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 實驗室第二人
萬城去省城的公路上,一輛黑色的虎頭奔如同游魚,在車流中穿梭著。
剛過完年的國道上,車還是不少的。不過開著虎頭奔的燕飛仗著自己眼神好反應快,駕駛著虎頭奔一路超車毫無壓力。
後排車座並排坐著三岔河鄉老徐家的三個高材生,副駕駛坐的則是不情不願的劉進學——在他看來,自己這一趟省城之行要做的事,就是在助紂為虐,幫助燕三分這個泥石流朝著學術界里混。
徐小燕看著燕飛開著車左顧右盼的,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好好開車,別東張西望的,一車人的安危都指望你呢!」
車上其他幾個人都是偷偷直笑,燕飛也是嘿嘿一笑,一邊目不斜視的開車,一邊給媳婦表功:「咱們鎮上沒這種飯店,我可是有功的。」
過完年雖然天氣已經回暖,可是溫度還不高。不過路兩邊,有些飯店裡面,就有些看起來一點不怕冷的『女服務員』,或是在飯店門口,或是在飯店的玻璃門後面,就那麼面對著馬路或站或坐。
想當然的,這些服務員出來打工,都是家庭條件不太好的。而且開飯店的老闆估計也是摳門,任由這些服務員們在這種天氣,還穿著好似夏天的衣服,任由她們衣不蔽體的樣子,都不說給弄套厚實點的衣服。
車裡的人當然都明白這是什麼情況,要不然徐小燕也不會看著燕飛一路超車都不吭聲,偏偏朝路邊看了兩眼就提意見。
隨著經濟好轉,現在這種事情也逐漸多了起來。連一些小縣城小鄉鎮都開始有了一種卡間——其實就是弄一套影碟機唱歌的設備,在飯店裡面做幾個隱蔽的小房間。當然要有陪唱的小姐,至於進了裡面究竟是唱不唱,吃飯的和開飯店的其實都明白的很。
三岔河鄉經濟算附近好的,也有人想弄這些,不過後來都打消了這個念頭。
燕飛說的沒錯,那些想這麼搞的人,之所以打消這個念頭,還真和他有直接關係。
原來周大臉想在路邊的飯店搞這些,怕燕飛有意見特意來試探了一下,不出意外的受到了燕飛的鄙視,說現在你靠著貨真價實物美價廉,好不容易生意折騰起來了,再搞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意思嗎?再說你現在還是鄉里的大棚辦公室顧問,以後說不定還能往體制上再靠靠,弄這個不是給自己臉上抹黑嗎?
周大臉既然來問,之前就覺得燕飛肯定看不順眼。所以順勢又提出了自己的計劃,他想在湯河縣去市裡的那路口,再搭個棚子開個新飯館。
還是正兒八經的生意,燕飛肯定沒意見。至於說會不會搶了五哥的生意,五哥表示無所謂,現在忽然流行了什麼大盤雞,五哥已經盤下了一個新飯店賣起了大盤雞——這種地方性的流行都是一波一波的,靠著這個不會太長久,但是三兩年內賺個快錢還是沒問題的。
本來這也沒什麼,但是周大臉自己搞不成,他那一幫小兄弟們覺得少了個『福利』,就借著周大臉的名義放出話來,說為了維護鎮上的風氣,都不許搞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周大臉發了話,都知道他是靠著誰的,那些還想瞎折騰的,考慮來考慮去,只能放棄了這個想法。
燕飛隨口一說,看別人都不吭聲,又說道:「估計想到地方就中午了,時間還早,你們要是困了就休息一會兒。」
徐星沒吭聲,倒是徐月說了一句:「大姐你不是說白曉斌要接你嗎?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
徐家大姐說道:「沒事,快到了再說,早著呢!」
車從三岔河出發,要穿過兩個縣才能到這國道上。一路上村莊鄉鎮一個挨一個,還要穿過一個縣城,路倒是不遠,不過車確實是開不快。
現在一車人熱鬧過後,都沒了說話的興緻了。
就在這時燕飛的手機響了,徐小燕趕緊接了起來,還沒說話就聽到裡面林秀梅的埋怨:「小飛你個混小子,你就不能教給你弟弟點好的……」
徐小燕有點不好意思:「燕小飛在開車,等下我把電話給他啊!」
「哦哦!」一聽說是準兒媳婦在接電話,林秀梅也不好意思。「不用讓他接電話了,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小超在學校出了點事,我想打個電話給小飛說說。」
「什麼事啊?」一聽說小超在學校出事,徐小燕也挺關心的。「小超沒事吧?」
「他倒是想沒事,那也由不得他。他爸揍了他一頓,正在反思錯誤呢!」林秀梅沒好氣的說道。
「小超能犯什麼錯誤啊?」徐小燕一聽是這個,頓時放下了心。就一個小學生,就算犯錯誤能犯多大的?
沒想到林秀梅一聽更惱火了:「你是不知道,這破孩子有多氣人。前兩天他回來說他當上了班長,你海叔和我都還挺高興的。今天我們見了他們老師才知道,這孩子弄了幾包牛肉乾,給他們班上的同學都分了點,讓大家都舉手贊同他當班長。我就想不通了,這麼大個小破孩,都從哪兒學來的鬼主意?」
「噗嗤……」不但挨著徐小燕坐的徐月沒忍住,連一向沉穩的徐家大姐都沒忍住捂著嘴直笑,前面開車的燕飛正在超車,更是好懸才把車超過去。
然後燕飛才一臉冤枉地大聲說道:「媽,你可別冤枉我,這真不是我教的。」
「不是你教的也差不多,你敢說他書包里的牛肉乾不是你塞的?」林秀梅正有火沒地方發,聽見燕飛的聲音就嚷嚷了起來。
燕飛趕緊回頭示意一下媳婦,讓她趕緊勸勸老媽,自己則是閉上了嘴巴。
他一不吭聲,林秀梅的火氣肯定不會對著準兒媳發,接下來就和準兒媳開始聊了起來,啰啰嗦嗦地一直聊了一百多里的路才算罷休。
所以龍生龍鳳生鳳這種話,真是不靠譜的。燕鐵匠打了一輩子鐵,一直到後來有了燕飛的事,才算改了點直來直去的性子。
燕文海則是那種帶著點迂腐的讀書人性格,到了燕飛這一帶倒好,雖說出了個妖孽以前操心多,但是好歹現在開了企業做的也不錯。沒想到現在這小兒子,開始讓人不省心起來,難怪林秀梅一肚子的怨氣。
等徐小燕掛了電話,車裡的氣氛立刻重新熱烈了起來。
徐月憋了半天,笑的直往徐小燕的懷裡撲:「燕老闆,我敢說你弟弟肯定是跟你學的。看來你當了大老闆,這送禮行賄的事兒,沒少干啊?」
燕飛是真冤:「我什麼時候干過這種事啊?真的,以前我是不會,現在是沒必要。憑我現在的廠子,不送禮誰又能怎麼著我?」
旁邊肩負著去雜誌社送紅包重任的劉進學直撇嘴,好在知道現在當著後面三個女孩的面,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燕飛也就解釋了一句,那是給媳婦聽的,徐月再嘀咕什麼他就只當沒聽見。
說說笑笑的,快到省城的時候,徐家大姐用手機打了個電話,等車開到南環那邊,護花使者白曉斌已經在等著了。
找了個飯店一起吃了飯,接下來六個人兩輛車就分道揚鑣。
燕飛把劉進學先放到他家附近——劉師兄抱著那個塞有紅包和文章的皮包,滿臉的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節操沒……讓燕飛都沒好意思進他家門。
帶著媳婦去學校報完到,燕飛就直奔農大,看望一下賀戚兩位教授順便給他們送點東西。
見了面肯定要說一些最近的事,燕飛也就簡單說了一下,然後厚著臉皮說道:「現在我那裡的設備還算可以,雖然不是全新的,不過都不算落後。而且我那裡待遇好,要是有遇到願意去的學生,老師你們別忘了介紹啊!」
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賀教授想了一下道:「還真有個學生,不過你得自己去談。那孩子出身革命老區,估計是窮怕了,讓他接著讀研都不讀,現在就一心想掙錢,還有點想給鄉里找個致富路子的意思。他成績不錯,就是性格有點不合群,年前好幾個單位都要他去,他嫌錢少沒去。」
燕飛現在稱得上求賢若渴,一聽和教授這麼說,二話不說就說道:「那老師你把聯繫方式給我,我去找他談談去。」
不合群不怕,只要有能耐。至於說想掙錢,燕飛這點還是能保證的。哪怕出不了多大成績,燕飛都願意給他開個不錯的工資——他一篇篇的文章扔出去,實驗室那是必須有人的,至少能糊弄一下那些不知情的人不是?
賀教授當即就拿起了電話:「我看看他在不在宿舍,在的話讓他過來,沒必要你非得跑去找他。」
電話一打,人還真在,不一會兒人就到了。
燕飛一見到人就愣了一下,這居然還是個以前見過的。
當然見過不代表就是熟人,兩人交際的過程,真是一點都不愉快。
燕飛記性好,此刻一見到這個學生,就行想起來了這位同學對自己說的話:「……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楊紅旗。如果你去了島國……想起來了一個叫楊紅旗的人……然後你幡然悔悟準備回來。那麼你也要牢記,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你做過什麼,哪怕你殺過人犯過錯,祖國母親都依然會寬容地歡迎你歸來……」
當時燕飛真認為這個叫楊紅旗的,是個貨真價實的神經病的。後來和徐小燕聊的時候,才想起來他應該是叫『憤青』,沒想到現在又見到了。
倒是楊紅旗沒認出他來,知道他是個來招聘的老闆,對他的態度還算恭敬,先是自我介紹了一番,然後就很小心地問道:「我能問一下,如果我去你的實驗室,研究的方向和我的專業一致嗎?」
賀教授推薦的人,專業就是和他的研究有關的,都是和土地打交道的。
燕飛解釋道:「暫時我的實驗室加上我只有兩個人,另外那個人也是咱們農大的師兄,比你早畢業十幾年。實驗室主要由他負責,不過你的專業肯定能用上,對了,我過年的時候還寫過一篇文章,就是關於如何更好地用牛糞當基肥的。我這還有底稿,你可以先看看,這是我自己折騰出來的,寫的一般般。」
賀教授說過楊紅旗成績不錯,還想讓他讀研,那就肯定是真不錯。既然如此,憤青一點那真不是什麼問題。如果比憤青的話,燕老闆也不比他差到哪兒去,只不過燕老闆是實幹家,只干不說罷了。
結果燕飛的底稿拿出來,楊紅旗還沒看,賀教授搶了過去,看了一會兒就連連點頭:「不錯不錯,要是不知道的話,只看論文我還以為是個干過幾年研究所的老人寫出來的。老戚你也看看,我這徒弟不錯吧?」
到底是老教授,雖然賀教授平時玩心重了些,但是說起老本行,這眼光可真不差。
不過燕飛一點都不慚愧,儘管賀教授說的沒錯,這篇文章就是個干過研究所的人寫的,還是好幾個人商量著寫出來的——苦力本就是燕老闆的私人財產,苦力們能寫出來文章,也是燕老闆的能耐。
戚教授看著也是連連點頭,對燕飛的這文章表示非常滿意:「不錯不錯,前面簡單的方法步驟,後面寫原理,雖然這麼做篇幅大了點,但是實用性上來說,這麼做還是有好處的。」
「到底是我的徒弟,能差得了嗎?」賀教授厚著臉皮道。「對了,我看小飛你那裡面還有稿子,都是些什麼?也拿出來看看啊?」
燕飛才不怕人看,把剩下的厚厚一摞底稿拿了出來:「有些是農業的,有些是我愛好,都是我年前年後不忙的時候寫的。」
賀教授嚇了一跳:「這麼多?」
戚教授則把那篇稿子遞給楊紅旗:「小楊你看看這個老闆怎麼樣?」
說完之後又從賀教授拿的那一摞稿子里拿了幾份看了起來。
因為之前兩個教授都說好,特別是戚教授,那就是農大的傳奇人物。所以等楊紅旗拿到稿子的時候,心裡對這個老闆已經是服了七八分。
不過最後他看完稿子的時候,佩服歸佩服,還是問了一句:「燕老闆,冒昧問一句,如果我去你的實驗室的話,這個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