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準備了近大半個月,朱勝非一家三口就要前往南京,也就是應天府。雖說朱勝非已經年過四十,可也是他頭回離開父母,觸及此情,大家都不免傷感,尤其是要跟姐姐分開的朱意遠,那哭的叫一個厲害。


  「姐姐,你別丟下遠兒,帶遠兒一起走吧!」朱意遠死死拉住朱圓圓的手不放,「爹!娘!把遠兒也帶上吧,遠兒保證聽話!」幼童的哭聲最讓人不忍,圓圓也哭的跟一個淚人兒似的。


  老太太跟吳嬌娘眼看就要心軟了,還是朱老爺子一把將朱意遠死死抱在懷裡,「你是朱家的男孩子,不許哭!姐姐跟爹娘有正事,過年的時候,他們就回來了,別再胡鬧了!」


  朱意遠見此哭倒在爺爺身上,「什麼時候姐姐就回來了?」


  「等遠兒能耍起櫻槍的時候,姐姐就回來了……」只怕到時候,戰火紛亂,人不知朝夕。


  小胖子捨不得姐姐,圓圓又何嘗捨得那小傢伙了,以後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乖乖吃飯,沒有人陪他一起玩了,會不會還哭呢。一想到就難過,眼淚珠子也不停地往下掉,只把吳嬌娘跟朱勝非心疼壞了。


  哄了好一會兒直到圓圓睡了,朱勝非才上馬騎行。


  轎子里雖是娘抱著,歪著也不舒服,不一會兒圓圓也就醒了,四個轎夫抬轎,但仍是晃晃悠悠。


  圓圓跪在轎台上,伸手打開轎簾,往外面看,吳嬌娘忙伸手扶著她,深怕她摔了。


  「爹騎馬!」圓圓頭一回見朱勝非騎馬,之前好像都是騎的驢……


  朱勝非的耳朵一下子就豎了起來,將馬一牽小跑到轎邊,保持低速道,「圓圓醒了!」


  「爹爹抱!」在轎里多悶啊,跟爹一塊兒騎馬多爽!


  朱勝非哪裡有不同意的,將圓圓抱至身上。


  圓圓是知道爹陞官了,要去應天做地方官,「爹,我們去哪兒?」


  「去南京府。」


  「不是應天嗎?」南京,應該不是她知道的那個南京吧。


  朱勝非很有耐心地道,「應天也就是南京,跟我們之前住的汴京也叫東京,汴梁的意思是一樣的。」


  原來是別名嗎,圓圓點點頭,看樣子那個南京應該不是自己以前所知道的南京。已經出了城,路上的行人並不多,零零星星幾個農夫模樣的,牽著驢或是單擔著擔子,沿岸邊都遍種著柳樹。


  「爹,為什麼這些柳樹看起來這麼奇怪的。」古古怪怪的,如果是深夜裡,看到這些柳枝飄來飄去,不把人嚇到才怪。


  朱勝非正要回答,又想到這個斷頭柳的名字確實是不太好聽,便道,「這是為了防洪所種的防洪柳,選其易種根密生,一旦水位上線就要受到洪水沖刷,所以它看起來就樣子奇怪啦。」


  剛又想好奇多問,沒想到朱勝非就輕揮了下鞭子,馬便小跑起來,以為要抓緊時間趕路,爹爹才閉嘴悶聲騎馬,圓圓便乖乖地閉上了嘴,只自個兒用眼睛觀察著這個世界。沒想到又才走了一會兒,圓圓都還沒看累,大家遇到了茶亭,便停下來休息。


  朱勝非抱著圓圓在力平打掃過的長凳坐下,吳嬌娘也帶上帽簾從轎中出來休息。


  圓圓瞧了瞧這普通的茶亭,也不是十分豪華,倒是有小二哥馬上提壺給大家擺碗倒水,而杜氏溫言問店家借了熱水,拿了東西就要服侍圓圓方便。雖然圓圓並不是很急,可是她才不想因為要想上廁所叫急轎子呢,立馬聽話跟去了。


  只是圓圓奇怪的是,感覺大家都是很悠閑的態度——不是趕路嗎?為什麼之後也是好像沒過多久就休息,基本上逢驛必停,郵亭茶館定靠!

  圓圓十分不耐煩了,「為什麼還沒有到,又要休息了!我不喜歡!」


  吳嬌娘早就發現圓圓比平常要反常的多,這麼多年下來,家人們影響下她確實是挺乖巧懂事的,可這脾氣也被縱出來了,服侍的人個個都有眼色,對她遷就的多,但這去了陌生地方,吳嬌娘又想多教她幾個心眼。


  正準備把圓圓拉過來安撫的時候,就見她走到那轎夫頭子面前,大聲問道:「你們很累了嗎?走不動了嗎?」


  「沒有的,大娘子!」霍原雖是喝著茶水,卻也沒因為圓圓是個小姑娘而無視她,立馬回道。


  「那為什麼要停下來?太陽也不曬,不趁著天氣早點趕路拿到工錢,拖拖拉拉的,你們不想早點回家嗎?」圓圓不認為父母在自己有大事的情況下犯了拖延症,那就是這些工人有問題了。其它人有馬騎驢車,或者是本來就是靠走的,那也沒辦法,只有轎夫們不但要自己走還要抬著人辛苦些,多半是要遷就他們吧。


  「……」總不能告訴這個漂亮的主家小娘子,這是慣例了吧,主要不是什麼大急事,慢慢悠閑著來,大家都舒服不是嗎?


  圓圓見他們都一臉沉默,算是被自己說中了,「就算是在路人多拖幾天,也無非是多幾百個錢,但你們快快送我們到家,賞錢不比拖延的工錢更多嗎?把白白的光陰浪費在這無用的地方,難道你們不抬轎子回家的時候也這樣慢慢地走嗎?萬一你們家裡有事正等著你們呢?」運輸人搞個延遲真是要人命,本來就交通不便,看來以後還是要學會騎馬,對,還是坐船。


  朱勝非跟吳嬌娘沒想到女兒這麼小,說話居然也是頭頭是道的,而且那些僕從們居然聽明白了,後半斷腳程果然加快了許多。這讓吳嬌娘本來想說下圓圓脾氣的事情又放了下來,這沒頭沒腦的,圓圓又沒做錯,說了她該傷心了,小孩子家就更不明白了,還是再看看。


  雖然還是慢,但圓圓可以體諒,畢竟是人不是機器,要不然工業革命帶來的發展能影響整個世界呢。好不容易到了應天,進了官宅安置,吳勝非去官衙報道,吳嬌娘打理后宅,圓圓讓杜氏帶了錢,直去找到那些送她來的人,一人賞了六百錢,本來她想一人賞一兩銀子的(反正她有的是金子!),結果奶娘說太多了,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我朱家娘子說話算數,不管管事的應該給你們多少錢,你們既然聽了我的話,我就賞你們。」朱圓圓說一說完,杜氏就讓小春把裝錢的荷包給那領頭的送去。


  小春怕這當頭的不老實,特意把荷包里的銀子倒出來放在手心上搖了搖,「這可是真金銀子,有多沒少!」


  霍原連連點頭,雙手接過銀子,「謝謝大娘子。」


  「不用客氣,日後只要能走快些,你們就別老是拖著了。」圓圓隨口說道,「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她笑顏如花,這兩句便讓這些轎夫們深深記在了心裡。


  霍原等人收拾了便回去,沒料到他母親突發急症,若不是他及時帶銀子趕上了時辰買了葯治療,只怕家中掛孝。待母親病好,重又整治糖水鋪,多謝當時兄弟們借了賞銀予他。


  其中一個善於打聽消息的米二笑道,「霍哥你也不用謝我們,說實話,這事你怎麼也得謝謝那朱大娘子。這錢本是她賞的,這時間也是她讓咱們抓緊的。」說到這裡,他又悄聲道,「你們不知道吧,回來后見霍哥你老娘生了病,我也著急,還好你回來的早,又請了好大夫好葯給治,這趕了巧了!」他瞧見一眾兄弟都在仔細聽他說話,便續道,「這麼巧,我就去打聽了這朱大娘子,外面倒是半點消息也無。前幾日,我跟三狗子剛好抬了朱家一個老婆子回娘家,原來朱大娘子打生下來就帶福的,據她說,朱大娘子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別胡吹!朱大娘子是生的漂亮,玉雪可愛的,看樣子像個小仙女,那是長的像!」


  「你別不信,我說這話是有實證的!大娘子生下來吧,沒多久朱夫人就又懷上了,朱大官人可老大不小了,而且就生了個哥兒!這還沒得說,老太爺在外面做生意,那叫一個風雨飄搖,這咱們也不是沒經歷過,要不是天時不好,咱這幾個兄弟,有些也不能混成這樣,對吧!就像咱霍哥,要不是運送花石綱出了意外,這時候還拿著皇糧呢!對不!」米二說的叫一個口沫橫飛。「咱們的破事不提,就拿朱老太爺來講,從廣東路到東京,那時候就知道的山賊土匪不少吧!」他加大了音量,「就是這樣,打從她出生后,就從來沒出過事!順風順水,一路平安!」


  「真的!不可能吧!」


  「不可能!我告訴你,就是這朱家上上下下,知道名的,都沒得過病!那下人們要是哪裡不舒服,偷偷拿大娘子的凈身水回去喝了就沒事了!」


  「……這不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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