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暗算(1)
安洪睜開雙眼,覺得一切都很陌生,柔軟寬大的床鋪,艷麗光滑的錦緞被子,讓他幾乎眩暈,忙要支著身子起來,覺得左臂痛疼得厲害,全身都有些乏力。
「安公子,你醒了!」翠鳥一樣的聲音溜進了安洪的耳朵,「小姐,安公子醒了!」驚喜之意溢於言表。
「公子,別動,傷還沒還好呢。」一個面容清麗、衣著華麗的年紀十五六歲的女子走了過來,「我叫言憑蔁,很不好意思,讓你受傷了,我替我爹向你道歉。」
安洪這才知道,這人就是言憑陵的妹妹,自己還在總兵府。他想起了比武時候的情形,自己原來是比武受傷了。他既感到懊悔又有點后怕,自己怎麼用了那樣的招式,會有那樣的怪異的功力,要不是言老爺出手阻止,只怕會將言公子傷到更重。
「對不起,是我用招不當。多謝小姐照顧。我牛二叔呢?我在這呆了多久?」安洪要爬起來,言小姐示意他別動,安洪不知怎麼地看著言小姐就有一種舒心快意的感覺。
「她是我的丫鬟,碧酡,以後你有什麼事,就儘管吩咐她,不要客氣。你在這裡躺了一天了,你師父今天上午回去了。碧酡,把葯端過來。」言小姐接過碧酡手中的一碗葯,輕輕地舀起一湯匙,放在嘴邊噓著,一股葯香直沁安洪鼻孔,在睡榻周圍瀰漫。
他彷彿感到言小姐把一股迷人的氣息注入了湯藥當中。
「好苦呀!」安洪雙唇將言小姐遞過來的一湯匙葯一抿而盡。她突然覺得她就是選芳,又好像是母親,但是她又不是選芳,也不是母親。選芳的聲音沒有那麼嬌媚和纖弱,母親沒有她這麼溫柔,也沒有這麼漂亮。但是選芳和母親的眼神更急切。
「安公子,安公子。吃藥,再來一口了。」一湯匙葯已經送到了他的嘴邊。
顯然言小姐知道安洪這會盯著他出神了,安洪感到不好意思,連忙說:「嗯,謝謝你,我自己來喝。」
「沒事,爹爹特地吩咐我照顧好你,替他表達他的抱歉。我就是怪他沒輕沒重,下手這麼狠。」她的眼角好像還有一絲絲濕潤。
「呵呵,沒事呀。我就是天天爬山打柴長大的孩子,體格好得很,沒有那麼金貴。有時為了摘野果和香菇,從很高的大樹上摔下來,也沒事呀。娘說,摔一下,長一斤呢。呵呵。」安洪這樣一說,引得言憑蔁和碧酡都抿著嘴「咯咯」笑了起來。
「笑什麼呀?人家受傷了,你們還笑的出口?」言公子到了,關切地說,「安公子,你好些了吧?我替我爹向你道歉。」
「別別別,是我不對呢。」
「老爺到!」僕人的聲音未落,老爺和管家就已經走到安洪的睡榻前了。
「安公子,老父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怎麼道歉都不足以表達我的不安。唉,幸好看起來氣色不錯了。」言老爺彎下身體,一隻手搭在安洪的手腕部,一會兒說,「嗯,體格很好,恢復不錯。」
「沒事呀,多謝言總兵挂念。是我學藝不精,一時緊張失態了,拳路不成章法。要不是你及時阻止,只怕傷了自己,還傷了言公子呢。」安洪對言老爺的關係很感激,覺得言老爺是個慈祥的老人,而且也感到了他的武功的高深,對他也格外敬佩。
「不知道安公子比武那些招數從哪學來的?很是精妙呀,讓我等大開眼界。」言老爺關切道,「尊師一定是位高人吧?」
「我師父是牛二叔呢,我的武功都是他教的。他的功夫是很高,我不及其十分之一。」安洪想起娘時常教導的話,沒有說最後這幾招的來源。
「嗯,我想也是呀。有時間讓你師傅給我們展示展示就好。我帶兵一生,戎馬倥傯,還沒有見過如此奇妙的招數呢,開眼界了。」言老爺挺欣賞地說,「你還謙虛,藏巧於拙,難的呀。」
「溢美了,言老爺,我的功夫哪能入你的法眼呀?」安洪要起身施禮,被言老爺按住,「好好休息,多養幾天,就會好的。」
「是呀,安公子,我們老爺就喜歡你這樣的年輕人,家裡人都很好,你就安心將養吧。」言管家也發話了,「如有需要,支一聲即可。」
「那我們改時間再來看你。」言老爺微笑著帶著言管家離開了。
客廳里,言老爺坐在上首正位,言管家坐在下面的椅子上,一起悠閑地品著茶。
言老爺說:「管家,你覺不覺得他的武功路子有點奇怪?」
管家說:「是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路子。」
「剛看他和陵兒比武,他簡直就不會武功一樣,一直靠著身體強健支撐著,眼見就要落敗了,沒想到來了這麼幾招。這幾招著實厲害,就是我們去抵擋,一時之間,只怕也會手忙腳亂。」
「好在老爺你及時阻止了他,要不公子可就會吃大虧呀。」
「陵兒吃吃虧也好,要不總是以為自己是後生俊彥中的第一。只是我覺得這招數好像在哪見過,但是又好像不是。」言老爺問,「你知道天下武功哪種最厲害嗎?」
「江湖上不是傳說有一種劍法叫『攢花仙劍』嗎?據說葛洪天師曾憑藉自己的氣功和丹藥縱橫天下無敵手,就連長白山的仙人丹參老仙、洞庭湖的漁婆神嫗、衡山的兜率洞主等十多路神仙聯手比試,都輸給他了。後來他羽化登仙之後,他的煉丹之術和練氣之功法就不知所蹤,也許是他的後人秘藏了,也許是散落人間。據說後來葛家莊又有用氣御劍的『攢花仙劍』幾十路出現,曾把江湖殺得落花流水。這就是葛洪的無上功法和衛茂漪的書法融合后的『攢花仙劍』。」管家接著問道,「老爺可曾親眼見過別人展示這種神功?」
言老爺沉思了一下,緩緩地說:「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在朋友的客庄看過有人表演過一套劍法,精妙無雙,既暗合書法筆勢,飄如游龍,靜如處子,於無聲處興巨浪,又深得劍術氣功之妙,氣霧迴旋可殺人,陰風如鞭可拿命。四圍的人五臟六腑都感到壓抑窒息,真是讓人驚魂失魄。」
「老爺的意思是……可是這小子的威力沒有老爺描繪的那樣大呀,他的身手也不那麼老到了得呀。」
「嗯,就是呀。有點像衛夫人的書法論《筆陣圖》所描述的,但又不像。」言老爺說,「要是用劍重演一次,會不會更像呢?」
言老爺拔出寒光凜凜的寶劍,把安洪最後所用的招式從頭到尾都模仿了一遍,自己又搖搖頭,又好像有所頓悟,最後又搖搖頭。
「老爺,我看不是『攢花仙劍』,那些招數就像是動物打架,說是華佗的『五禽戲』還差不多,只是最後這幾個動作,又不像是『五禽戲』。你說是像書法動作吧,也可以;說不是吧,也行。」
「是呀,怕就怕他故意隱藏行蹤,把動作變形扭曲,目的就是讓別人看不出來,所以威力也會大打折扣。加上他年齡尚小,功力還淺,應當難得葛家功法精髓的百分之一呀。」言老爺回答說。
「有道理。可是我們要問也問不出來呀,老爺。是不是他傷好了,就讓他離開呀?」言管家問。
「呵呵,要強留他,那是不行的。但我自有妙法留住他,問出他的底細。」言老爺老謀深算地說,「其實我昨天點擊他左肩的時候,已經用力道封住了他的一道穴位,那道穴位一般被封也沒有什麼感覺,就是覺得身體不適,很難找到原因,所以他走不出我的總兵府。」
「還是老爺洞察力驚人,足智多謀,深謀遠慮,不愧是常勝將軍。」言管家佩服不已。
「我們所說的話千萬別透露風聲,對任何人都別說,包括公子在內。」言老爺補充道,「在這裡,我最信任你,我可以不相信自己,但絕不會不信任你。」
「老爺,您言重了。您放心,客軍知道怎麼做。」管家不斷地點頭,表示極度忠誠。
兩人四目相對,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