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分家
丘乙快馬加鞭的來到衛府,正好聽到衛子晉那怒急的聲音,心提了起來,看向一旁的九皇子劉鈺,抱拳懇求:「還請貴人施以援手。」
劉鈺面色凝重,他從懷中拿出一隻玉瓶,碧玉的瓶口飄出一股清香,丘乙聞到那葯香味,精神一振,雙眸放光。
劉鈺毫不猶豫的塞到他手中,褪去往日的紈絝模樣,一臉憂心的說道:「丘先生,快進去救她,你一定要救活她。」
丘乙紅了眼,重重點頭,拿起藥瓶轉身掀簾進去。
內室,臉色蒼白的衛子晉看到丘乙進來,立即起身,「丘先生,快,快……」終是說不下去,保大還是保小,手心手背都是肉。
莫氏吩咐下人在雲小花上半身打下帘子,丘乙來不及同衛子晉細說,直接傾身上前,靠近雲小花,從藥瓶里倒出一顆藥丸塞入她的嘴中,語氣焦急的說道:「快吞下去,能救你一命。」
「這是?」當衛子晉看到那顆藥丸有些不敢置信的問:「殿下在外面?」
丘乙點頭,不再多話,指使下人強行把衛子晉按倒在不遠處的長榻上,正好孫玉趕到,直接吩咐孫玉給衛子晉清理傷口,他卻指揮劉穩婆開始接生。
莫氏壓下心中的驚慌,拉起地上跪著的劉穩婆鑽帘子後去了。
布帘子前,丘乙開始為雲小花拔箭,布帘子后卻是劉穩婆接生。
雲小花似乎恢復了精神,胸口的箭傷似乎失去了痛覺,隨著劉穩婆的指引開始使力。
衛子晉一把推開孫玉,從長榻上起身,來到雲小花身邊蹲下,雙手握住她的小手,承諾道:「小花,你若是能好好的,我就聽你的,我離開衛家,捨棄衛姓,只守著你和孩子。」
聽到這話,雲小花流下了眼淚,她側首看來,腹部卻是一陣一陣的劇痛使得她大口大口的喘氣,然而她卻抓緊衛子晉的手問:「你……你說……說的是……是真的?」
衛子晉抓住她的手捧在掌心,「是真的,我衛子晉若有失言,天打雷劈。」
雲小花終於放下心來,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勇氣,一股與老天博命的勇氣,她抓住衛子晉,猛的一使力,胸前的傷口崩裂,噴出一道鮮血,布帘子后卻傳來孩子呱呱落地的哭聲。
用盡最後一點力氣,雲小花倒下,雙眸緊閉,卻是暈了過去。
衛子晉嚇得臉色蒼白如紙,抓住丘乙,顫聲問:「她到底怎麼樣了?」
丘乙拂開他的手,雙手不停的為雲小花處理傷口,嘴上卻訓斥:「趕緊回去躺著,否則她沒有死,你倒是死了,若沒有你相護,他們娘倆也別想活了。」
聽到丘乙的話,又有九皇子殿下的葯在先,衛子晉鬆了口氣,由著孫玉扶他躺長榻上去。
衛子晉拔了箭,上了葯,臉色蒼白得有些發青,唇色烏青,一雙眸子也沒有半分神采,卻是側頭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小媳婦。
劉穩婆把孩子抱了過來,洗得乾乾淨淨的孩子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不及巴掌大,閉著眼睛睡得正香。
衛子晉望著襁褓中的孩子,嘆了口氣,叫人把孩子抱下去。如今屋裡兩個大人都要靜養。
莫氏屏退下人,帶著劉穩婆出去了。
待人走了,衛子晉強行起身,孫玉和丘乙忙按住他,不准他下地,衛子晉無奈道:「殿下還在外面,他救了我媳婦一命,這條命我得還他。」
兩位忠心的屬下,自然明白他所說的話,只好扶他起來。
衛子晉來到外室,就見劉鈺一臉冷肅的坐在窗下,看到他,立即起了身,沉聲問:「她可還活著?」
衛子晉拂開兩位下屬的手,猛的向劉鈺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劉鈺趕忙上前扶起他,「你如今還有傷在身,又何必這樣?」
衛子晉卻道:「殿下,你救了我內人一命,從此我衛子晉願追隨殿下左右,誓死不渝。」
劉鈺嘆道:「你又何苦落下誓言,我救她,出於我的私心,與你無關,你又何必攬在自己身上。」
「怎麼與我衛子晉無關呢?她是我的夫人,也是我孩子的母親,這份情由我衛子晉來還。」衛子晉一臉的認真。
劉鈺卻是苦笑,嘆了口氣道:「到這個時候,你還擔心我對她有非份之想,我對她一見如故,卻是坦坦蕩蕩,只不過是顆藥丸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衛子晉卻是搖了搖頭,「陛下給諸位皇子留下的保命藥丸,一人只有一顆,可救殿下一命,殿下今日卻是毫不猶豫的拿了出來,這份情我衛子晉必銘記於心。」
劉鈺拍了拍他的肩,「你好好養傷,這次我悄悄來營州,怕是留不久,這兩日就會動身。」
衛子晉點頭,起身相送卻被他按住,只好看著他轉身離開。
雲小花聽到小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睜開了眼睛,床前沒有什麼人,再往裡側看去,就見寶藍色的小被子里露出一張粉嘟嘟的小臉,一雙漆黑明亮的眸子像寶石一樣美,圓溜溜的盯著半空不動,小手丫緊緊握住又鬆開,反覆著一個動作。
雲小花想側過身去,才發覺胸口發痛,方想起自己的處境來。
就在這時,莫氏挑簾進來,看到雲小花醒了,疾走兩步來到床頭,一臉驚喜的看著她,「小花,你醒了!」
雲小花喚了聲「娘」,莫氏卻是捂住了臉,淚水從指縫間滑落。
「娘,我不是好好的么。」雲小花最怕莫氏的眼淚。
莫氏拿手絹擦乾眼淚,露出笑容,說道:「我這就告訴女婿去,他昨個夜裡守了你一夜,剛被勸回去休息。」
莫氏去了,雲小花望著身側的孩子,或許是剛才的說話聲,孩子的眼睛轉了過來,盯著她瞧。
這是她的孩子,她終於有孩子了。
雲小花伸手上前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忍不住笑了起來。
衛子晉匆匆進來,就看到雲小花展顏一笑,不由停住了腳步。
雲小花聽到腳步聲,側頭看來,看到衛子晉,目光慢慢定住,輕輕喚了一聲:「長義。」
聽到長義兩字,衛子晉疾步向前,在床沿坐下,雙手捧起她的小臉,俯身吻上她的唇,他的唇辨像羽毛輕輕地落在她的唇上,卻是不動,似乎眷念著她溫熱的氣息,眷念著唇上那溫暖的觸感。
「你的傷口好了?」雲小花任他捧著臉,這一刻她也有些眷念起他的溫柔。
衛子晉點頭,「已經好了,你可知道你昏睡了多久?」
「多久?」
衛子晉低低一笑,卻是落下了一滴眼淚,落在雲小花的臉頰上,她只感覺到臉頰上一熱又是一涼,他則用指腹迅速的抹去。
「你昏迷了半個多月,你若是再不醒來,我就殺去丘先生家裡,非把他拎過來不可,可是他卻不再給你下藥。」
丘乙說他不相信官家的葯,進貢的上等參能續命,然而官家的葯卻比那上等參不知好了多少倍,是四國名醫徐老先生受皇室之約,用了畢生收集的寶葯練成的,一顆藥丸能續人一命,只要不是一刀致命的傷,或是無回天之力的□□鶴頂紅。
然而這些都沒必要說給她聽,只要她能活過來,剩下的由他來還。
「丘先生的醫術非常了得,你偏這般不信任,好在他由著你,若是遇上別人,指不定都離了心。」雲小花這麼說著,卻看到衛子晉眼底的笑意。
「你倒是關心我,丘先生和玉竹先生是我的左膀右臂,連你也懂得籠絡人心了。」
「我又沒有做什麼。」雲小花從來沒有跟衛子晉談過外面的事,這會兒看他跟她聊起這些就像聊家常似的,似乎兩個人之間再也不分彼此。
「看到孩子了嗎?起什麼名字好?」雲小花問衛子晉。
衛子晉卻是認真的想了想,說道:「名倒是起了,叫成之。『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南有樛木,葛藟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樂只君子,福履成之。」雲小花跟著念道,笑了起來,「《詩經》里的樛木一篇,你竟然引用了它,成之,這個名字我喜歡,希望他以後能做一個快樂的君子。」
「學識有長進,我才出口,你便知道了。」衛子晉忍不住誇她兩句。
雲小花卻是想起上一世他教她識字的場景,雙手抬起,摟住衛子晉的脖子,「因為你這個師父教的好。」
衛子晉自豪的笑了,「以後你陪著我看書。」
「好。」
他沒有說姓,雲小花也沒有再問,當初驚險的時候,他說他會離開衛家捨棄衛姓,衛子晉說話向來一字千金,他必然會做到,雲小花的心頭大石輕了一半。
衛子晉從內室出來,臉上的笑容褪下,一臉肅容的出了院子。
書房內,孫玉稟報,查出這次刺殺的主凶,是呂家派來的人馬。
果然是她出的手。
孫玉一臉凝重的說道:「此事恐怕還與您姑母有牽連。」
「怎麼說?」衛子晉抬眼看他。
「您姑母那日匆匆離去,隨之晉王妃也跟著失蹤,正好那日晉王妃去寺里上香,半路失去音信,紀家軍正秘密搜查,可能已經被人擄出關外,落入敵人之手。」
若是晉王妃落入敵人之手,恐怕營州不得安生,衛子晉想了想,說道:「你懷疑她與呂氏勾結?」
孫玉點頭,「時間著實太巧,還有許姑娘恐怕也有參與。」
還真是個好計謀,連一向小心謹慎的衛子晉都入了圈套。
「許氏可被許家送回湖州?」
「已經被強行送回湖州,聽說許知州得知此事,要遂她出家門。」
高門大戶中的子女本就是一顆被親情利用的棋子,她來營州有許家縱容,也有她的一份野心,如今名聲盡毀,成了家族的棄子,也只怪她不識時務,自食惡果。
「快馬加鞭給湖州送信,我衛子晉要分家。」
衛子晉聲音淡淡的說出來,孫玉卻是驚得倒退了一步,立即跪了下去,「公子,您可還記得衛家家規?家產一向由嫡長一脈繼承,您身為衛家嫡長子,若是分家,將逐出衛家不說,還將抹去衛姓,衛家族譜上也將抹去您這一支血脈。」
「玉竹先生,這些我都想明白了,衛家不是貪婪我營州的生意么,我便送給他們,我不稀罕衛家的家產,只要能守著妻兒平平安安的就成了。」衛子晉嘆了口氣,又道:「以前,我是想把衛家佔為己有,那些傷過我、害過我的人,我都將一一回報回去,如今,我有了他們娘倆,一切都顯得不重要了。何況,吾之蜜糖,彼之砒.霜,成敗還未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