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零三

  雖然多彩綉圓圓堅持讓遠兒接手,但她的嫁妝上還是有幾個鋪子的,趙構把人找來之後,她就把他們安排在其中一個里,更改了名字叫日日紙。


  一開始那幾個匠人師傅還不明白,做出來的紙,膚卵如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雖不及上供的澄心堂紙也是相差無幾了。但圓圓還是狠下心咬了牙說出來她要的不是這樣的寫字的紙,而是用的紙,要柔要軟,吸水如布。


  她還聽說,其中有一位工匠師傅一聽說她要讓他們做的是用於方便的紙,氣得三天吃不下飯,直嚷著有辱斯文。要不是皇權在上,只怕會拂袖而去。


  就是這樣,他們還是不敢違她的話,圓圓愣愣得看著眼前四四方方的紙,收回神思,伸手去摸,果真柔軟,倒了點殘茶拿它擦拭,確實吸水。


  「好。這樣的紙,造價幾何?需材料那幾樣,製作時日多少,人工需要幾何?若此是一等,再次幾等當如何?」這些當然她就收起來自用了。


  不料她這一串卻把林尚宮問住了,造紙工匠是男人,身份低微,自然是沒辦法進宮的,她以為娘娘不過是想要這紙,沒想到圓圓還想知道這紙是如何做的……


  趙構正好進來叫圓圓同他一起去看望宗澤,「她們哪裡會知道,你不用急,一會兒,我帶著你親自去瞧瞧怎麼樣?」去探望宗澤之後,順便拐去,他也沒見過紙是怎麼做出來的呢。


  圓圓歡喜道,「真的?」


  「你若是,夜裡依了我……就是真的。」趙構拉住圓圓的手,眼神纏綿,前幾日都是她的小日子,只能摟著她什麼也做不了,可是把他憋壞了。


  圓圓立時羞紅了臉,「你這個不正經的!」便要抽手,被他拉住了鎖在懷裡。


  「人生一世,如白駒過隙,我不與你吟風弄月,豈不白白辜負了良宵?」趙構一見了圓圓,就興發難禁,立身不住。


  「……」圓圓一時語結,雖然那種事她沒覺得不好,感覺也蠻不錯的,但也沒覺得十分饑渴難耐,莫非是她還沒有到年齡的關係?

  趙構摸了摸她細滑下巴,只當她答應了,又道,「你換身素凈輕便點的衣裳,我們一同去看望下宗爺爺。」


  「哪位宗爺爺?」能讓他叫一聲爺爺,是哪個?圓圓一時竟不認識。


  「小沒良心的,在磁州那位宗爺爺都忘了。」趙構回想起當時頭一回見她的情形,不禁又捏了捏她的臉。


  圓圓一回想,訝然道,「宗爺爺怎麼了?」心裡也警醒著,她這不愛記人的習慣可得改改。


  「他病了,上了乞病的摺子,說是怕熬不過年去。」趙構道,「快去換衣服吧。」她今個兒穿的明黃刻絲五彩褙子看著就醒神,也就她配穿,可去探病,就顯得太鮮亮了。


  「好。」圓圓立馬抽身起來,後來想了下,抿唇笑了,「碧珠,去找找我那箱子里,有一套玉色的天官服,你給我取來。」這種cosplay她好久沒玩了,她倒要看看,趙構若見她是個男人,還能那樣嘛!

  碧珠心中讚歎,大家都說,多彩綉就是朱相公為了娘娘裁衣服才辦的呢,今日一見果然是這樣。娘娘這套官服雖有些地方為了不違制改動了許多,可連是什麼料子她都摸不出來,雖說是玉色卻也不透,但又像滑著光一樣,抱著都覺得又輕軟又暖和。


  「給我扎個像他一樣的發冠。」圓圓抬起下巴,朝趙構抿著嘴笑了下。她才十五歲,正是雌雄莫辨的時候,他不是說她的胸小嘛,正好了!而且冬天穿的厚,肯定看不出來。


  趙構被她笑著心裡痒痒,「吉祥,去把我那些發冠拿來,好讓娘娘隨意挑選裝扮起來,看看到底,像不像我……」


  吉祥應諾了,反正官家的東西早就搬了大半到延福宮,常用的衣裳髮飾定少不了,走不了幾步。


  皇上出宮不是小事,先是通報了太后及三位相公,才在幾位御史大夫及中丞們陪伴下往宗澤府上去,正好圓圓的裝扮混在裡面,也不打眼。只是趙構時常去牽她的手說話,大家心裡也就跟明鏡似的,只是都不敢出聲。


  圓圓恨他不尊重,早知道這樣,她才不跟他出來!她還以為是兩個人跟太後娘娘回稟了,就悄悄得出宮來呢,沒想到身後跟著這麼一串子人!

  什麼魚龍白服果然都是假的,說是趙佶私會李師師天下皆知,果然是皇世中人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私底下……應該說是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秘密……


  宗澤自磁州至大名,於相州於官家相會,又與岳飛韓世忠等將共同禦敵,將金人逐出宋境,後來官家憐其老邁,尊其忠義,派其於東京重建防務,一直以來,也是勤勤懇懇,從整頓社會秩序、安定民心入手。他下令逮捕勾結金兵、為虎作倀者,就地□□,以清除金兵的內應;同時嚴禁盜竊,嚴懲奸商,採取限價政策;並發動群眾疏通汴河、五丈河,使各地貨物源源不斷運到開封;同時恢復「稅鹽制」,與朱相公政見相和,理財有方,才能很快重現了商旅雲集、貨物充盈、物價平穩、人心安定的繁榮景象。


  後來收復了燕雲十六州,他自是喜不自勝,深感自己投得明君,又被如此器重,更是願報國家雖死無憾,但到底年歲老了,前幾日大雪一緊,為著暖身多吃了兩杯冷酒,沒料背上竟長了疽,疼癢難當,一下子連床都下不得了。


  宗澤自覺命不長久,命宗穎口述代筆,上呈官家,跪求速請他人來代領他職,不可因他使東京事務無人打理。


  「爹,官家親自來看您了!」


  宗穎激動得奔來,「爹,官家才瞧了您的摺子,就想著您,親自來瞧您了!您可千萬打起精神來。」


  宗澤全身發熱,聽到此言,不由老淚縱橫,當年在磁州,他還看官家不起,沒曾想,還是他將江山重振,又對他深信不疑,此生足矣,足矣!

  趙構見宗澤風前殘燭,心裡也是戚戚然,忙拉了圓圓的手來到床跟前,「宗爺爺,你張開眼瞧瞧,是誰來看您了!」


  「……官家……官家!」宗澤得這一句話,雖死無憾了,勉強張開眼,看到官家身邊還立著個好生讓人喜愛親切的人,不由問道,「這是?」


  圓圓最見不過老人受苦,見他起不來身,便走過去趴在宗澤床上讓他瞧,「宗爺爺,是我,我是圓圓啊!」說著不由自主眼淚都下來了,若道人世間最無情又多情的,便是那永遠不會停歇的時光。


  宗澤便想起來了,「圓圓,好啊,我就知道你們合該在一起呢。」那時候他還想著,朱相公若是有這樣小官人,何愁後繼無人,沒想到竟是個女兒家。


  圓圓忍不得這樣的老人去世,便問道,「宗爺爺吃藥了沒有?吃的可是什麼葯,到底是什麼病?大夫是怎麼說的?」


  宗穎雖不知道這樣清俊的官兒是哪位,倒也一五一十的說了,「前幾日天冷,父親一向只吃冷酒,不料氣血不通,這背上就生了疽……」吃藥也是拖命罷了!

  圓圓沒避諱,自己打開被子瞧了,青青紫紫,已經有些臟污發膿。這是長了大暗瘡然後細菌感染了?


  還好是她來了,不然現如今的醫術怕是許多人都不會治,而她雖是不會治病,卻有外掛良藥,但還是要做做樣子,「去拿……」可惜見著這裡這般多人,豈不是要騙這麼多人!


  她便走到趙構身上低聲道,「宗爺爺這病我能治,你讓他們都下去,若是在外面等著,或是讓他們都散了吧。」


  「那是極好的!」趙構也不想失了宗澤這位老臣,再說圓圓要是治好了,也是一份功德,便讓他們都下去了。


  圓圓想了想,便去宗穎說,「這事還得麻煩你跑幾趟,取用滾水燙乾淨的黃銅盆去朱相公家裡,求朱太太屋前牡丹花下半盆子黃土來。」


  這,這莫非是什麼奇妙土方,官家竟還帶著能人異士來了!宗穎不敢拖延,忙拱手去辦。


  「宗爺爺,您可別怕疼!您這病啊,是被一種夏天的蟲給咬的,雖是咬在夏天,那烈日頭一曬,保管幾日就下去了。可惜竟是在冬天,您又吃的是冷酒,初時定沒在意,病得重了之後才顯出來的。少不得,我得對您動下刀子割去這些爛肉……」


  宗澤這一病,瞧了好些個大夫,吃了不少葯,都說治不了了,圓圓雖是年輕,可語氣肯定,聽起來雖是有些古怪,倒好像有那麼些道理。


  「我不怕疼。」


  趙構忙道,「我來就是了,哪裡用你上手。」


  「那好,我正怕我下不了手呢。」圓圓又讓宗家人取了些白布給趙構把頭面都包裹起來,「你們先去再準備一間屋子,這裡是住不得了。」


  「是。」


  等宗穎把牡丹花根土求來,朱勝非自然也跟著到了。


  圓圓不免有些得意,這不,她就又見著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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