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比失望更失望
「這是烤饅頭干，還有油炸的。」老牛熱情的拿著一塊塊發黃的饅頭干到處發放著。饅頭干也就是饅頭切成片，通體金黃的是油炸過的，部分金黃有些部分還略微發黑的，那是烤出來的。
這就是牛老闆讓村裡人幫忙準備的乾糧，當然並不止這些，還有村裡人連夜製作出來的干餅，村口小賣部的簡易包裝的蛋糕，基本上咬一口就會掉一地渣的那種。還有速食麵八寶粥之類的，就算是好一點的了。
人太多，實在是準備不出來別的東西，村裡人抬了幾個大水壺，裡面是凌晨起來燒好的白開水。有幾壺裡面泡了蒲公英根，或是春天新採制作出來的柳葉茶。
最好的待遇就是用帶的幾個熱水壺裡的熱水，泡速食麵——還不是桶裝的速食麵，村民們準備的有大搪瓷碗，在裡面泡速食麵挺合適，一碗能泡好幾包。
鄉里大抵也就這些東西了，其他的東西一來是沒有條件，二來大家也想不到。
一群外國學者倒是都好對付的很，拿著饅頭干喝著涼開水都能吃的津津有味。因為這個燕飛倒是對他們產生了點不錯的印象，覺得這群人倒是挺接地氣的。
其實專家也分類型的，像戚教授這樣的，那就要用很多時間去和鄉下老農一樣，在田地里做觀察取樣記錄等工作。而像霍夫斯塔特的話，現在燕飛已經知道這位是個生物學家，雖說在校園裡當教授很輕鬆，但是在野外風餐露宿的事情也沒少做。
即使是一些純研究理論的專家們，有時候也需要在故紙堆里尋找資料研究史實，而這些資料史實有可能是剛出土的，他們未必就是一直待在屋裡研究的。
只有那些想靠著驚人言論想出人頭地的『磚家』，比如某位建議取消養老保險工傷保險失業保險等福利待遇，說這樣讓人們保持更高的工作熱情……這樣的磚家肯定估計就不需要那麼辛苦了，反正沒事在床上躺著，等著那豬一樣的腦袋裡『靈光一閃』，立刻就能名聲大振。
比較辛苦的專家很多，比如研究恐龍化石的專家，經常得扛著鐵鍬拿著小鑿子小刷子，蹲在荒郊野外挖土挖石頭，吃饅頭喝涼水估計都是家常便飯。
霍夫斯塔特嘎嘣嘎嘣地咬著一塊烤的焦黃的饅頭干，還在嗚嗚啦啦地對燕飛介紹刀橋大學有多麼好的學術氛圍，不但有世界上一流的實驗室，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知名人物。
而他最終的目的，就是覺得燕飛這樣年少有為特別好學的好孩子，應該去刀橋大學那種地方。
燕飛適時的表現出了一種嚮往：「等我大學畢業的時候，一定會申請去刀橋大學繼續深造的。真希望能早點看看傳說中的刀橋，去看看那裡河畔的金柳……」
霍夫斯塔特開心的笑了起來：「其實也未必需要等到你大學畢業的，也許機會很快就要出現。不要忘記剛才我說過的話，我相信，我們下次見面的時間一定不會太久。」
燕飛知道霍夫斯塔特話里的意思，就是他剛才說過的，刀橋大學的邀請入學通知書。不過就像他剛才腹誹過的，自己家裡兩個教授，上個農大還得考試，現在就憑面前這位一句話，自己就能進入世界知名的大學，未免太兒戲了吧？
心裡是這麼想，臉上卻是像上次一樣，表現出了欣喜的嚮往：「我也希望如此。」
反正都是糊弄，你糊弄我我也糊弄你，只要現在的事兒你能給咱辦好了，其他的事情都好說。等咱的論文成功發表，管他什麼刀橋槍橋的，誰愛去誰去……
霍夫斯塔特明顯不知道面前的勤奮好學的少年，一肚子的花花腸子。在看到燕飛表現出嚮往之後，已經有點把他當弟子看的感覺，再說起話來就少了幾分客氣，多了幾分指點的意思。
一行人簡單解決了午飯，還沒等休息幾分鐘，霍夫斯塔特就著急地催促燕飛繼續趕路。
後面的路就不好走了，基本上沒路可走，加上現在正是樹木茂密的季節，全靠牛老闆帶著村民們輪流開路，才能讓後面的隊伍繼續前行——最慘的就是隊伍里那一批西裝革履的，在山林里行走，不時還要爬高上低，實在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上次燕飛來的時候有不少路程都是背著媳婦跑的，他背著媳婦都能走的路，對於正常人來說，那就不能叫正常的路，不時還得拐上幾個彎繞一段路。
還好大致方向不錯，燕飛早就聽見水聲了，知道自己肯定找不錯地方——即使錯了也無所謂，只要是小溪旁就行，隨便指個地方，這點真無所謂。
然而走著走著，隨著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燕飛的臉上卻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又走了兩步，他腳步微微一頓，隨即露出恍然的神色。
恍然之後是有點哭笑不得，還有一絲釋然加上一絲慶幸。
誰也不知道他這短短的兩步路，腦子就轉了好幾百個圈，大家還在努力征服著這一片沒有路的山林，希望能早一點到達目的地，然後儘快下山。
終於，目的地越來越近了，燕飛突然驚叫一聲：「不好，庫勃博士，霍夫斯塔特博士，我忽然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請允許我先行一步，儘快趕到那裡去看一下情況。」
說著他不等兩位回答，就快步跑了起來，迅速的越過了前面開路的牛老闆一行，如同在山林里奔跑的跳羚，縱躍之間整個人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這下子少不得又引得不少人感慨不已——山路上走了半天多，現在大伙兒都有點筋疲力盡的感覺，能堅持走也是有著各種各樣的不得已的理由，要像他這麼生龍活虎的奔跑跳躍，真的是有點心有餘力不足。
庫伯博士甚至笑著對霍夫斯塔特說道：「如果他真的接受邀請，你一定要儘早把他收位弟子。我覺得他肯定會華夏神奇的功夫，不然怎麼能這麼利索，感覺他就像人猿泰山一樣，將來配合你做野外研究的時候，一定會是你最好的助手。」
霍夫斯塔特咧嘴一笑，開心的連腳步都輕鬆了許多，一揮手：「我們也要加快速度了，不能被年輕人甩的太遠。」
兩人這一加速，後面的有些陪同人員就有些吃不消了。沒走過山路的人，永遠不會理解什麼叫做望山跑死馬。沒看現在除了那些村民，其他人明顯都有些衣冠不整形象大變。
沒多大一會兒，眾人就看到了遠處燕飛的身影，只見他靜靜的站在一塊大石上，望著前方如同一尊雕塑，那身影看起來給人說不出的感覺，好像是有點……蕭索？
大伙兒其實已經能隱約聽到前面的流水聲，一想到前面就是目的地，心裡都是有些振奮。
然而當大家一鼓作氣，奮起餘力來到燕飛所在的那個地方時，望著下邊的景象，都是有些傻眼。
小山谷里河水滔滔，有點渾濁的河水，在小山谷里肆無忌憚的到處蔓延，河水中不時還能看到被水流帶下來的樹葉枯枝，夾雜一些稀奇古怪亂七八糟的東西。
漲水了！
在燕飛沒有開挖河道建起河心島之前，每年的七八月份，在三岔河鄉的人們看來，最重要的事就是去觀察東西兩條河，關心著水位會不會衝進小鎮。
現在燕飛開挖了一條新河道，還有兩艘挖沙船夜以繼日的辛勤勞作，夏季的時候大家看著水位已經不那麼擔心了。
但是不擔心，並不表示每年夏季的雨水就會突然減少多少。
其實現在的山谷看水流並不能稱作是漲水，只是正常的季節性水位上漲。但是這裡是山谷，燕飛當初選的地方，就是小溪旁的一片石頭灘涂——當時姑娘還在水裡抓魚，他就在旁邊。
問題是那時候雖然天氣暖和了，但是還不到水位上漲的時候，現在水位一漲，燕飛給庫伯和霍夫斯塔特描述的發現兩隻昆蟲的地點，徹底被淹沒了。
所以此刻庫伯和霍夫斯塔特，帶著那幾位學者，還有後面那一大群陪同者們看到的，就是一條大河而不是燕飛所說的小溪。
這是……天公不作美？
很多人心裡都是遺憾無比，只有燕飛心裡，依舊是哭笑不得——我只是覺得他們來會失望，真的沒想到，是這種失望到絕望的方式。
燕飛努力回想著看過的為數不多的電視電影里，那些演員們是如何表達在千辛萬苦的來到某個地方，卻發現這裡並沒有自己尋找的答案時的那種失落，失望，絕望，傷心，悲憤……
他的表演成功了，霍夫斯塔特看著他那獃獃的樣子，嘆了口氣走上前來：「燕，不需要傷心。就像你發現那兩隻蟲子一樣，科學的世界里，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意外，對不對？你看，這次我們至少學到了，在做實地考察之前，不要忽略了季節的變化對環境的影響，不是嗎？」
你說的都對！
「我只是，我只是……我真的沒想到會是這樣……」燕飛喃喃地說道，心裡使勁地給這位初看起來有些嚴謹，接觸了之後才發現面冷心熱的博士豎起了大拇指。
「不要灰心，在科學的道路上，小小的挫折是難免的。」霍夫斯塔特勸說道。「如果所有的道路都是一片坦途，那麼我們怎麼能體會到到達終點的喜悅呢！」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忽然眼睛一亮，對著燕飛說道：「有時候你的目光應該放的更長遠一些，比如說，你應該知道，生物並不僅僅包含昆蟲。看到了你身邊的那棵樹嗎？你認識它嗎？」
燕飛做出一副愕然的樣子：「這……不就是一棵水杉嗎？」
這種外形的植物其實在恐龍世界里常見的很，而燕飛當初為了給自己的小庭院尋找幾棵合適的景觀樹，對樹木還是下了點功夫的，認識出水杉來並不稀奇。
「那你怎麼忘了，水杉在我們腳下這顆星球上，生存的歷史有多悠久嗎？」霍夫斯塔特笑著提醒道。
「我……我只是覺得，這種植物在我們這裡，並不算什麼很稀少的東西，很多山裡都有的。」燕飛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了驚喜交加的複雜神色。「你是說水杉可以證明我的發現嗎？但是植物和動物的生存歡迎是不同的，這樣可以吧？」
「即使沒有它們，我們也早相信了你。」旁邊的庫伯笑了起來。「你們這裡很常見的水杉，其實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常見。我們總是太容易忽視身邊常見的東西，不是嗎？就像在你們的京城那裡，那裡的人總會向人談起長城談起故宮，然而對於我們第一次來到這裡的人來說，那些你們眼中很普通很常見的四合院，其實每一處都有我們那裡的一座古堡那樣的歷史……」
「就像我們上學的學校里，那座幾百年的古樓嗎？我們學校以前條件差的時候，都是把它當宿舍樓的！」燕飛立刻舉一反三，趁機給這幾位介紹自己從小在那裡玩的古樓。
「對對對，所以我們都認為，華夏是一座神奇的國度。隨便一處地方，都可以見到經歷了幾百年甚至幾千年風雨的古迹，而我們那裡一座有兩三百年的古堡，都會被我們當做古迹，在你們這裡卻根本算不上什麼……」霍夫斯塔特樂了起來。
三個人的話題越扯越遠，直到老牛腆著臉上來：「燕兄弟，你是不是等到回去后再和這兩位博士談這些？時間不早了，我們該下山了！」
「對對對！」燕飛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兩位博士，你們還需要在這裡考察什麼嗎？時間已經不早了，白天我們人多，野生動物才不會接近我們，到了晚上太晚的話，我怕會遇到野豬。」
「那你們稍等一下，我採集一些標本可以嗎？」霍夫斯塔特這才想起了正事，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招呼身後的人，帶著他們開始採集所謂的標本起來。
燕飛積極的主動上前幫忙，不時的還展現一下自己神奇的『華夏功夫』，很快就和一群年輕學者們也打的火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