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白瞳
言宸喝醉的次數可以說是少之又少。
偶爾一次也只是真的非常偶爾，並不是說他的酒量好，而是這人很少有需要應酬的時候，他本人不喝酒，旁的人也不能逼著他喝，所以就算言宸酒量不好，也沒有人能在這上面作什麼文章。
如果他喝醉了，那就一定是自己把自己灌醉的。
容清清抿了抿嘴，身上壓著的這個身體實在是有些沉了，伸手推了兩把，把人連拉帶拖地往床上丟去。
悶頭塞進被子里，被子團團鼓起，龐然大物只安靜了一會兒，很快就開始蠕動起來，來回幾次之後，從被子里鑽出一個腦門兒，言宸的臉從裡面露了出來，眼巴巴地看著她，有點可憐樣。
兩眼對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
被盯了半晌，還是容清清率先開口說道，「快點睡吧。」
言宸就鑽在被子里看著她，雙手在裡面緊緊抓著，眼神跟看什麼似得，就這麼一直盯著，容清清走到哪，眼珠子就跟到哪，視線簡直跟針扎一樣戳在背後，最終還是容清清忍不住回過頭來，說道，「你老是看著我幹嘛？」
「……」
走過去壓著他的被子，將人往裡面塞了一臉，只露出兩隻黑溜溜的眼睛，容清清低頭看著，這美色確實有些誘人，讓人忍不住看呆了一陣，隨後才猛然回過神來，嘆了口氣，跟他好好說道：「怎麼喝成這樣。」
言宸盯著她，半晌，才緩和神色，露出一個笑容來。
看他什麼也不說就是傻笑，容清清覺得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了，把人推到在床上，給他壓上了一層被子，拍著他的肩膀，低頭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她也難得笑笑道：「睡吧。」
還在笑。
容清清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後者全程沒有動作，讓她隨意拍著，容清清覺得有意思，看他這個樣子估計醒了也什麼都不記得了，乾脆動手給晚上了，捏捏這人的臉，又把他做出亂七八糟的形狀，臉上的肉都擠在一堆，視覺效果也是相當可愛，惹得容清清輕笑了兩聲。
放開摧殘他的那雙手，容清清有點喜歡的不行。
低頭親了他一口。
言宸的眼神一直有些呆愣，在那麼一瞬間，有一點點的微光閃過。他看著天花板，半晌沒有眨一下眼睛。
「晚安。」
女人的聲音輕輕在他耳邊響起。
出奇的柔和，讓言宸像是身處在夢境，意識在一瞬間模糊起來，他還真的就逐漸升起了一絲睡意。
隔天從床上起來的時候，言宸頭昏欲裂，半晌沒能回過神來，坐在床上，昨夜的片段模模糊糊傳來，他愣了愣，下床穿上了拖鞋，管家已經在門口等候很久了。
「先生。」
言宸點了點頭，繞過他走下了樓。
管家在他身後跟著，說道：「先生，您昨晚醉宿了，不知道是不是需要解酒茶？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
言宸點了點頭，坐在餐桌前。
半晌，解酒茶上來了，放在桌面上，杯內的水面還微微晃動著，言宸盯著它看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出神，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抬眼問管家道：「夫人呢？」
果然又是找夫人。
管家彎腰說道：「一早出去拍攝了，最近的新片似乎挺忙的。」
「今天是不是還有綜藝的拍攝？」
「是。」
「讓人推了吧。」
管家以為自己聽錯了，「推了？」
為什麼啊？
管家不解地看著言宸，後者看起來卻沒有什麼異狀，似乎只是在說一個很正常的安排，但若是見過言總是如何把自己送入電視台的人就會清楚，言宸根本就是抓緊每分每秒的時間來刷好感度，為什麼突然之間卻改變方針了？
難道是要以退為進？
推測不出自家主人的行為目的，管家也只能在困惑中點點頭。
容清清正在片場準備拍攝，上次拍到一半的鏡頭，今天還要繼續，人工造雨已經弄得差不多了，她走進攝影棚內，沒一會兒衣服就變得濕了一點。前面是個垃圾堆，當然塑料裡面都是道具，只是看起來比較臟，女人走了過去，一下子跌倒在旁邊，就再也沒有起來過。
她往前爬了兩步，靠在塑料袋上，眼神帶著一點點迷茫。
這時候是她的台詞。
乾裂的唇在一瞬間微微啟合，空蕩蕩的街道上，這個孩子在求救。
只是沒有人聽到。
這裡實在是太安靜了，甚至沒有人發現她的慘狀，眼眸的一角已經染上了白色，病症在她身上一點點地顯現。白瞳之所以被稱為神奇，除了它死亡率高這一點之外，它的發病率也十分的奇妙。有些人可能過了兩百年都不會發病，有些人可能只需要短短數秒，就能完成整個白瞳形成的過程，而本人在變異的時候，反應也各有不同，有些人痛苦的如同進入了刀山火海，恨不得一刀了結自己的生命，躲避這樣的折磨，而有些人卻是一點自覺都沒有，別說疼了，他們簡直跟日常呼吸一樣自然。
藍心夢都屬於後者。
她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變異了，甚至沒有一點感覺，等眼睛一睜一眨之間，這雙眸子已經不再是往日的黑色，白色的瞳孔看起來相當懾人，像是電視上常出現的怪物，甚至更可怕，光是看外表，就比那嚇人許多。
藍心夢將自己丟在垃圾堆里。
她馬上就是要死的人了，與其這樣回去，讓病毒也有可能感染家人，那倒不如乾脆死在這兒，讓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一了百了算了。
容清清表現出了她的不甘和怨恨。
但是導演在攝像機前看著，還是皺了皺眉頭，他高喊了一聲，「Cut！」
容清清被點名了，「還是不行，你需要再多一點求生的*！」
容清清一臉懵逼，難道她剛剛沒有嗎？
她不信這個邪，又表演了兩三次，但卻回回都吃Cut，郭如意脾氣本來就好，而且對容清清也有一些了解，沒有完全期待她能做出自己期待的反應，便乾脆招了招手讓人過來。
正想要好好開導她一下，卻被人插嘴了。
顧湘站在一邊雙手環胸，跟看好戲似地說道：「郭導，我還以為您這是多看好她呢，沒想到連這樣的場景都演不好，要我看，不如把她給換了吧。」
容清清無語地看著她，這樣在她本人面前說這個真的好嗎？
導演也是這麼想的，他說道：「剛開始演戲難免會有些緊張，這沒什麼的，熟能生巧，等過一陣清清習慣了就好。」
郭如意難得的寬容讓顧湘覺得滿肚子火，導演在這也待不下去了，找了個機會連忙開溜，等人走遠了，顧湘才一個回頭瞪向容清清，說道：「你到底使了什麼詭計？」
容清清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搖搖頭要從她身邊過去，卻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容清清的視線有些冷冰，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跟著抬眼盯著對方，聲音冷冽道：「鬆手。」
「你先告訴我那個包養你的人是誰？看樣子有錢有勢，連郭導都不敢惹啊！」
容清清說道：「你想多了。」
「別想著狡辯，就你這種水準的，若真能靠自己的水準上線，我的腦袋都割下來給你當球踢。」
容清清原本正打著哈欠準備轉身跑，然而一聽到這話，身子卻跟著一頓，回過頭來，這雙平日無神的眼睛，在一瞬間變得光彩靚麗，「你說真的？」
「……」
「真的給我當球踢？」容清清見她不說話，跟著笑笑道，「也好，最近很少賭這麼大了的。」
顧湘覺得這人莫名有種心有成竹的感覺，心裡也有些慫了，但是礙於面子問題，還是梗著脖子說道，「對，你要怎麼樣都沒關係，我敢以我的腦袋保證，你絕對不是靠自己的實力進來的。」
容清清覺得這人說話這麼直接也是逗。
低頭抿嘴一笑，輕鬆說道：「好啊。」
*
郭如意被找來站在攝像機前。
休息時間這兩演員也沒閑著，沒想到開機時間還沒到呢，就已經嚷嚷著要演戲了，對於這樣敬業勤奮的員工，郭導感動地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只能站在機位前，聽著兩人的話語。
「導演！等下的對手戲，我們先上，您看看有什麼不足的地方，儘管說出來！」
說完還看了容清清一眼。
這笑容大約是嘲諷，所幸容清清也不放在眼裡。
抿著嘴轉過頭，眼睛看向鏡頭，郭導在後面說了聲好，表演就開始了，這是一段女主女三見面的戲碼，女主第一次出門遇到了白瞳，也知道白瞳危險的存在，但她不但不害怕藍心夢，還將人帶回自己家照顧，然而藍心夢確實一個多疑的人，害怕被人抓走或者什麼的，所以她一直保持著警惕。
這是兩人相互試探的一出。
容清清把東西放在桌面上，然後坐在了沙發上，顧湘則是高興地招待著，給人倒了一杯茶，她坐在了她的對面，說道：「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住著，你如果沒有地方去的話，可以留在這。」
容清清低頭不知道看著什麼，隨後跟著點了點頭。
她看起來有些陰沉。
顧湘倒是一點也不介意，臉上的笑容帶著暖意，但是對她來說，這已經是相當好的演技了，女主的性格和顧湘是完全反著來的，但還能演出這種傻白甜的感覺，其實也是不容易，她過去拉著容清清的手，說道，「這個病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其實我爸爸就是研究這個的，最近他們集團開發了一款新葯，聽說可以有效抑制白瞳的惡化，過兩天等人從國外回來，我就替你去要兩粒。」
「……謝謝。」
「不用客氣。」
容清清抬眼看著她，對方的笑容看起來相當和善，但她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該信任她，對於女人來說，多疑簡直是天性，尤其是藍心夢這樣子的，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但總是會下意識的不安定。
「你……和別人不太一樣。」
顧湘聽著，笑笑道：「是嗎？」
她低頭收拾著茶具，將東西往她面前一放，又給倒了點水，「我倒是覺得是大家對白瞳有點太過害怕了，我父親研究過這個，根本不是像外界所說的那樣，白瞳並不是靠著空氣或者是肢體接觸就能傳染的。」
藍心夢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顧湘解釋道：「你知道第一例白瞳爆發的病例嗎？那簡直是神奇的不行，一個非常普通的男人，甚至是有點小資產的商人，在一天開會議的時候，因為過度疲勞而覺得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他的腦子陷入了沉睡，一瞬間，但身體還是在行動著，沒過一會兒，他就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
「這整個人都跟瘋了似得，估計是因為疼，拚命地抓著他的臉蛋跟脖子，尤其是眼皮這部分，手指恨不得進去把眼珠摳出來，要不是旁人及時攔著，沒準就自己撞死了！」
藍心夢沒聽過這個事情，說道：「怎麼會這樣？」
「你也知道，白瞳的爆發癥狀跟潛伏期根本就是混亂的，沒有任何規律可以去尋，當時人們沒有經驗，將人當做狂犬病來治療，確實他當時的樣子也有點像，但是當這人的病情稍微穩定了一點的時候，將他送入重症病房，等人睜開眼，大家才發現，這人的眼珠居然變成了白色。」
「後來呢？」
「主治醫生被嚇瘋了，好多人都腿軟倒在地上，根本沒有人能說出話來。但是那位白瞳根本和你們不一樣，當時的他經過了痛苦之後，整個人都變得不同了，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原來因為長期工作習慣的原因，他的腰椎和背脊都不太健康，甚至有一點駝背，但是奇怪的是，等他從病床上站起來，就完全沒了這種癥狀。」
「為什麼？」
顧湘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說法有很多種，但是我覺得他們猜的都不對，他們太害怕這東西了。」
容清清點了點頭，隨即又覺得奇怪，她看向顧湘，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