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刁民也沒那麽刁
葉懷瀾來了興致，抱拳對鍾大叔揚眉笑道：“粗耕是怎麽個耕法？細耕又是怎麽個耕法？還請鍾大叔不吝賜教。”
“好說，”鍾大叔完全沒有受到葉懷瀾熱情的感染，依舊一副趁著冷靜不溫不火的平靜道：“粗耕就隻耕一遍，把結成板塊的土地表麵耕成大塊大塊的泥塊。”
說著伸出隻拳頭比劃道：“就耕成拳頭這麽大的泥塊。”
葉懷瀾看著鍾大叔那像樹皮一樣粗糙的黝黑拳頭，點點頭道：“那細耕又是怎麽個耕法？”
鍾大叔道：“細耕不拘耕幾遍，把地裏的泥塊耕成一粒粒細細的泥渣。”
說著又伸出他的大拇指，用左手點點大拇指指頭道：“全部耕成拇指指頭這麽大的小泥塊。”
葉懷瀾了然的點點頭，搖搖扇子道：“不知粗耕一畝地需得多少銀子，細耕一畝地又得多少銀子？”
鍾大叔神色平靜的掃了葉懷瀾一眼，道：“俺們沒有牛，全村也就兩隻犁，全靠人拉犁。粗耕一畝地需得一整日，公子若要粗耕，需得給俺們十文錢一畝。細耕一畝地需得兩日，若要細耕需得給俺們二十文錢一畝。”
這價錢對葉懷瀾來說委實不高，即便一千畝地全都細耕，也就隻需要二十兩銀子。
她不由認真的看了看鍾大叔，沉默著沒說話，臉上一時看不出喜怒.
鍾大叔被葉懷瀾這樣看著，見葉懷瀾臉上原先的笑意消失，以為葉懷瀾是嫌他要的工錢太高。
一天十文錢，可以買十個包子了，確實高了點。
鍾大叔古銅色滿是褶皺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的神情，然後似乎輕輕的咬了咬牙，沉聲道：“若是公子覺著俺提的這工錢高了，你給一個價，俺們村民們商量商量。”
葉懷瀾覺得，這些村民貌似也沒那麽刁了，至少鍾大叔沒那麽刁。
旁邊圍著最近的那一圈幾個青壯見鍾大叔要降價，不由有些著急道：“鍾叔，不能再降了，這幾個月沒吃的，十文錢咱們買些糧食可以對付兩三日了。”
葉懷瀾掃一眼張雁衡，見他眼裏露出揪心的不忍來。
她慢條斯理的搖搖扇子，展顏一笑大聲道：“諸位鄉親們不用著急，我那一千畝地因為長年荒著無人耕種，泥土結成板塊結的太硬，需要精耕細作，都需要深耕，細耕。”
她這話一落，圍著的所有村民們仿佛都停止了呼吸一般靜止了一瞬間，然後周圍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喘粗氣聲音。
葉懷瀾不由抬眼大夥臉上看去，隻見眾人均是漲紅了臉，太陽穴鼓鼓的，像是都在強壓著興奮。
她心裏輕輕的笑了笑，繼續對眾人大聲道：“我這地，細耕一畝給大夥三十文錢……”
“嘩~”葉懷瀾話還沒說完，人群裏便炸開了鍋，村民們七嘴八舌的激動叫嚷起來。
“三十文？真的嗎？真的能給那麽多嗎？”
“怕不是在誆俺們吧？會不會幹完活不給錢？”
“讓她先給錢咱們再幹活！免得咱們幹完活她不認賬！”
“她不會是打著讓咱們耕完地後還幫她種地的主意吧？這樣想來三十文一畝倒是合理。”
葉懷瀾把眾人的議論聲盡收入耳，把手中的扇子收起來插到腰間，朝周圍抱拳一圈道：“鄉親們，鄉親們，靜一靜，靜一靜，容在下先把話說完，大夥再討論也不遲。”
鍾大叔也站起來，大聲嚴厲道：“大家先別爭，聽葉公子把話說完。”
張雁衡起身，順著人群圍成的這個圈走了一遍，大夥的聲音便漸漸低下來。
葉懷瀾這才又高聲繼續道：“大夥的顧慮和擔憂方才在下都聽到了，在此我鄭重向大家保證，深耕細耕一畝地三十文錢，且這也是隻耕地不種地的價格，隻要大家按照我的要求耕出來，工錢我一厘也不少大家的。”
村民們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在確認大家聽到的和自己聽到的是否一樣。
葉懷瀾不待議論聲起，又緊接著高聲道：“另外，在下想，若要鄉親們幹活，得讓鄉親們先有飯吃才有力氣幹活，所以這工錢我每畝先預支大家十五文錢，讓大家幹活前能先填填肚子。每畝地剩餘的那十五文錢，待地耕完，我看了滿意後，再付。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可以啊，即便他不給咱們剩下那一半，這十五文咱們也不吃虧了。”
“鍾叔，你跟這位公子說，咱們應了。”
“叫他今天就把錢拿出來，先付了定金。”
“要寫個字條，叫她簽字畫押，讓縣令也簽字，若是她賴賬，咱們就拿著字條去縣衙找縣令大人要錢。”
鍾大叔在大夥的議論聲中，起身往旁邊距離葉懷瀾她們最近的那幾個青壯年身邊去。
與幾人低聲耳語一陣子後，那幾個青壯年便起身，到圍成圈的人群裏交頭接耳走了一遍。
幾個青壯年從人群裏走完後，又聚到一起小聲議論了一會，然後把鍾大叔圍在當中嘀咕了一陣。
鍾大叔點了點頭，這才不緊不慢的又回到葉懷瀾和張雁衡他們這邊。
他一臉鄭重，兩眼緊緊的盯著葉懷瀾沉聲道：“公子先前說的那些話，給咱們三十文一畝的工錢，且先付一半，可都是當真，沒有誆騙俺們？”
葉懷瀾含笑點點頭道：“當真，鍾大叔若是不信，咱們白紙黑字寫下來，我簽字蓋手印便是。隻是有一點大叔得記住，就是那地要確實深耕細耕，泥塊隻能有大拇指指頭那麽大。”
“這是自然，”鍾大叔點點頭道：“既然公子如此說，咱們就把這事寫下來，請縣令大人做個中間人如何？”
葉懷瀾看向張雁衡，見張雁衡臉上仍舊是那副如沐春風的和煦笑容，便調侃的對他笑道：“雁衡兄，不知你是否願意做我和村民的中間人呢？若是日後我沒有銀子付給村民，他們可是會一起到衙門裏去找你要哦？”
張雁衡點點頭，溫聲笑道：“沒問題，我們縣衙比葉兄弟窮，葉兄弟怎麽會付不出錢來。”
話落便招手叫過來一個衙役，對他吩咐道去拿筆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