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無論她接受不接受
舞台上的氣氛在一瞬間變化了。
容清清睜眼的瞬間，像是所有的情緒都被蘊含在其中，一剎那看不清，也摸不透她的想法，她的眼神微動，緩緩落在鏡頭裡。
只這一眼，就足以將人心抓住。
如果說之前的木彤彤還算不錯的話，那眼前這位絕對是大神級別的了，光是從開場就能看出，這位的情緒表達顯然更加動人，歌唱以歌聲傳遞情緒，但舞台上也十分考究歌手本人的表演功底，她的每一個眼神、動作，什麼樣的歌有什麼樣的表演。
助理見導演有些發獃，便想出聲提醒，然而剛說了一個字，就被人制止了。導演的視線盯著屏幕內的那人，目光灼亮彷彿看到了什麼寶貝。
舞台上的幾人還有些緊張。
前奏差不多要結束了，馬婭才反應過來上前一步，然而左腳絆右腳，身體一個不穩險些摔了跤，這個動作雖然只有幾秒，但還是迎來了台下的嬉笑聲。
容清清回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頭，馬婭看起來是完全亂了，但是在現在這個場面下，她也不能就直接安慰，擦著她的肩膀上前一步，前奏恰巧結束，容清清一個勾手將人拉了過來。
雖然只聽過一邊，但是卻出奇地沒有跑調，又因為她看起來非常自信，就給人一種其實這人唱的非常好的錯覺。
有了容清清的救場，馬婭也終於回過神來。
歌聲繼續持續。
容清清站在舞台上，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光景，與之前在幕後所見不同，同樣人山人海的一片，可是自己確實視線的中心，這種感覺也說不上是怪異還是其他，總之並不讓人習慣。
伴奏間歇，阿瞳等人的合唱聲響起，馬婭在一旁發出一聲輕輕的讚歎，「我寧可死在這裡。」
「……」
她還是無法理解。
最終得到了十分狂熱的尖叫，幾乎是要把屋頂給掀翻，掌聲鋪天蓋地地襲來。
「謝謝，謝謝謝謝，這就是我們的37號選手，真的是十分精彩的演出啊，掌聲送給我們的YULO！」
幾人跟著鞠了躬，除了容清清之外，腳下都有些輕飄飄的，像是踩著棉花一樣。
容清清剛下了台階，就看到一道視線凌厲地射了過來，然而本人沒有任何負擔地，扯著嘴角笑了笑，身後鼓掌聲還沒有斷，只聽她說，「不錯的喝彩。」
這明顯的落差讓木彤彤笑不出來。
「只是運氣而已，你別得意。」
容清清跟沒聽見似的，擅自開口道，「我們之前說，輸的人要幹什麼來著？」
「……」
容清清的笑容簡直是無聲的嘲諷，也沒有繼續和她糾纏，隨著成員的步伐，往休息室走去。幾人還在前面不遠的位置等她，等人走上來了，都還沒能回過神來。
「下場了，都醒醒。」
阿瞳還憋著氣，聽到這話才猛地鬆了一口氣，「我我我……緊張死我了！」
「天吶！MIRACLE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下面的掌聲你們聽到了沒？我們剛剛表現的很好對吧？！」
雜七雜八地議論聲響起，走進休息室的大門，容清清掛著淺笑給關上了。她回頭看向幾人，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停下，難得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你們都很棒。」她如此說道。
莫名得到了誇獎，幾人反而有些愣在原地不知道怎麼說了，最終哈哈笑笑，跟著說道：「哪裡，清清你也很棒啊。」
馬婭點點頭，「剛剛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就這樣完蛋了呢。」
容清清笑著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馬婭會覺得緊張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如今都結束了，她
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影響，但是……
台後。
木彤彤站在原地，沒有離開，等導演從那邊得到眼色走過來的時候，木彤彤的臉還是有點黑的。
她看了一眼導演，道：「這是怎麼回事？」
導演一臉不明所以，「什麼？」
「不是說都是托嗎？剛剛那反應都是怎麼回事？」
這樣看起來不就像是她輸了一樣嗎？
導演看起來有一點尷尬，眼前這位大小姐和容清清兩人似乎是有什麼恩怨，但是光是拿出來說的話，他當然是站在木大小姐這邊的。
「這個，我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為您前面那場的效果太好，所以觀眾們都興奮了……」
說著自己也有點心虛，而眼前人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你的意思是，我還給人做了拋磚引玉的效果了？」
「不是……」
木彤彤黑著臉抽著嘴角，聲音之中還有一點怒意，「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下一場我不想再碰到她！」
導演表示很為難。
但是木大小姐已經不打算聽他講了，這個話一撂下，滿臉怒意地轉身便走，導演在後面誒了兩聲，皆沒有得到回應。
想想剛才那幾人的表現，尤其是容清清，導演還覺得蠻可惜的。
如果加以包裝打造，這人遲早會火，這個導演雖然三流節目做的多，但是起碼的看人眼光還是有的，容清清就給人這樣一種感覺，外形上過得去，站在舞台中央的時候，彷彿所有的燈光都是為她而生。
聚集在她身上的視線，成千上萬，她幾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成為現場的焦點。
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
在A市得罪了木家，以後也根本沒有出頭之日，雖然是可塑之才，可是這運氣上，還是差了一點點。
這麼想著，又沖旁邊的助理揮了揮手。
等人把檔案送了上來，翻了兩三頁，乾脆地在上頭劃去她的名字，沖身後人說道：「給評委們拿過去吧。」
助理還有些猶豫，「真的要這樣嗎？我看她們還挺不錯的。」
「傻子，你以為木家這麼好惹嗎？按照她說的去做。」
「……」
*
容清清可以猜到結局，然而在舞台之後的幾人，看起來都滿懷期待，容清清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乾脆閉上了嘴。
等待結果還有好一陣子，幾人開始說著話，阿瞳等人聊著聊著又聊到了MIRACLE，現在的年輕人裡面，十個基本八個是MIRACLE的粉絲，人氣上漲得飛快，然而也有人不喜歡這個組合的。
比如馬婭。
當阿瞳等人又開始把她們吹上天的時候，她不屑地哼了一聲，「MIRACLE也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
么了不起，只是運氣好，碰上了一個厲害的經紀公司罷了！」
她這麼一說，幾人就不服了。
事實證明，永遠不要在腦殘粉面前說她粉絲的壞話，不然就是再怎麼好脾氣的人，也是會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然後把你懟到小黑屋裡去的。
阿瞳說道：「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根本不了解MIRACLE！」
「她們有多努力你知道嗎？！」
這個反駁方式看起來很耳熟，馬婭在網上也是MIRACLE的黑子，正面肝沒有一點在怕的，就說道：「難道不是事實嘛？要是我在旬央，我也能這麼火！」
「呸，旬央才不會要你呢！」
「人家背後可是大財團，挑人也是看水平的，你以為MIRACLE是隨便選出來的嗎？當時那麼多人去面試，旬央是挑了最好的五個人，才組成了這個組合。」
容清清笑著不說話。
心想說這人還真是隨便選的。
不過要感謝言宸看人的眼光，不然怎麼跟挑金蛋一樣的，一挑一個火，容清清最近腦內的記憶也一點點回來了，不過想著想著還是沒有什麼實感。
乾脆也不加入這場辯論。
幾人吵鬧了一陣，很快就到了她們上場的時候。
容清清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擺，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先安慰一下她們，她也很少有這麼猶豫地時候，直到了舞台上，容清清還是沒能做出決定。
所幸主持人的聲音夠重，及時將她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前面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好一會兒才進入正題道：「接下來是投票環節，請觀眾拿起手中的投票器，按下你心儀的組合，這輪比賽一共有五組，我們將選擇觀眾與評委評分相結合，得分最高的兩組晉級下一輪比賽！」
周圍的人都看起來很緊張。
也不愧有幾個表演系的，戲足的讓人可以以假亂真，容清清的反應有點太為平淡了，目光平直地看著鏡頭，整個人看起來都非常放鬆。
可惜啊，可惜。
導演又在心裡暗戳戳地想到，讓他放走這樣一個人才，心裏面多少有些不情願，但是木彤彤那裡又不好交代，心裡正糾結猶豫著。
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結果突然出現在屏幕內。
木彤彤原本嘴角還帶著勝利的微笑，卻突然聽見主持人的聲音高漲，「評選結果已經出來了，哦——這是怎麼回事呢？！」
觀眾評選最高分，和評委評選最低分，居然是同一個組合。
主持人剛開始還覺得這個反差有爆點，然而等看清上面的名字之後，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好幾秒沒能反應過來，隨即求助地看嚮導演。
「啪嗒」一聲。
導演的耳機也掉在了地上，看著屏幕上的選擇結果，整個人都有點不太好。幾乎就在一分鐘前，他通知了容清清一組落選的結果。
但是現在出現在屏幕上的，確實高低分相抵之後，絕對的人氣壓制。
工作人員的反應讓在場的人都覺得好奇，空氣中安靜了半晌，觀眾席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嚇得台上幾人都好奇扭過頭去。
「第一名，居然是評委票選最低分，YULO？！」
「以巨大的觀眾人氣差，拉開了評分距離！」
「恭喜YULO成功晉級！」
不禁外人懵逼，連向來掌控全場的容清清，也第一次處在了狀況之外。
這、這是什麼意思？
還不等她緩衝過來，自己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幾個臨時組成一組的成員都撲了過來，抱著她無比興奮道：「啊啊啊啊啊這不是真的？！」
「天哪為什麼？！」
「我們晉級了！」
掌聲與歡呼聲相伴之下，鏡頭緩緩拉過，落在了女孩身上，方才的精靈在此刻變成了另外一個模樣，在她身上看不到成功的喜悅，但是這雙眼睛清澈透明地落在鏡頭前，像是藏著最美好的東西，讓人看了，就不忍不住被吸引進去。
節目播出之後，這檔山寨產品首先獲得了網路上極大多數人的討伐，有些人為了去挑他的錯，甚至還特意打開節目看了一期。
原本是氣呼呼地點開視頻，最終卻是暈乎乎地再看了一遍。
官博下面逐漸被這樣的聲音掩蓋——
「垃圾節目！抄襲不要臉！但是YULO真心不錯，我想問旬央什麼時候能來把人接過去，在這裡實在太浪費了啊啊啊啊啊！」
「我天！你們告訴我清清為什麼這麼好看？我要死在她的美顏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把YULO的官博交出來饒你不死！」
「嗚嗚嗚嗚歌太好聽了，求下載地址！」
這個發展是誰都沒能想到的，助理看完評論興高采烈地回頭跟導演說道：「導演，我們火了！」
導演一個暴栗打在他頭上。
「火你個頭！我就差被木大小姐給拆了！」
助理委屈道：「那當時為什麼不幹脆讓YULO落選……」
明明是他自己作的孽，幹嘛還要打他嘛！
導演又是一個雷風手打在他腦上，壓低聲音怒吼道：「你以為我不想啊，該死的是誰想出來的觀眾票選，鬼知道全場這麼多人，居然將近一大半的人都選了他們組合！」
導演也覺得冤枉啊。
尤其是這幾天看到木彤彤的時候，後者的眼神幾乎能把他殺了，似乎是在譴責他的辦事不利，這點黑幕都搞不好，簡直是蠢蛋！
但是這能怪他嗎？能怪他嗎？！
全場那麼多美女他們不選，這群人偏偏選了YULO這是他能掌控的嗎？！
就算是黑幕，也不能在結果出來之後，轉個一百八十度吧？那他這個節目徹底不要做了，台長或許還會請他上樓去喝茶！
導演也一臉苦啊。
除了這位之外，同樣苦惱的還有容清清。
說實話她起初只是咽不下這口氣，看著木彤彤就來火，所以也沒有這麼想，就給上去了。誰知道還能晉級，如果她是導演，一定不會讓YULO給突破重圍的。
可偏偏這個導演也是蠢蛋。
木氏那麼大頭在這裡，居然還能把事給辦砸了，容清清也是一臉抑鬱，說實話，舞台上的氣氛有點太熱鬧了，她性子冷寡，不適合站在那裡。
她更喜歡看著其他人的光鮮亮麗。
然而如今一樁樁的事情襲來，彷彿有雙無形的手，將她推上了這個舞台，躲得了第一次，第二次，卻躲不過第三次。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期待木彤彤能給力一點，施壓給導演組想想法子，把她們接下來的行程都給取消了吧。
關於容清清的話題不時會躥上首頁。
使原本不關注這些的言宸，在無意中也瞟到了，看到容清清三個字的瞬間，他是有些微愣的，也沒能完全反應過來，以為這是個同名同姓的人。
然而一點開標題，裡面鋪天蓋地是容清清的視頻剪輯。
女孩的樣子落在鏡頭裡，雖然比她平常的模樣稍微遜色了一些，但也十分漂亮，言宸想不到她會唱歌，甚至還唱的不錯。
等一個視頻結束，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伸手又把進度條給倒了回去，又繼續聽了一遍，等來來回回過了差不多一個鐘頭，某人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雖然他姐很好看，確實很好看，但是為什麼會出現在熱搜里？
比賽？選秀？
容清清？
怎麼也無法把這三個詞聯繫在一起，言宸打開電腦開始搜索起來，原來這檔節目是低端抄襲，相當於換了個名字和形式，又把組合套路搬上了熒幕。
太不像話了！
言宸有些微怒，覺得有必要跟這個花菜電視台的台長好好談談，然而剛走出了一步，又想到之前最後一次看到容清清時的模樣。
腳下動作一頓，整個人停在了原地，微微出神了好一會兒，才有些頹敗地坐回了位置上。
兩手撐在額頭，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憔悴。
仔細一算，已經有好多好多天沒有看到容清清了，說實話看不到他姐，言宸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處在了沙漠里一樣，沒有水也沒有糧食，難熬得很。
但是容清清顯然在生他的氣。
在這種時候，如果沒有得到首肯，言宸也不敢就這麼去找她，這人要是乾脆打他罵他兩下還好說，但是冷著臉一副不想交流的樣子，就難免讓他覺得胸口疼。
但是他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
容清清究竟為什麼生他氣了呢？如果是因為周天賜，那這人真的是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他對言家的其他孩子沒有一點同情心，畢竟在他小的時候，這群人就是想方設法地想要取他的性命，沒有人會對想要殺害自己的人，有著憐憫之心的。
容清清當時對他們一點都不留情，所以言宸以為，起碼她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也不是如此。
如果容清清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在火場的時候，又怎麼會選擇抱著文七，周天賜死後，如果要報仇，為什麼不幹脆殺了容七七？
顯然她是留有餘地的。
或許在她的心裡，也可能在這十個孩子的心裡，彼此都是競爭者，但也是唯一命運相連的夥伴，容清清看起來心冷，但除了原則性的問題之外，她其實是個很容易被人打動的人。
就像在當年，那麼多人都應該恨言宸，可唯獨只有容清清，沒有對他有過殺意。
可是言家卻讓她當起了殺戮者。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言宸的手便有些顫抖，失憶之後的容清清，關於前世的記憶並不那麼清晰，所以才會更加偏向本能的選擇。
她厭惡著前世的自己。
越是呆在黑暗中的人，越是嚮往光明，容清清一直以來，都站在幕後，因為在舞台之後的這個位置，能夠看到這個世界最狂熱的光芒。而這些光芒是她不能擁有的，所以只要站在這裡看著，也心滿意足了。
她無法坦率地接受別人的喜歡。
所以這次，也一定……
言宸鬆開了手，視線牢牢停留在屏幕那端，女孩歌唱時流露出的情感，與這首歌曲的意境相當符合，像是被人拋棄的時候，在絕境中掙扎生存，又不肯放棄陽光希望的出現，她就是一個追逐者，能夠引起所有人的同情和喜愛的，純粹的追逐者。
言宸的手摸上了屏幕，順著那人臉頰的線條，細細描繪了一遍，無論怎樣的容清清，都是足以讓他喜愛、憐惜到發狂的女人。
他要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送到她的手上，無論她接受，還是不接受。
－－－－－－題外話－－－－－－
能用一個簡單易懂的詞語來解釋言總的行為——腦殘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