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原形畢露
幾乎和田甜剛來時一樣,然後,他們被簇擁著上台做自我介紹,接著,玩據說 “可以增進彼此感情和團結的遊戲”。
那樣幼稚的遊戲,玩一次,你會覺得新鮮,會讓你想起漸漸模糊的童年趣事。
可是,總是一成不變,田甜又覺得索然寡味,沒有意義。
因為大家畢竟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了,早已過了那個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年紀。
大家心照不宣的在裝,在演,不就是奔著自己那個虛無縹緲的夢想嗎?
看著這三個單純樸實的老鄉,田甜真的有同病相憐的感覺。
悲哀的是,此時此刻,處於興奮狀態中的他們,對於自己已經一腳踏進傳銷組織的大網中卻渾然不知。
天真的以為那些人是全世界最最好的人,是那麽無條件的愛戴他們,尊敬他們,感覺比自己的親爸親媽都要好一千萬倍。
可是,他們哪裏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看似熱情的背後,蟄伏著可怕的陰謀。
不過,聽了介紹之後,知道了他們分別姓甚名誰了。
那個年長一點的叫林中生,那個女的叫湯梅,那個年少一點的男青年叫向陽。
很快,田甜就大概知悉了這個組織的體係,最大的是總監,依次往下分別是老總,主管,經理,業務員。
隻要交了會費,那麽,就是業務員。
當新人交了幾千元後,那麽,不同頭銜的人將得到相應的份額。
從下到上,分別是百分之十五,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四十二,百分之五十二。
一個“優秀”的業務員,如果一個月內拉攏十餘名“新朋友”,那麽,其當月月薪就能高達四五千。
裏麵的人灌輸新成員隻要拉進“新朋友”即可坐擁千萬身家的發財致富理念,甚至,大言不慚的宣稱“半年買車,一年買房”。
每個新人要列300個親朋好友的名單,並一一打電話。
不過,打電話也有嚴格要求。
譬如,第一次電話,向對方問好,隻是聯絡感情,不多說;第二次電話,要說公司待遇好,薪資高,有很好的發展和前景,慶幸的是,現在正在招人,可以試著幫對方爭取一個名額;第三第四次,就直接邀約對方具體時日過來。
每周打一次,每次不要超過三分鍾,以免言多必失。
主要是不擇手段的吸引對方過來,讓對方覺得這是一個難能可貴的機會,不要讓人覺得你是在求她過來。
當新人猶猶豫豫搖擺不定時,有人會及時帶他去到別的窩點竄門,參加“一周成果分享會”。
這樣,刺激一下,在加上旁人的煽風點火,這時,新人往往容易失去理智,一衝動,就把錢給交了。
可是,如果後悔,苦苦哀求要退費時,誰都不會理你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每次給他們三個做思想工作,那些人總愛叫上田甜,目的是做活廣告。
說什麽“這個也是我們的新朋友,來這裏當天就痛痛快快的把會費交了。”
受不了,田甜真受不了了。
他們怎麽花言巧語是他們的事,幹嘛把無辜的自己給扯進來呀?更何況他們根本就是信口雌黃。
因為,到現在為止,自己不是還沒有交錢嗎?
真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原因,他們才勉為其難的繳費。那樣,自己將萬分內疚的。
所以,有好幾次,田甜都想澄清和坦白。
編造出合適的理由向自己不同的親朋好友騙取錢財,那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新人進來的前兩天,就專門研判這個。
當然,裏麵的人有紙筆侍候。
這天,參加完“成果分享會”回來時,剛好向陽的爸爸打電話來了。
電話急促的響著鈴,可是,總管卻拿著他的電話,遲遲不接聽。
“不能亂說話額!否則,後果自負。你就說,你很好。隻是為了有一份更加輕鬆和工資高的工作,想參加一個電腦培訓班,需要四千八百元。”
他如此這般的叮囑著。
無可奈何,向陽隻好老老實實的照說。
於是,信以為真的向陽的爸爸真的把錢一分不少的匯過來了。
可是,湯梅和林中生卻無論如何都不交。
湯梅是不敢,而林中生是不願。
對於一個世世代代都是農民的林中生來說,自己身邊的親朋都清一色的貧窮,就算有幾塊錢,也是人家起早貪黑一身汗水一身土刨地砍柴或者伐木換來的。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塊一塊的積蓄起來的。對於這樣的血汗錢,自己怎麽有臉去騙呢?
所以,死都不交。
於是,他強烈要求離開。可是,他們不讓,畢竟是一塊到嘴的肥肉。
當那些人當著大家的麵,對林中生左右開弓又打又踹,還不時的把他的腦袋拎著浸入到臉盆裏那冰冷的水中時。
田甜震驚極了,她的心不停的戰抖著。
如果從前的那兩個錄音,田甜還將信將疑,原以為他們是為了嚇唬新人而自編自演的情景劇時,現在,她徹底相信了。
不行,我一定要報警,否則,真的要出人命了。
田甜這樣想著。
於是,她本能的把手伸向自己的外套口袋裏。
摸著空蕩蕩的口袋,她才猛然憶起手機被他們沒收了。
怎麽辦?
田甜不禁心急如焚。
她把焦急的目光投向身旁的人,奇怪,他們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或同情,儼然是在觀看一部港匪片。
顯然,那些人是在殺雞儆猴。
向來就心地善良的田甜實在看不下去了,她不顧一切的衝過去,用廋弱的身軀護住林中生。
“別打啦,你們別打啦!要出人命啦!”
看著如此不識相的田甜,那些人麵麵相覷,禁不住詫異極了。不過,很快,其中一人就一臉邪笑。
“喲,小娘們!膽子夠大的。”
看著步步緊逼的他,田甜也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
“別打了,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我相信,你們誰都不願願意後半輩子就在班房裏度過,更不想讓你們的父母失去一個兒子。
“請別忘了,我們是來賺錢,來發財的。我們今日能聚在一起,就是莫大的緣分,就是兄弟姐妹。所以,我們要相互愛憐,怎麽可以相互毆打殘殺呢?
“放開他吧!放他一條生路,也是給自己一條出路。他不交錢,也許,他真的沒有錢;也或許,他不適合做事業,也沒有發大財的命。人各有誌。你們就發發發慈悲,放了他吧?好嗎?”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漸漸的,殺氣騰騰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甚至,有人低下了頭。
見狀,田甜趁熱打鐵。
“你們現在都還那麽年輕,有大把的美好前程等著,也有各種各樣賺錢的機會。不說別的,你們想過自己老家那勤勤懇懇節衣縮食的父母嗎?
“如果你們進監獄或槍斃了,他們會多麽傷心難過?有多少父母,當聽聞自己的兒女犯罪後,便一病不起,甚至,一命嗚呼的?
“再說了,就算我們沒有立即腰纏萬貫,但最起碼我們是自由的,總比在監獄裏被人豬狗不如的管著監視著要強千萬倍吧?
“所以,行行好,放了他吧!你們老家的父母還渴望著你們早日娶老婆,每天都盼望著抱孫子呢!”
這時,幾乎所有人都低下了頭,有的還抹著眼淚。
也許,田甜的一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話,觸動了他們那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那根情弦。
短暫的沉默過後,終於,那個卷發的頭目揮了揮手,示意林中生離開。
此刻,被他們折磨得不成人樣的林中生不敢相信的愣住了,他頭發上的水在淋淋瀝瀝的不斷往下滴落。
突然,醒悟過來的他如離弦的劍一般沒命地奔向大門,連自己的行李都不要了。
回蕩在耳畔的是一串漸行漸遠的疾速而沉重的“噠噠噠”的腳步聲。
“欸,林中生!林中生,等一等!”
有人叫喊著提著一個行李袋緊跟著跑了出去。
可是,林中生卻誤以為是裏麵的人又要抓他回去。於是,後麵的人越是緊追不舍,越是大聲叫他,他就越害怕,更加跑得越快。
無奈,最後,那人隻能哭笑不得地把他的行李給提回來了。
林中生走了,那些人有些後悔,於是,他們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咎於田甜的頭上,認為就是她愛多管閑事,愛出風頭。
最後,把她軟禁了起來。
不準外出,白天也被反鎖在房裏。
麵對如此禮儀,田甜不禁在想:自己真的做錯了嗎?
不,坐視不管,見死不救,這不是自己的風格。能讓林中生逃出魔窟,自己委屈一下又何妨呢?
可是,等待她的將是無邊無際的孤寂。那種沒有人說話,沒有書看,沒有電視看,也沒有廣播聽,更不能欣賞悅耳的音樂,田甜所能做的就是透過那扇小小的窗戶上俯瞰樓下進進出出的行人,她都要瘋了。
從這扇窗裏,她感知了天氣的變化,以及月的陰晴圓缺。
這一天,她像往常一樣無聊的趴在窗邊低頭俯視,看看樓下來來往往的人和車。這時,忽然,一個稚嫩悅耳的小孩的聲音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