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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心焦如焚

  一會兒,司機向人群揮揮手並嚷叫著:“來,來,我們車的旅客到這邊來一下,我清點一下人。”


  於是,人們亦步亦趨地走向司機,並在離他三尺遠的地方站定。


  大家這才發現司機的左臂上已經纏著厚厚的雪白繃帶。


  “一、二、三、四、五、六、七······”


  司機伸出一根手指低聲數著。


  看著眼前這些猶如從慘烈的戰場上敗下陣來的傷殘而萎靡的旅客,司機的心裏似乎被什麽刺了一下,他的臉色變得越發的凝重和愧疚。


  “你們都是大巴車上的旅客嗎?”


  也許,感覺對不上數,司機又到處尋覓著,張望著,見路旁有兩個人躺著,一個坐著,表情痛苦的樣子,於是,便上前訕訕地問。


  “是的。”


  他們中,有的點點頭,有的艱難的低低的回答著。


  見不遠處還有兩個青年男人,護士正幫其中一個清理眉上及胳膊上的創傷。


  司機走了過去,問:“你們兩個也是大巴上的乘客嗎?”


  隻見,他們不約而同的搖搖頭,接著,蹲在一旁的青年補充道:“我們兩個是麵包車上的。”


  聽罷,司機點點頭,頗失望的離開了。


  “欸,剛才送醫的有幾個?”


  他疑惑地走向一個領隊模樣的白大褂醫生問道。


  “四個,包括一個嬰兒。”對方確定的回答。


  “哦!這就沒錯了。”司機恍然大悟。


  接著,他又回來對旅客們:“大家不要走散了。等下統一去醫院。”


  “去醫院?要住院嗎?”


  田甜心中大驚。


  因為,她感覺自己的傷口沒在流血了,應該沒有什麽大礙,她可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氨水味彌漫的醫院裏。


  是的,她不想去醫院蹉跎光陰。


  更何況自己還有要事在身呢。


  她正想跟司機言明自己心中所想,不料,一個女護士拿著棉簽、紗布和消毒藥水過來了。


  她將要幫田甜清理傷口。


  見狀,田甜有些害怕,竟然本能的後退了兩步。


  “一定很疼吧?”


  她可憐兮兮而又怯生生地盯著護士姐問。


  “哪裏?一點兒也不疼。”護士笑笑道。


  盡管也許是大實話,但執拗的田甜根本不相信,她認為護士一定是善意的欺騙她或者職業式的安慰。


  她雖然做足了準備,可當護士手中的棉簽越來越靠近她的額頭時,她的身體依然顫了一下。突然,她握住了對方的手。


  她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不禁把護士姐也嚇了一跳。


  “怎麽啦?你?”護士莫名其妙地苦笑著問。


  “對不起!對不起!”田甜一邊不停地致歉,一邊羞怯地:“就是,就是有些害怕。”


  “真的不疼!哎呀,我你怎麽就不信我呢?”護士很是無奈。


  她啞然失笑,然後,咬著下唇,雙目緊閉道:“來吧。我準備好了。”


  見她如臨大敵般而又有些滑稽的樣子,護士不禁微笑著搖了搖頭。


  此時此刻,田甜的心裏咚咚地跳著,嘴唇不自覺的咬得更緊了,手心裏也沁出了冷汗。猶如跪在砍頭台等待執刑的犯人,她,豁出去了。


  一會兒,她感覺額頭上某處涼絲絲的,要毫無痛感,那也是不確合實際的,但,是那種一般成人可以忍受的痛。


  “叭······叭······叭”,忽然,田甜的耳邊響起了清脆的撕扯聲。


  她忍不住好奇地睜開雙眼,果然,護士在扯著膠布。


  “欸,等下。你······這不會是要幫我包紮傷口吧?”


  “是啊。”護士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一邊把紗布往她額頭上貼。


  “不,不,我不要。難看,難看死了!”


  田甜趕緊頭一偏,又起身往後退。


  “什麽?你是不想包紮嗎?可是,會有細菌的。萬一感染破傷風,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知道嗎?那可是會死人的!”


  護士一臉嚴肅地告誡道。


  哼,危言聳聽!哪裏有那麽嚴重?


  田甜心想。


  於是,她沉思幾秒道:“那,你有鏡子嗎?我想看看傷口有多大。”


  “沒有。我沒戴鏡子。”


  護士似笑非笑的答道。


  無奈,田甜隻好把目光掃視他處,忽然,她看見汽車的後視鏡。


  她快步奔跑過去,可是,太高了,看不見。


  她又踩在車門的第二級台階上,這才勉強看見自己的整個額頭。


  隻見,那道傷口不是很長很深,大概就兩厘米左右。看樣子,傷勢尚且樂觀。


  “欸欸欸!幹嘛?你幹嘛跑到這裏來啦?沒看見拉著警戒線嗎?”


  有個中年警察向大巴車的方向走來,發現了照鏡子的田甜,於是,嚴厲地嗬斥道。


  於是,她臉紅耳赤地急忙跑了。


  她跑回去找到護士:“護士姐,我看了,沒多大問題。那,我就先不包了。謝謝!”


  聞言,護士便給下一個做護理了。


  田甜找到司機,問:“師傅,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到廣州啊?”


  司機一臉驚訝:“去廣州?大家都受傷了,不是要先去醫院嗎?今看來走不了了。”


  “啊?怎麽會這樣?可是,我要趕時間呢。”


  她聞言,不禁有些頹廢和懊惱。


  “明再吧。況且,你們的車票都包含兩元錢的保險費的,多多少少,都可以賠償一點,難道你連賠償金也不要了?”


  “不要。我不稀罕。再,能賠付多少額?”


  聽田甜這樣,司機不好在堅持什麽,隻能把目光移向遠處碧綠的田野。


  俄頃,他歎息道:“好吧。既然你執意要走,我也沒辦法。那,你等一下吧。看第二班車到哪兒了。”


  “嗯。”


  田甜應著走開了。


  事故現場,淩亂而嘈雜。


  警察們,有的在一絲不苟地做著詢問筆錄,有的彎腰駝背的尋找著蛛絲馬跡,有的則蹲在地上測量勘察著······

  醫護人員,有的在查看傷者傷情,有的在做最簡單的消毒和包紮······

  不久,一輛灰色的中巴疾馳而至,驟然停了下來。


  車剛一停穩,一位醫生便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大巴司機身旁,跟他低語了幾句。


  司機點點頭,便招呼著旅客們上車。


  毫無疑問,這是去醫院療傷的。


  於是,田甜站著沒動。


  那個有點像領隊的醫生,在車旁向她揚了揚手:“那位姐,上車啊!”


  一旁的司機循著他目光的方向看過去,便明白了他在叫誰,於是,把田甜不去醫院的事情告訴了他。


  接著,在一位護士的帶領下,麵包車上的兩位青年也相互攙扶著慢慢地走向中巴車。


  一會兒,中巴被關上門,載著傷員們絕塵而去。


  司機和那位領隊留了下來。


  因為,還有兩個骨折嚴重的。


  為了不造成第二次傷害,要等待擔架。


  終於,警笛轟鳴的救護車掀起一陣陣飛揚的塵土在他們麵前戛然而止。


  從車上下來一個男護工和護士,護工手裏拿著一個擔架。


  於是,他們先後把那兩個傷者抬上擔架並上了車。


  盡管他們都是經驗極其豐富的醫護人員,但,在挪移進擔架之際,那兩個受傷的旅客都忍不住發出了連續不斷的“嗷嗷嗷”淒厲的慘叫聲。


  司機站在路口,踮起腳跟,伸長脖子,翹首往遠處張望著。


  隻見,司機一會兒用右手往額頭上搭了個涼棚,一會兒,低頭抬腕看了看表,臉上浮起了陣陣焦慮和困惑,嘴裏喃喃自語:“奇怪?怎麽還沒到?按理,該到了。”


  “欸,司機師傅,你不去醫院嗎?來,出發了。”


  救護車上的領隊探出頭來焦急的催促著。


  司機回頭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遠方,有點躊躇不定,略略思忖,便仰起臉大聲叫道:“還是,你們先走吧。我這裏還有個旅客沒安排好。”


  聞言,那個人迅速把腦袋縮了回去,與車內人竊竊私語一番,後,又探出個身子,大嚷著:“好吧。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於是,車門呼的被關上了。


  救護車鳴著急促的警笛聲一溜煙遠去了。


  現場逐漸安靜下來,那裏隻剩下勘察的交警們了。


  可是,事故車仍橫在大馬路上,造成車流不能通行,堵成一條見頭不見尾的彎彎的長龍。


  此時,田甜也有些焦躁不安。


  看著頭頂上越來越猛烈的陽光,看著一點一點流逝的時間,看著別人一個個相繼離開,想著不知何時才能抵達自己的目的地,她難免有些忐忑。


  一會兒,一輛黃色的吊車來了。


  它伸展著自己頎長而有力的臂膀,仿佛不費吹灰之力地就把側臥著千瘡百孔的大巴撥正了。


  站在一旁觀看的田甜不禁目瞪口呆,她無限感慨著機械的力量。同時,也佩服操作人員的精湛技藝。


  當然,還有,地下的指揮。


  一蹴而就的成功,離不開車上地下默契而精準的配合。


  很快,吊車扭動著自己笨重而龐大的身軀緩緩地離開了。


  緊接著,一輛拖運車接踵而至。


  在一陣陣騷動和忙碌後,長長的大巴和麵包車均被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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