏麵簡直就是一個室內遊樂場。有彩球池，有蹦床，有滑梯，有鑽進去玩的……


  田甜不禁納悶：“咦，我看，那邊好像也有小朋友玩的呀？”


  “沒錯。不過，沒有壞處，再說了，如果遇到大風大雨等惡劣天氣時，外麵就不能玩了。”老師自豪地答。


  田甜輕輕頷首微笑。


  最邊上的一個房間，除了一麵大大的鏡子貼在牆上外，簡直空無一物。


  黃老師解釋說，那是舞蹈室。


  走廊的盡頭，也有一扇小門。


  門一打開，炫亮的光便急不可耐地擠了進來，著實有些炫目。


  原來，這裏別有洞天。


  老師告訴我們，為了安全起見，那扇門是不會輕易開啟的。


  這裏有一個小水塘，水塘的四周被柵欄結結實實地圍了起來。


  水塘裏有稀疏矗立著的蓮葉及含苞待放尖尖的粉紅荷花。更重要的是荷葉下有五顏六色的鯉魚在自由自在地遊弋，還有，不停跳躍的青蛙，以及搖頭擺尾憨態可掬的小蝌蚪……


  也許，太興奮了，毛夏居然忘乎所以的歡呼起來，甚至，他都全然忘記了有陌生人在旁。


  原來，這是他們特意放養的，目的，供孩子們欣賞和垂釣，既充實了無聊的課外生活又能陶冶情操，增加趣味。


  哦！不得不說，還真的用心良苦！田甜心想。


  放眼望去，其實，這裏就是一個菜園子。


  這裏種著各種各樣的蔬菜，比如，茄子，豆角，辣椒，空心菜，千層塔，蔥，薑……


  綠油油，鬱鬱蔥蔥的，甚至，上麵仍掛著晶瑩剔透的露珠。


  田甜看著這勃勃生機的菜，掃視著不可多得的繁盛而美麗的園子，瞬間，她的思緒就被牽到許多年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