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避避風頭
這天容清清出去買菜。
走到一半的時候，發現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動靜，等回頭去看，這街空空蕩蕩的，也沒有人影，彷彿方才那一聲不過是她的錯覺。
容清清站在原地想了想。
轉了個彎，往大路上走去。
下午的街道是熱鬧的，人行往來穿梭，兩個人步子一前一後，清楚明白的能聽見相應的腳步聲，至於怎麼察覺到這一點的，容清清本人也不是很清楚。
就是當有人跟上來的時候，下意識就做出了行動。
或許她以前是個偵探啥的？
在這個地方徘徊了好一陣子，也不知是不是發現了她的意圖，跟在後面的人不知不覺消失了，等確定沒有人再跟隨的時候，容清清才轉而回到了屋子。
屋子裡幾人還在準備今天的節目，她深呼吸一口氣，嘴角微微勾起，毫無異狀地走了進了，屋內小胖還剛鍛煉回來，看見她和她打了聲招呼。
容清清點點頭，把菜放在了桌子上。
她跟小胖說道：「最近的比賽你幫忙看著一點。」
小胖滿臉問號回頭。
容清清道：「我最近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可能有一段日子不回來了。」
啥？
小胖嚇得連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著她問道：「你要去哪？這麼突然？」
容清清隨意找了個借口，「關於你們比賽的事情，丁曉說還有一些具體的事宜要跟老總商量，讓我親自過去一趟。」
小胖有點懵逼，嘟囔道：「也沒有聽他提過啊……」
容清清笑笑。
「那你什麼時候走？」
「不著急。」她做了下來，把手機放在了桌上，看起來是有些累了，斜斜靠在椅子扶手上，說道，「晚上我再走。」
小胖還想問些什麼，但容清清不再回答了，打發讓他去做菜，然後拿著手機搗鼓了兩下，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又起身走上了樓。
將近晚上的時候，其餘幾人還沒從外面回來，小胖剛做完菜，就看到容清清背了個包下來了，是個很隨身的小包，也看不出裡面裝了多少東西，身後還有一個很小的行李箱，看到他獃獃的模樣，和他打了聲招呼，就往外頭走。
「誒，等等啊清清，你就這樣走了？」
容清清道：「叫他們都別找我了，好好比賽。」
「……」
小胖還有些懵，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菜盤子，心想說，不是不著急嗎？
*
走出出租屋之後沒有一段距離。
她又感受到了那種視線，果然是早就知道了她的居住地，這人的視線給人一種壓迫感，彷彿是被猛獸盯上了一般，容清清幾天前就隱約察覺到了，但是似乎最近變得更為兇殘。
她想起了周天賜的話。
或許她該換個地方保護自己，出租屋人太多，相對來說也不安全，如果真的發生什麼，到時候反而也把別人牽扯進來。
這是容清清最不願意的。
拖著行李箱在街上走了大半圈，最後想了想，還是叫了一輛計程車，往她記憶中的那個地址走。
來到言宸住的公寓樓下，保安顯然已經記住了她，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麼，就給放了進去，所幸言宸的屋子沒有換密碼，而且容清清過去的時候，人也不在。
她先找了間客房，把自己的東西都給放了出來，最後還有幾件衣服，然而打開衣櫃的瞬間，發現這柜子里有好大一堆女人的衣服。
她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
想道這小子看起來還挺正經的，原來也是藏了女人的啊。
接著回頭看了一眼，該不會這就是他用來藏嬌的金屋吧？這樣等會兒人來了，會不會給順手把她打出去？
這麼一想容清清有點不是滋味。
一邊把自己的衣服疊起來放在角落，一邊小聲說道：「可不能怪我，我也是沒地方去了，上次生病還是我照顧的你呢，就當還我個人情吧。」
收拾完了東西，天也黑了。
容清清的肚子餓得咕嚕一聲，就自己到廚房找點吃的，她當然不會虐待自己，親自下廚，所以打開冰箱看了看，發現和她上次見到的樣子不同，這個冰箱里什麼也沒有，只有兩瓶礦泉水，更別說泡麵之類的偉大食糧了。
容清清砸吧砸吧嘴，心想這好歹也是別人家，初來乍到還是得給人留個好印象，顯然她沒有想過自己這種行為已經是強闖民宅了，從冰箱前離開，拿起手機和僅有的零錢，走到玄關彎腰穿了鞋。
準備下樓找點東西吃。
*
可惜公寓附近沒有什麼小吃店。
容清清走了大半條街，才遠遠看到一家麵店，三步化作兩步地走了過去，一進店才發現這地方小的厲害。
但是不妨礙她用餐的心情。
點了一碗面，等老闆娘送上來之後，掰開一雙筷子，這個地方不算太熱鬧，面前的街道也很少有車輛經過，但是一般過去了，基本都炫的讓人睜不開眼的傢伙，容清清就坐在店裡吃面，一邊吃一邊看著外頭。
心想，那人應該也跟過來了，為了避開他的跟蹤，她出門的時候還特意換了身打扮。
原本的容清清穿著比較隨意，看起來是鄰家女孩，比較清純的類型，但是這回出來之前，她給自己畫了個妝，雖然並不是濃妝，但稍微一點點的變化，也足以把她給人的感覺給改變了，估計突然之間是認不出來她的樣子。
吃之前，容清清還特意把口紅抹了下來，等吃完了，就坐在那裡補妝，補到一半，老闆娘過來的時候，眼前走過一個打扮怪異的傢伙。
老闆娘彎腰收拾桌子，「一共十五塊，小姐。」
容清清點了點頭，把放在桌上的錢給推了出去，鏡子依舊擋在面前，這個手勢恰好遮住了她的臉，但是視線卻能夠穿過，看清外頭人的模樣。
那人等了那麼久，估計也是餓了。
穿著一身簡單的格子襯衫，身材微胖，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頭髮有些蓬亂，隱約遮著他的半邊臉，走路的時候彎著腰，弓著背，看起來有點陰沉沉的。
一般人看人的時候，視線平視，然而這人卻不同，他是有些偷瞄的感覺，然而這個眼神又不帶著善意，所以對上的時候，會覺得他是一個比較兇殘的人。
可能是個殺手。
比起那些印象中的高大上的殺手來說，這位顯然是比較平庸，丟在人群之中是絕對找不出他這人來的，但是容清清卻幾乎在一瞬間，確認了他就是跟著自己的人物。
「啪嗒」一聲。
緩緩合上了自己的化妝鏡。
那人在門口徘徊了一陣，隨即看了一眼屋內，慢吞吞地決心往這邊走來，遠看看不出她的樣子，但近看的話一定是會發現的！
容清清便從打算離開，把東西放進包內，一下子往外走去，男人一直低著頭，並沒有抬眼看她，容清清的高跟鞋聲有條不紊，店面不大，擦著他的肩膀過去，對方似乎沒有發現她，垂著腦袋繼續進去。
而容清清的腳剛下台階，就聽到裡屋傳來一聲。
「小姐，還沒找你錢呢！」
容清清的腳下一頓，男人聽見了老闆的話，下意識地回過頭來，他的視線大多被劉海遮住了，餘光瞥到一點女人的鞋跟，再往上一看，纖細筆直的小腿，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然而就是這兩眼，他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
眼眸驟然聚縮，他的視線一下子冷冽下來。看著門口的女人，目光筆直地鎖定了好一會兒，老闆娘沒有意識到這一觸即發的氣氛，推了一把男人往前面擠來，「小姐，你的錢……」
不等她說完這個話，原本好好站著的女人卻突然狂奔了出去！
「哎？哎！錢不要啦？！」
不等老闆娘說完，又立馬被人給一推，原本站在屋內的男人也疾速追了出去！
街道比較冷清，偶爾也只有一兩個行人，一男一女前後疾奔，甚至還撞到了幾個人。身後的這個人跑的相當快，容清清的腳力逐漸有些撐不住了，高跟鞋脫了下來，一個閃身轉入一個拐角。
而男人跟過去的時候，街道上卻是空蕩蕩的一片，沒有其他人了。
白色球鞋踩在路面上，一片葉子被壓在腳下，發出咔嚓地一聲，寂靜的空氣增添了一絲詭異，容清清背靠著牆，輕輕地往旁邊移動。
男人左右張望了兩眼，看起來脾氣有些暴躁，容清清聽見了幾聲敲打的聲音，敲打聲帶著一點狠意，老遠就能感覺到他的殺氣，如果容清清是他，絕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殺了目標。
她深呼吸一口氣。
奇怪的是，距離死亡如此靠近，她也不顯得慌亂，反而冷靜地分析起了狀況，她不記得自己以前的樣子，但是或許真如程星辰所說，她以前可能相當不得了。
不過本身能認識言宸這種級別的人，也已經是一個證明了。
男人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兒，一邊走一邊看，沒有放過每一個角落，容清清已經走出這條小巷了，前面正是另一條大道，然而就在這時，手上的手機鈴聲卻突然響起。
「……」
「……」
事實證明，在被追殺的時候把手機調成靜音也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
容清清撒腿就跑！
男人簡直跟狗耳朵一樣，聽見了響聲也跟著擠過來，所幸這條路很窄，他走的相當吃力，容清清迅速地往公寓那邊跑去。
「刺啦——」
一輛車猛然停在她面前。
容清清連忙止住了腳步，這輛車相當騷包，男人從車上下來，一頭乾脆的泡麵短髮，帶著一副夜視鏡，看她慌急慌亂的樣子，微微一愣。
「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你怎麼搞成這幅樣子。」
容清清抬頭看了他一眼，身後的人也正好追了上來，然而一看有人，連忙止住了腳步，容清清回過頭去，恰好對上那雙眼睛。
他起初是帶著凶意，然而在看到周天賜的瞬間，眼裡的兇狠微微一頓，在後者抬眸看來的那一秒，趕緊躲到了小道後面。
大道上一片空蕩蕩的。
周天賜皺了皺眉，隱約聞到了一絲危險，他低頭看向容清清，道：「有人追殺你？」
看她的頭髮，都已經有些亂了，因為奔跑，衣服起了些褶皺，赤腳踩在地面上，高跟鞋還被拿在手裡，如果換做是平常的容清清這幅模樣，他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然而她回過頭來的，再次看向他的時候，樣子已經恢復了往常的淡定，「沒有。」
低頭彎腰，放下自己的高跟，用手拍了拍腳底的灰塵，慢慢地、面不動色地穿了進去，她半彎著腰，用手指將剩下的部分穿戴整齊。
周天賜眉頭一緊，抓過她的手腕，將人拉到面前，「我說過，有事情可以告訴我，不要一個人逞強。」
*
周天賜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真心實意的。
他對這個女人時常有一種恨不得她去死的強烈恨意，但是真當她遇到危險的時候，又會忍不住管不住自己的身子。
說出來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神奇。
所以他為什麼要管她？她死不死對自己有一毛錢的影響嗎？這個女人一心想要他的命，在十年前她一點也不念舊情，直接把他逼上了死刑台。
難不成還真如文七所說，他喜歡上了鳳九？
不，不可能的。
周天賜的眸光一愣，看著眼前的女人，逐漸鬆開了手。
他只是，不想讓她死在別人的手裡。
「你放心，不會有人再傷害你。」
容清清站在原地看著他，一點也沒有在意他話中的意思，只見她側過頭去，不知在看些什麼，良久才轉過頭來，「先生，很多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如果以前我們有過什麼糾葛，那麼我在這裡，先對您說聲抱歉。也謝謝您的熱心。」
周天賜訝異於有一天會從她的口中聽到這麼禮貌的話。
然而不等他做出回答，容清清又恢復了平日里的冷漠，她一點也沒有感激他的幫助，「但是無論是什麼，那也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需要摻和到這裡來。」
「……你這人真是！」他帶著點怒意道：「你以為靠你現在的人脈能夠解決這事嗎？！容清清，這可是關乎你的性命！」
容清清面色平靜地說道：「我會自己解決。」
說完，也沒有再要繼續交談的意思。
轉而往公寓里走去。
周天賜被丟了下來，他甚至想不明白是哪裡出了錯，為什麼容清清就這麼固執，明明已經被追到了門口，為什麼偏偏不肯跟他尋求一句幫助呢？
風聲濺起。
男人站在車旁，良久才氣憤的打開了車門，容清清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視線範圍之內，原本躲在小巷內的人這才走了出來。
周天賜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陰冷地看著他。
「你搞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生氣。
男人垂著腦袋走了過來，直到走到他的面前，才發出了沙啞的聲音，「不是您說的要她的性命嗎？不過這個女人實在太機警了，我跟蹤了好幾天都沒找到下手的時間，她現在搬到了這個公寓，我怕以後沒法子……」
周天賜皺著眉頭打斷他說，「誰說我要你行動了？」
男人一愣，抬頭看著他道：「容七七小姐……」
「……」
周天賜的表情這下完全冷了下來，嘴角勾起一個微笑的弧度，有些似笑非笑，他心情本來就不好，這下子看起來，顯得更加猙獰了！
「很好。」他如此說道，「她這是等不住了。」
男人不是很理解，在他看來這兩位向來是一條船上的共謀者，怎麼會在這個問題上出現分歧呢？所以他大多數的時間都是聽容七七的話的，但是從周天賜的這個表現看來，似乎這回是他搞錯了。
他道：「對不起，我沒有弄清楚狀況。」
周天賜伸手閉了閉眼睛，男人很快閉上了嘴巴，他瞥了他一眼，道：「下次容七七還來找你，你就假裝不在。」
「那那位小姐……」
「暫時不要動她。」
男人聽了，點了點頭，「不過周先生，前些日子您不在的時候，那幾位都來了一趟，看大家的意思，是說要找您聚一聚。」
周天賜有些煩躁地，「有什麼好聚的，跟這麼一群陰暗的傢伙，我看著都眼煩。」
他彎腰坐上了車，一下子關上車門。
也沒有再繼續說，跟著一下子開了出去。
只留下男人站在原地，腦子裡轉了一下他說的那些話，略微有些反應遲鈍地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下，跟著想了想那幾位的樣子，也有些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
他說的確實不錯，這群人雖然其他都行，但是看起來真的是太陰暗了。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復仇，從他們的眼神中，看不到一點光亮。
*
容清清回到了屋子裡。
高跟鞋磨破了腳跟，腳下似乎因為剛剛的赤腳，而在擦破了肌膚，方才在外頭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就算假裝不在意，該疼的東西它還是疼著的。
熟練無比地走進言宸的房間，然後找到了醫藥箱，坐在客廳沙發上，安靜地給自己上藥，房間內的光線很暗淡，她卻沒有開燈。
時針轉到了數字九上面，這屋子的主人還是沒有回來。
等都上完了葯，看了一眼門口，大門還是安靜著的，原本想著等人來了再解釋一通，但是最近真的沒有睡過一次好覺，方才又整了那麼一出，疲倦已經佔據了她的大腦。
撐了一會兒實在撐不住了。
容清清把醫藥箱放了回去，打開客房的門，給自己蓋上了一層被子，然後安靜地睡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卻不是早上，而是在半夜。
容清清做了一個噩夢。
但是醒來卻記不太清噩夢的內容，從床上爬下來，覺得有點渴，就起身到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兩口，一杯水很快見底了，腦子也跟著稍微清醒了一點。
有些好奇男人有沒有回來。
打開房門，外面走廊卻還是一片安靜。
抬頭看了一眼中標，已經凌晨一點了，難道他今晚不回來了？
然而沒有給她太多的思考時間，樓下猛然傳來一聲響動，然後隔著樓道，燈光亮了起來。容清清站在樓梯上方，從她這個角度望去，恰好看到一點樓下的景象。
言宸還穿著工作時的西裝，正一邊解著扣子，一邊往前走，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容清清一開始沒看清，等人過來一點，才發現那是克里斯。
克里斯站在一邊，手裡還拿著一疊資料。
他正在說明他的調查結果，「先生，我們用所有的可能搜查了一遍，最終得出的結果，這兇手很有可能是夫人身邊的人。」
他手上有一疊厚厚的資料，一張一張地給報了過去，這個時間很長，大約有半個小時，然而他資料的人物才說了一半，言宸就讓他停下來了。
他有些疲倦地解開領帶。
坐在沙發上，雙手握拳，道：「這件事情我已經有頭緒了，你去幫我查查關於上次，容家破產的時候，是誰在其中做的梗。」
克里斯一頓，「您懷疑是夫人的親戚……」
「不排除這個可能。」言宸說道，既然那個視頻的目標是鳳九，那做這事的人不可能是容清清本人的仇家，按照他姐這個性子，根本不可能與誰多親近，如果是她身邊的人，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容家兩父子，再往外延伸，也只有可能是容家的人了。
「她的航班班次，一般人不可能知道，但如果是容國偉或者容鈺問起，那就不一樣了。」畢竟這是容清清的家人。
容清清微微一愣。
他們在說什麼……夫人？兇手？
容清清沒聽明白。但是沒聽明白沒關係，直覺告訴她，他們說的事很可能跟她相關。她站在了扶梯旁，聽得更加仔細了一點。
克里斯皺了皺眉，道：「我馬上去調查！」
容清清還想多偷聽點內容呢，就看見這人一轉頭，往門外走了出去。還不等她在心裡挽留，這門啪地一聲就給關上了。
諾大的房間里，這次只剩下言宸一個人。
皓白的燈光之下，他坐在沙發前，神情看起來有些疲倦，容清清突然想起自從那天以來，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碰著他了，而上上一次遇見他，這人也是在發燒。
言宸卻沒有去休息。
伸手拿過放在桌子上的資料，把剩下的那些又看了下去，房間內十分安靜，她站在扶梯旁，陰暗的光影落在她身上，如果不回頭，或許察覺不到她的存在，她側著頭，看著屋內的另外一個人。
他坐在光亮之處，修長的手指一頁頁地翻閱著紙張，眼睛有時候還不舒服，伸手揉了揉又繼續去看。他的神情冷漠，即使這種時候，眉頭微微皺起，也不顯得落魄和狼狽。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才動了一下，資料全部看完之後，他又將東西放在了桌子上，起身走到廚房，給自己到了一杯水。
容清清不自覺往下走了兩步。
言宸背對著她，而腳步聲很輕，卻還是落入了他的耳里。
他放下杯子猛然回過頭來，「誰？」
屋子裡突然多出一個人，換誰都會戒備，言宸那一瞬間的目光像是染了什麼一樣，讓人看了就害怕。然而等看清來人的樣子，整個人又是一愣。
「姐……」
容清清站在他面前，言宸感覺有些驚奇，一動不敢動。等了好一會兒，眼前的人既沒有開口，也沒有動作，就這樣站在他面前，直直的看著他。
言宸開始懷疑這是自己的幻覺了。
然而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燈光是亮的，腦子裡清楚明白這是現實，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他嘆了口氣，看向她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容清清眨了眨眼睛道，「傍晚的時候，我給你發了條信息，不過你似乎沒看見。」
「怎麼知道這裡的密碼？」
「上次你發燒，我送你回來的時候知道的。」
「……」
四目相對，言宸算是服了，側頭扶額道：「沒人告訴過你，這樣在半夜三更做夜襲這種事不太好嗎？」
「剛剛知道。」容清清倒是很淡定，走了過去，站在他面前，抬頭看著他，說道，「不過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什麼？」
「為什麼這麼晚回來？」
言宸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目光漂移地，抬頭看了看天花板。
「回答我的問題。」
「我……比較忙。」言宸憋了半天，才這樣說道。
容清清一臉懷疑，「忙什麼？」
「工作上的事情。」
「還有呢？」
「沒有了。」
「還有呢？」
「……」
世界突然陷入了沉默，一瞬間言宸真懷疑她恢復了記憶，但是一看這雙眼睛，還是一點都不閃躲地看著自己，眼裡沒有一點點的多餘的害羞或者其他，他覺得容清清應該還是不記得的，被逼的往後退了一步，手恰好摸上廚房的桌子。
他連忙轉移話題道，「你餓不餓？我給你燒點吃的。」
容清清臉上的探究一下子更甚了，有些危險地眯起了眼睛，盯著言宸的臉，那目光像是要把人給穿透了，就這麼看著他過了一秒鐘，肚子非常給力地響起了一聲咕嚕——
得救了！
言宸扶著她的肩膀把人往外推，「餓了就去等著吧，我給你做好吃的。」
容清清半推半走地挪了一段，回過頭來剛想說什麼，言宸就笑笑看著她，一時間被美貌迷惑住了，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坐在了餐桌上。
她也沒有多說什麼，但是言宸這個態度真的讓人覺得詭異。
一定有問題。
趁著男人在廚房裡忙活，容清清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既然他不說，那就不要怪她偷看了，沙發上還放著那一疊資料，容清清走過去，拿起來正大光明地看。
不過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麼來。
這上頭的人年齡、性別、工作、貧富幾乎各有不同，完全沒有什麼共同點，不知道言宸找這樣一堆人有什麼用，甚至有些人是更平常不過的角色了。容清清有點奇怪地繼續往下翻，又翻了幾張，倒是看到一個熟悉的臉龐。
資料上的那個女人，比起之前看到的，更加青澀稚嫩了一些，她留著學生頭，正靦腆地對著鏡頭笑，一點也看不出來之後潑辣的樣子。在藍色背景照片的旁邊，寫著「湯雅倩」三個大字。
就是那天給他們團隊打最低分的那個評委？
容清清皺了皺眉，繼續看了下去，這個人和前面幾個都不一樣，在最後的一部分，還有克里斯手寫的標誌。
「湯雅倩，小資家庭出生，父親是公司老闆，對於這個獨生女十分寵愛。性格潑辣，是旬央的員工，因為和吳平的關係，所以一直在公司里渾水摸魚。沒有什麼真本事，但是在幾天前，做事的能力和方式都發生了較大的變化，手下帶的藝人現在都小有名氣，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經紀人。」
難怪當時那群人都不敢惹他。
比起老闆人情牌進來的不知道底細的參賽選手，當然是自己的上司更加重要一點，但是容清清有一點想不明白了，言宸調查自己的員工，是幹什麼呢……
*
還不等她發出疑問。
男人做完了菜出來了，容清清聽到動靜的第一聲，就迅速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姿端正，看起來還十分乖巧。
大晚上的，言宸也沒有多弄，簡單燒了一點，放在了她面前，一碗小面，加上一點炒蛋，容清清側目看了他一眼。
言宸笑道：「快吃吧。」
容清清心想說原來你會做飯啊。
但是看了一眼他的樣子，還是不打算吐槽了，把筷子拿了起來，在碗里攪了兩下，賣相還不錯，聞著也挺香，容清清張嘴嘗了一口。
估計她真的是餓了，這一口吃下，竟吃出了絕美味的錯覺來！
她花了幾秒咽了下去，然後忍不住抬眼看了言宸一下，又吃了一口，才鼓著嘴說道：「你以後會嫁個好人家的。」
「……」
言宸一時竟無言以對。
雖然只是想轉移話題才說了宵夜，但看見容清清真的吃的香了，內心也有點高興，看了她一會兒，這才想起了最關鍵的問題。
「你怎麼會突然來這邊？」
容清清吃了一口之後，說道：「最近有人跟著我。」
她說的很隨意，簡直就像是在議論今天的天氣，但是言宸聽了，心下一個疙瘩，有人跟著她，這句話的意思翻譯過來，就是她身邊有危險。
不然容清清不會突然跑到他的地方來。
容清清餘光一瞥，看他整個人都愣住了，有些不解地抬起頭來，嘴裡還吃著呢，見他臉色都變了，就連忙開口安慰道：「沒事，不是什麼大事。」
「他沒怎麼你吧？」
「沒有，就是跟著我，我估摸著我那邊不安全，就想先來你這住住，避避風頭。」
言宸連忙點點頭，「行，你住著，住到什麼時候都可以！」
容清清笑了笑，道，「傻子，你緊張什麼？」
也就容清清能看出他這是緊張來了，言宸這張臉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眉頭皺的比平時更緊了一點，但是如果讓公司里的人來看，一定會說，老闆平常也是這幅鬼樣子，怎麼就緊張了？只是稍微有點氣不順罷了。
但這次還真給容清清說對了。
言宸心裡頭確實緊張。
上次聽說了周天賜的事情之後，他就有些草木皆兵，生怕那幾個人都回來了，如果都繞在容清清身邊，一天來十幾二十次暗殺，像之前那樣的陣仗，就算他能防過來，還是會擔心，更可況現在他們在明，敵人在暗，這事情暫時沒有什麼好方法來解決。
就算是以前的鳳九，以一當十也是有些困難的事情，更何況如今她的身體，根本不像以前那樣經過專門的訓練，就算能有一點技巧，又能躲避到什麼時候呢？
言宸什麼都能忍受，但是無法再次嘗試失去她的感覺。
他不能感到安心，如果不把事情徹底解決了，他怕又出意外，讓人心力憔悴。容清清這麼快被鎖定，說明他們可能更早出現了，也有他的原因，起初他不肯認她，也是覺得她不在自己身邊更加安全。
言氏這麼強大的人力搜查都沒能找到她，說明她現在生活的地方很安全，那些人不知道她的位置，這樣他就可以在她回來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
但是沒想到，容清清還是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央。
現在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她，比起之前，言宸自然覺得還是把她放在自己身邊更加安全。他這樣想著，然而眼前的人卻似乎一點也不緊張。
笑意晏晏的看著他。
一碗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給吃光了，容清清放下了筷子，伸出白皙纖細的手，緩緩地靠近言宸，言宸有些微愣，視線一下子僵住了，看了一眼她的動作，然後等著這雙手越來越近……慢慢摸上了他的臉側。
冰涼的指尖，給人帶來一點涼意。
言宸垂眸看了一眼，這手起初是虛放在一邊，過了好一會兒，才整個貼了上來，動作輕輕柔柔地，捏了兩下他臉邊的肉，他抬眼看去，容清清單手撐著自己的下巴，嘴角微微勾起，專註地看著他。
視線像是在描繪他的輪廓，將他面部的線條一點一點給記下來。
半晌，才聽到她輕而又輕地開口，像是詢問，道：「你究竟是誰呢？」
言宸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錯覺，這雙眼睛里，稍稍帶著一點迷戀，像是看著一件喜歡得不得了的寶貝，怎麼看都看不夠的，這眼底帶著的笑意蕩漾，簡直能把人淹死在裡面，言宸一時間有些看呆了。
他莫名有些不自在。
眼神閃躲了一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別鬧了。我去洗碗。」
說著拉下她的手，略微有些慌忙地從桌上拿走了碗筷，迅速躲進了廚房，容清清在原地停頓了一會兒，隨即忍不住噗地一聲笑出了聲。
之前關注的問題也被拋到了腦後。
怎麼感覺這個樣子的言宸，和她印象中的有哪裡不一樣，但是想來想去，覺著自己也就見過他幾回，哪裡來的深刻印象。
笑著笑著，身體都側倒在桌面上，臉頰貼著桌子，好一會兒都沒能停下來。然而視線對著廚房的那堵牆，聽見屋內傳來的水聲，這笑意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嘴角一點一點收斂起來的時候，眼底也逐漸冷了下來。她雖然並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性命，也出奇地平靜，更是對要殺她的人沒有一點意見，但是怎麼回事呢，突然對那群人的存在，有一點點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