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爺子逗弄著寶貝孫女兒,又取了一個小巧地皎皎潔潔繡球燈,給圓圓拿著玩,小廝力青上前來,並有貼送上。朱克明見貼名刺仍是武康軍節度使朱伯材所來,心中大喜過望,便抱著圓圓直回房中,與老妻相商。


  「看來皇長子已有心與我家結交,實在是幸事,大幸事!」朱克明親親朱圓圓的臉蛋,萬分快意。「圓圓真是福星!」


  朱老太太笑道,「她的穿過的衣裳都有人求呢,說比那林道宮的道法還靈驗。」老姐妹之前笑話她無人捧盆摔靈,眼下都羨慕她花開並蒂,想到這裡,老太太的神采飛揚。


  不料此言一出,朱克明臉色立變,「胡說!休得妄言!你可太過得意忘形了!」又壓低上聲言道,「林道仙麾下弟子萬人以上,又深得官家寵愛,爾敢與之相較?雖說不同以往那般恩寵,可到時他隨手用黃絹丟之,便是我們全家上下之大禍!」


  朱老太太聽聞立馬站起,冷汗直出不敢言語。把朱圓圓也嚇了一跳,那個什麼林什麼到底是誰,居然那麼厲害,還跟自己家裡有仇,還是大禍?


  「我知道打從圓圓出生,我們朱家事事順遂,可就是如此,我們當老人的才要千萬小心。你知道我出門一趟,路見多少餓孚。你兒媳家張家親戚,是如何說的,你怎麼就忘記了!禍出口出啊!」朱克明在外一趟,回來細想一路後背都是僵硬的。


  朱老太太不禁流下淚來,垂頭聽訓。


  「幾十年的老夫老妻,我也只在屋中與你單獨說,你別哭了!唉,只不過,我看你都是這樣,這家裡多半也是如此,要知道福禍相依,看來是得敲打敲打你們了。」朱克明若不是謹小慎微,也不能在這繁華似錦的王都東京給賺下家業,供得孩子讀書中舉了。


  孫子還小,他還得努力,多撐幾年,多看顧著才是,他這把老骨頭,還不能掉以輕心啊。


  朱圓圓眯著眼在心中暗自點頭,看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話沒錯嘛。


  她根本不知道,她這個小禍害,已經惹出了多少事,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


  被盛言狂贊的也不獨是老太太,吳嬌娘三十有加,生女后又產子,從被可憐的對象立馬變成被人羨慕不已的全福人,加上身居東京,竟又多了些親戚來信。且有表妹憐娘近日來信一封,實是可堪人憐,居然是臨終託孤,求其收留女兒芳娘。


  吳嬌娘握信長嘆,想到表妹生的嬌滴滴,玉纖纖,長至十五,父母百般挑選,方才嫁給蘇州一大戶,家中頗有家財,少說也有十萬之多,之前來信無不滿意,未料到當下竟是這般下場,想到幼兒相伴之情,不禁潸然淚下。


  月枝見主子流淚,忙上前寬慰,「太太何事哭泣?等會兒大娘子跟哥兒來了,憑白又讓他們傷心了!」


  「他們還小呢,哪裡明白?」吳嬌娘想到兒女,也擦凈淚,「我表妹原是花容月貌,夫妻恩愛,家中小康,沒想到也怪在其家裡有個好園子,裡面有了那好石頭,竟被小人舉之,應奉局以此相逼,索取家財,表妹夫書生意氣,竟是以頭撞石,命喪當場,眼下留下她們孤兒寡母,惹了大禍!」吳嬌娘一為悲,二為憂,三是恐。


  要知道艮岳未成,這花石綱哪裡有停下來的時候,身邊親友無辜受此劫難,未免兔死狐悲!她一婦道人家,如何能與官府相抗。若是她收留芳娘,萬一追究下來,可如何是好!但表妹如此託孤,若是她拒絕,又有何顏面對之。實在是左右為難,才淚流不止。


  聽是聽明白了,可月枝也不過是個小丫頭,哪裡有什麼主意了,只好嚅嚅不語。


  倒是柳翠不以為意,「太太您何需流淚!您不必擔心,您想下,就是我也曉得一點,官家喜歡奇山巧石,修築園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那些應奉局的人都成老油子了,無非不是要石頭屈意上峰,要刮點油水罷了。」她講話也大方,「蘇娘子跟蘇官人太不懂事了,給些財錢打點下就是了,非得硬抗,錢哪裡有命值錢?再說那蘇州的朱勔朱大人不是跟我們朱家同姓嘛!精明點,送上些銀兩,暗自自己身後有人,那些人可曉得見風轉舵了!」人蠢真是沒藥醫的,柳翠風風火火地,眼瞧見奶娘們抱著孩子們就來了,趕緊用帕子擰了點水給吳嬌娘擦眼,打開脂盒輕微雲了下。


  孩子們來了,吳嬌娘也將心思轉開,只要看到圓圓跟哥兒在她跟前,她哪裡還管得了其它。只是這事,夜間休息的時候,還是同朱勝非提了。


  朱勝非心裡正高興,眼下嬌娘就是他獨一人,加上不過是個多養活個女孩子罷了,直接就應允下來。


  吳嬌娘見夫君如此痛快,心喜萬分,倒也沒有忘了分寸,隔日便向老太太稟明了此事,得到了婆婆的同意之後,才吩咐家僕力平帶上行囊,去蘇州辦理此事。


  朱圓圓發現弟弟的奶娘有點奇怪,之前弟弟剛出世食量小,加上她偷偷給喂暖暖奶瓶的時候,她還沒察覺出來,可小孩子感覺見風就長,那奶娘反而不用心了,這讓圓圓就很不開心了。


  她的弟弟也就是她能看不順眼,欺負欺負,怎麼能讓外人給忽略了,再說什麼叫奶娘,奶娘就是可移動的奶瓶啊,你就供奶這說的過去嗎?


  而且成天打扮的奇奇怪怪地,難道是想用顏色吸引嬰兒的注意力?古時候的幼兒教育已經這麼先進了,不知道前世看過哪個電視劇,說孩子三個月的眼睛就會感知顏色,特別是對紅黃綠三種基本色特別敏感。


  圓圓低下頭,用手指摸摸胖弟弟的嫩臉蛋,水葡萄樣的大眼睛直勾勾得望著她,嘴邊有一點像是在笑的弧度,嗯,這小子還是蠻可愛的。


  杜氏在一旁領著小春跟杏兒給圓圓縫著衣服,元宵一過,立春將至,漸要暖和了,大娘子喜歡在外出玩,得多做幾件春衫才是。


  桃兒梨兒見陳氏歪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摸到杜氏身邊,「杜媽媽,您也教我們做吧。」「是啊,到時候大娘子跟小官人裝一樣的多好看啊。」桃兒性格活潑,也摸了摸正在裁的那匹青素紋絹布。


  「好啊!我把樣子剪下來,你們先看著我怎麼縫的。」杜氏用眼角瞄了一個陳氏,料想她這樣肯定是做不長久了,這兩個小丫頭到還是得用的,誰都不容易,不能讓她給帶累了。


  見她們都湊到一塊,熱熱鬧鬧地,陳氏眼都紅了,她仔細打扮了好幾天,有時候特意松著衣襟,虛擾著頭髮,歪歪得扎著幾朵小花,可堪人憐,但老太爺又忙得不見人影。一腔春意空付流,滿腹委屈無人憐。她咬了咬牙,走到床前,一把將哥兒抱起,坐到床腳,解衣餵奶。


  朱修遠,拜他的好姐姐朱圓圓所賜,大家都覺得他肯定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大,為朱家傳承香燈,所以早早朱克明就已經在族譜上記下來他早就想了無數回的名字。他正玩著好著呢,他雖然小但是一直以來都接受著外掛地培養,發育非常良好,圓圓並不知道奶瓶另外一個隱藏性的屬性,那就是智力+1。


  比起一般普通的小孩子,他也就聰明的多。


  眼下他並不餓,好吧,圓圓剛才又偷著喂弟弟了,被打斷與很舒服的大紅包相處,被強塞進了微有些腥氣的奶、tou,他就不高興了,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陳氏只覺得全身都如同掉成了冰窟,她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朱嬌娘正在樓下瞧著外麵店鋪生意的賬薄,因與宮中皇子妃朱璉相往密切后,她又開了生葯、當鋪,這兩樣她之前都未曾接觸過,陳經濟讓其夫人在一邊為她解釋也是宛如天書,頭暈腦脹之際又聽到孩子的哭聲,真是火到心中,惱得不行。


  「陳娘子稍等,碧石去沏杯好茶給陳娘子品嘗下。」說著就急忙往樓上奔去。


  圓圓看見弟弟一下子就被奶娘弄哭了,很不高興得站起來就打了陳氏一下,她人小力嬌,也沒怎麼用力,倒是把陳氏給打醒了,她趕緊站起來哄啼哭不止的哥兒,誰料到圓圓打她打空,沒站穩,一下子就從床上跌了下來。


  眾人忙捧不及,杜氏雖忙將圓圓搶抱在懷裡,到底是摔到地上,圓圓秀氣的鼻頭立馬就紅腫起來,她從來沒受過這種痛,淚珠子不禁就滾落下來,加上弟弟也在哭,她也哭了起來。


  吳嬌娘上來就瞧見這一幕,更加氣的三神穴都在跳,「你們在幹什麼呢!」她先將不停掙扎地朱修遠抱過來哄,坐在榻上,杜氏忙將圓圓放到一旁,圓圓乖順得窩進親娘的懷裡,兩姐弟又呆一處,朱修遠也就不哭了,只有圓圓在嬌聲抽泣著,把吳嬌娘的心都哭疼了。


  她一邊給女兒輕輕擦著淚,一邊瞪著早就跪下得這群人。「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一頭老太太身邊的麥苗也走了進來,見吳娘子也在,「老太太說像是聽見孩子們在哭,打發我來問是什麼回事?」可別不是哥兒或者大娘子不舒服了,那可真是要了親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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