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懷孕了
一路上莫氏的態度非常明顯,母女倆都不跟著衛子晉同桌吃飯了,小兩口想要碰面都很難。
雲父夾在中間兩邊不是,只好私下裡安慰女婿。
衛子晉只覺苦澀不堪,一愁未展,明明她離自己這麼近,就是碰不著,見不著。
馬上要進幽州,前面有一條羊腸小道,兩邊山涯陡峭,山林濃密。衛子晉叫車隊停住,眼見天色不早,反而命令眾人退回三十里地紮營。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野外露營,平時都是派了人上下打點好,每到一個地方,必有舒適的客棧可住。
雲小花剛從吳興郡出來的時候,曾問過衛子晉,為何他二叔走的是水路,而他們卻要捨近求遠的走陸路。
衛子晉告訴她是為了安全起見,畢竟她爹娘年紀大了,一行人大多不習水性,走陸地反而更安全一些。
這次衛子晉忽然下令倒退三十里地紮營,雲小花有些猜測,他向來有主張,這次他們這麼悄無聲息的走了,雖然當時呂氏被什麼事情拌住,但事情緩和過來,呂氏必然會反擊,這一路上她發覺了異常,只是有衛子晉打理,個中兇險他們不知道而已。
先前衛子晉說他二叔不是他殺的,那整個衛家也只有呂氏是最大的嫌疑,雲小花就認定了她。她能殺了他二叔,如今也能殺了衛子晉,何況衛子晉還把她和雲家人都帶了出來,呂氏原本以為握住的把柄,轉眼間沒了,不尋衛子晉晦氣哪會甘心。
晚飯時分,衛子晉叫人端來可口的飯食,他由杏雨推著輪椅過來了。
衛子晉跟雲家人一起吃飯,桌上,雲小花坐在他身邊,飯吃到一半,他悄悄從桌下拉住她的小手,雲小花掙了掙,他硬是不放,很是有些倔氣。
他輕聲說道:「今晚你跟我一個帳篷,數量有些不夠,你兩個弟弟都擠一塊兒了,不會還讓你爹跟著一起擠吧。」
無恥,雲小花掙開手,放在桌上,不說話了。
關家人一臉關切的看過來,看得雲小花臉紅了大半。
夜裡果然帳逢不過,然而莫氏還是把關父給擠出了帳逢,讓他跟兩個兒子住著去,女兒眼下心裡不好受,做母親的看著心疼。
衛子晉白日的舉動就是個徵兆,這一夜果然不太平,半夜時分,東邊帳逢起火,正是衛子晉住的帳逢。
雲家人聞聲,急匆匆的從帳逢里跑出來,雲小花扶著莫氏,看到東邊帳逢起了火,她當下大驚,把莫氏交到關父手中焦急的往東邊跑去。
雲二郎和雲三郎也跟著跑過去查看,三人還沒有來得及到事發點,半途就被人擄起。
雲小花聞到熟悉的清冽體香,心下安穩,身子懸在半空,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貼緊他,免得他分心,沒想風聲里傳來他低沉的笑聲,胸口一顫一顫傳她的耳中。
穿黑衣蒙了臉的衛子晉肆無忌憚的在黑夜中狂奔。
然而過了許久后,雲小花方反應過來,他居然把她帶入一片空無一人的山林之中了,有人襲擊不是應該反擊回去么,怎麼他做了逃兵不說,身邊保護他的人呢?也不見蹤影了。
這不對勁,若是不對他的身子如此熟悉,她必不會這麼放心的掛在他身上。
衛子晉停下腳步,扯下面巾,抱住雲小花就勢坐在大樹下,月光下,他一雙狹長的眸微微眯起,唇角上揚,正溫情脈脈的看著她,似乎痴了。
雲小花越發覺得不對勁,試探的問道:「那火是你放的?」
衛子晉不答,像是沒有聽著她的聲音。
雲小花板直他的臉,強行把他的眼神從自己身上移開,又問:「那火其實是你故意放的,就是意圖把我擄走?」
衛子晉緩過神來,眼神卻忍不住往她胸口探,剛才雲小花摸黑穿的衣裳,事情又緊急,所以扣子扣得不齊整,這麼一陣狂奔,不小心露出一片雪白的酥乳。
今夜的月亮圓晃晃的,亮堂堂的,他眼神本來就好,這麼看著,完全能一看到底。
「不是。」衛子晉很是認真的搖頭,放在她腰間的手悄無聲息的舉高了些,隔著厚實的衣裳,他也能感覺到那胸口的起伏。
「不是?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今天忽然要倒退三十里,你是不是故意要在野外紮營?」雲小花方覺得自己白日里想的都是錯的,還以為夜裡有呂氏派來的人過來暗殺,所以他才這麼謹慎,結果並不是,衛子晉把自己的帳逢放一把火,再乘亂把她擄走。
騙子,偽君子,無恥。
「真不是,你信我。」他這麼說著,垂首,慢慢靠近她的唇,彼此呼吸交融。
雲小花想要推開他,卻撼動不了他半分,氣得臉都紅了,只好抬手擋住他的嘴,沒想他在她的掌心啃了啃,更是撩得她一身燥熱。
兩人畢竟是做了那麼久的夫妻,對彼此的身體都熟悉了,輕輕一點撩動,就能使對方有了感覺。
雲小花又氣又恨,衛子晉的雙臂卻是纏得她透不過氣來,掌心受不住他的挑逗,猛的鬆開,他的唇迅速侵佔上來,他囤出手來捉住她的後腦勺,一路吻著把她放倒在草堆子上,欺身壓下,右腿輕輕一抵,分開她的雙腿,另一隻手已經不安分的探入她的衣底。
密密麻麻的吻落下,雲小花已經摸不著北,軟成一團的身子只得任由他擺布。
衛子晉捉住她的雙手舉向頭頂,撐起上半身,望著眼前迷離的雲小花,心裡又是天人之戰,剛才遇險,看到小媳婦,臨時起意,把人拐到這深山老林里來,正好雲家人都不在,下人也不在,他有心想與她溫存一番,可是想起這幾天的苦悶,心裡又有些害怕她翻臉。
自己身子倒是誠實,沾了她的身子就成了癮,抱住她就有些受不住,前一世壓抑的狠了,這一世又有心想要放縱,在這樣矛盾的心情下,備受煎熬,藏在心底的野獸隨之暴發。
他伸手去解她的衣裳,又想起外頭太冷,於是幫她攏好衣裳,決定尋個山洞什麼的再行事,反正這一夜還長著。
沒想懷中的人慢慢緩過神來,雲小花抓住他的黑衣,眼眶裡含了淚,「你放了我吧,別拘著我了,我已經跟爹娘都說好了,回到營州,咱們就和離。」
聽到和離兩個字,衛子晉也回過神來,腳步異常艱難,他抱住她又坐在樹下不動了。
「為什麼?」他問。
雲小花有些頭痛,「我先前跟你說了的,你以為我只是說說而已?」
「為什麼?」他又問。
雲小花沒有答,他緊緊抱住她,直到天亮。
護衛尋來了,雲小花醒來,昨夜裡兩人吵得不可開交,他一勁的問為什麼,聽得雲小花心疼,只好咬緊牙根說了一番負氣的話,他沒理也不放開她,她後來就莫名的睡著了。
這會兒還在他懷中,他卻是一夜沒有合眼,盯著她瞧,狹長的眼裡有些迷茫,紅通通的,眼帘下一團黑影。
幾個身手了得的護衛看到兩人,迅速靠攏過來,看到主子痴痴的神情,俱是一驚,上前半跪行禮。
衛子晉終於回神,他抱起雲小花起身,接著把她放下,挺直了脊背站在眾護衛前,剛才頹廢的模樣一掃而空,他目光凌利的掃了眾護衛一眼。
眾護衛肅然起敬,他闊步往前走,沒有聽到雲小花的腳步身,接著停下,也沒有回首,「還不跟上。」
雲小花覺得他忽然又變得有此拒人於千里之外,恢復了往日的自信,神情寡淡、冷靜理智的衛子晉又回來了。
從小樹林里走出來,底下一片帳逢,先前東邊燒毀的帳逢還有痕迹,眼前是雲家人,衛子晉回身,面向雲小花,一本正經的說道:「昨夜裡有刺客,我並沒有騙你。」
雲小花看著他,見他回過身去,領著護衛闊步走了。
雲家人上前,莫氏拉著她上下打量,見她沒有受傷,放下心來,一行人回到營地。
日上中天,就要拔營起程。吃飯的時候,衛子晉來了,經昨夜一事,他現在直接不坐在輪椅上了。
剛才他一身黑衣蒙了臉,雲家人還猜不準是他,如今看著他穿上一身玄衣袍服,容色俊郎,氣宇軒昂的站在那兒,嚇得雲家人震驚在當場。
莫氏拉過雲小花,小聲問道:「女婿的腿好了?」
雲小花神情複雜的點頭,看著衛子晉,心思煩悶。
雲父激動的上前,上下打量一身健康的衛子晉,「你的腿終於好了?」那份歡喜不言而喻。
衛子晉霽顏一笑,點頭。
一家人坐下吃飯,衛子晉親自為雲父倒了一杯酒,翁婿兩連飲兩杯,雲父笑容滿面。
衛子晉一臉懇求的說道:「爹,娘,小花說到了營州要同我和離,小婿萬般不舍,念爹娘看在我雙腿愈痊的份上,能否再給小婿一個機會?」他一雙眼十分盼切的看著二老。
雲父卻是受驚,除了莫氏,雲家人皆是齊刷刷看向雲小花,看得雲小花臉頰通紅,只好求助的看向莫氏。
原本莫氏同意她和離,就想著女婿身有隱疾,這會兒看著四肢健全的女婿,雙腿說好就好,心裡那個燙帖,心思又活洛起來,先前女婿沒好不能與女兒圓房,現在健康了,不就可以解決這件事了么?
女人和離終歸名聲不好,想要再嫁,也是件難事,若女兒同女婿能重修於好,那就是最美滿的了。
於是莫氏同雲父皆點了點頭,留著雲小花在一旁干著急。
這還不算,衛子晉厚顏無恥的說道:「多謝爹娘的諒解,小婿還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雲父應承。
衛子晉的目光灼灼的瞥向雲小花,雲小花有些受驚。
「爹娘都是過來人,如今我身子健全,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想著小花能與我同進同出,夫妻之間不能生了間隙。」
說的在理,只是這話這麼明面上說出來,太露骨了,二老都有些臉紅心跳,何況當場還有幾個小的沒有娶親,看雲三郎尖著耳朵聽著,莫氏就臊得慌,私下裡拉了拉雲父的袖口,雲父連連答應,趕緊把這事給帶過去。
得了雲父和莫氏點頭,他才看向雲小花,溫情脈脈的說道:「小花,你就別同我鬧彆扭了,以前都是我不對,以後我會改的,接下來的路程,你便同我坐一輛車中,也免得擠著了二老。」
雲小花在內心罵了幾聲無恥,冷哼一聲,沒有理會。
二老卻有些看不過去,這女婿原本就是高門,又有能耐,對自家女兒寵愛有加不說,說話還低三下四的,便是自己也做不到,不免覺得自家女兒有些嬌慣,決定呆會再拉著女兒教育一番才行。
一頓飯吃下來,之後雲小花被二老責備了一番,衛子晉明目張胆的拉著她的手往他的馬車裡去。
衛子晉上了馬車,雲小花站在車旁,拚命壓制住自己的怒氣,內心又不得不佩服衛子晉的兩面三刀,這麼無恥,她上一世怎麼沒有發覺,在她的印象里,他一向溫文爾雅的正人君子,這一世卻像是長歪了,也不知他這一世經歷了什麼,能使一個人的性情變化如此之大。
待雲小花上了馬車挑簾進去,就見衛子晉盤膝而坐,脊背挺直,手中執筆,正在認真寫信。
雲小花氣沒有消,也懶得理他,獨自在一旁坐下,就見他很快就寫完了,放下筆,拿起信看了一眼,隨即側首看向雲小花,說道:「我寫給呂氏的信,你道這上面寫的什麼?」
說起那老婦,雲小花側過頭來,看向他手中的信,只見上面寫著昨個夜裡衛子晉被人刺殺,刺客被他捉住,準備把人全部打包送回吳興郡,望主母呂氏為他作主,並詢問呂氏雲小花的近況,振振有詞的說過年不能回,恐怕明年五六月或是會回來看看小媳婦,望呂氏好好照顧她,云云。
那老婦明明知道衛子晉把自己帶走了,昨夜派來刺客,已經到了魚死網破的境地,他居然還寫這樣的信給那老婦送去,不把她給氣個半死才怪。
衛子晉見她眉眸舒展些,接著說道:「再過一年,我便派親信敲鑼打鼓的回衛家要把你接回營州,到時看她拿誰給我做交代,現在整個族裡的人都以為你還在吳興郡的衛府,只有我一個人去了營州,這個啞巴虧呂氏只能吞下了。」
衛子晉的手段真是信手拈來,這手段若是不拿來對付她,專門對付那老婦,雲小花還是挺高興的,只是這幾日對付起她來也是一套一套的,她哪能這麼快原諒他,聽他說完,也沒有做什麼表示,接著轉過頭去。
衛子晉得了無趣,也不惱,折起信,吩咐下人連著昨夜裡捉的刺客一併送去吳興郡了。
這麼大張旗鼓的抓了這些刺客,接下的大半個月,一行人安安穩穩的,倒是沒有出什麼意外。
由於車隊走得慢,逢店必住,不再露宿荒野,於是從幽州到營州又走了一個多月,真到了營州的時候,已經進入隆冬臘月,滿世界白茫茫一片,坐在馬車中蓋上厚厚的被褥,捂上暖爐,穿上襖子,披上狐裘,依然覺得冷。
雲小花兩世都沒有這麼感覺到冷過,營州的天氣還真的是讓人水土不服,下車的時候,雲小花忍不住捂嘴吐了起來,莫氏見著了,不免心疼。
從幽州到營州這一路上,先是莫氏病倒,接著是只得十三歲的雲三郎病倒,請了大夫吃了葯,兩人病好利索了,時間也給耽誤了。
莫氏不免嘆息,女婿一向注重女兒,生怕她得了傷寒,那馬車裡的新被,墊的蓋的無不小心備至,沒想眼瞧著都到家了,女兒還得病了。
關父瞧著也是好一陣心疼,一家人護著雲小花進了雲家院子。
衛子晉下了車,先是安排諸事,並把兩邊院子的下子都清點敲打了一番,才轉身回雲家院子。
營州向來冷,衛子晉當然知道,剛來的那一年他身無分文,盤纏用光,挨了一個冬天的寒,到了來年春末算是撿回一條命來。
所以兩間院子都有地龍,進屋前,下人就得到了消息,地龍早已經燒好。
雲家人進了屋,只覺全身暖洋洋的,開頭還不知道這內里乾坤,聽雲小花說這是燒了地龍,大傢伙才知道,原來富貴人家這麼懂得享受,這得燒多少炭去,雲父與雲母不免覺得浪費,可看到女兒嘔吐不止的模樣,心裡那個擔憂。
雲小花在綠離的服侍下喝下熱湯,又犯起困,於是躺床上去了,莫氏留下照看,關父帶著兩兒和大兒媳婦與孫子給各自安排房間。
賀氏見到雲大郎,歡喜不已,兩夫妻這一年多來,聚少離多,很是思念。雲大郎上前抱住孩子,領著家人參觀院中寬敞的房子。
先前大傢伙擠在雲家食肆,地方展不開,二郎和三郎兩人住一屋,二郎到了適婚年紀,再娶妻卻是沒地方了,這兒除了幾人住的屋子,還有多餘的房間留做客房,留著將來的親家、親戚前來住。
衛子晉匆匆進來時,雲家人都不在,只有莫氏守在床邊,莫氏見女婿進來,起身尋了個借口出去了。
衛子晉來到床邊,細看床上睡得正沉的雲小花,唇角微微上揚,雲家人接受了他,就算小媳婦想和離,她也沒有膽量,他不準,這一輩子就得纏住她,別想逃了。
他坐下,伸手探向她的額頭,倒是沒有燒,可是臉色卻是不好,這幾日吃得也少,恐怕是冷的,初來營州,沒幾個人能忍受得住這天氣。
手還沒有從額頭上拿開,雲小花卻猛的起身,捂著嘴又嘔吐起來,衛子晉皺眉,看她這病得不輕,於是喚杏雨尋來丘乙。
丘乙原本就是營州人士,這次跟著衛子晉去吳興郡,便是為了他娶親的事,再次回到營州,得見家人,他也是滿心歡喜。
丘乙面色紅潤的進來,衛子晉說了情況,丘乙見他愁眉不轉,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著莫不是這一路上公子已經跟雲娘子圓房了?這癥狀像極了懷孕初期的癥狀。
丘乙懷著心思坐下,細細把脈,許久,他鬆開雲小花的手,正好此時雲小花也醒來了,看到丘乙,有些有氣無力的喚了一聲「丘先生」。
丘乙點了點頭,交代她好生休息,接著就沒有說下文,只是一味的看著衛子晉納悶,雲娘子這是與公子圓房了吧?若是沒有圓房就懷孕的話……
於是丘乙起身,衛子晉見他一臉憂色,心不由往下沉,莫不是得了什麼絕症,連忙跟著他出來,來了外室,衛子晉沉聲問道:「丘先生,你儘管直言。」
這可是你說的,於是丘乙問道:「恕老夫直言,公子,不知你可有與雲娘子圓房?」
衛子晉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孫玉和丘乙他從來沒有把他們當下人看待,以長輩視之,丘乙這麼直接問出來,衛子晉對著長輩,不好相瞞,只輕微的點了點頭,這模樣落入丘乙眼中,立即滿心歡喜起來。
「恭喜公子,雲娘子這是有孕在身,恐怕有兩個月左右。」
衛子晉一臉懵逼,剛才還在問他有沒有圓房,轉眼就說小媳婦懷孕了,衛子晉一時間有些反應過來,臉上卻露出笑來,接著是哈哈大笑,他一邊笑一邊在原地踱步,雙手搓了搓,嘴中喃喃:「我居然做父親了,我……我居然做父親了。」
他毫無形象的上前拉住丘乙的胳膊,「我居然做父親了。」那激動那興奮無需更多語言,看得丘乙也是一陣欣慰,誰能想到,他也沒想到雲娘子這麼快就能有了,他先前還想著得一兩年吧。
衛子晉也沒想他來接話,甩開他轉身往內室去。
丘乙看著他匆忙的背影,心裡也是高興,決定把這個消息告訴孫玉去。
雲小花剛才吐了一會,身子有些虛,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胸口一陣翻滾,聽到衛子晉的笑聲與輕快的腳步聲,不由睜開了眼。
沒想衛子晉上前就單膝跪在床前,雙手握住她的手,臉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狹長的眸里明亮如辰,看著她,唇角溢出滿足的笑來。
「小花,咱們有孩子了。」衛子晉略帶哽咽的說了出來,雲小花卻是懵在了當場。
她有孩子子,她的雙手下意識的摸向小腹,那裡有一條小生命,真的是她的,她以為她不會再有孩子,上一世中了那老婦的招,孩子沒了后,再也不能懷上,從此雲小花恨上了呂氏,然而那時她跟衛子晉只能守在松合院,衛子晉雙腿殘疾,她不敢把呂氏害死她孩子的事告訴他,生怕他承受不住。
現在他們又有了一個孩子,而且她已經來到了營州,那老婦再也拿她沒有辦法,她完全可以平安的生下這個孩子。
雲小花露出這幾個月以來從沒有過的真心笑容,那眉眸柔軟的能滴出水來,看得衛子晉都有些痴了。
是他跟她的孩子,她懷上他的孩子,所以他們兩個也有了血脈傳承,再也不會分開了,她再也不會離開他了。她再恨再有心結,她也不能抹去他是孩子的父親這事實。
想到這兒,衛子晉已經激動難已,他往前挪了一步,環住她的腰身,「小花,我以前對你不好,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一回,以後讓我好好照顧你和孩子,好嗎?」
他竟然這麼委曲求全、曲尊降貴,望著近在尺尺的衛子晉,雲小花猶豫了,有了孩子的這一刻,她就猶豫了,她註定今生跟他再也不可能分割開來,孩子是兩人的血脈,這是一個永遠無法抹去的事實,甚至她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她希望孩子是在父母的疼愛和期昐下出生。
衛子晉見她動搖,心下大喜,再接再厲,「小花,我衛子晉起誓,這一世我只娶你一人,不再納妾,永不休妻,與你白頭偕老,護你一生。」
望著少年時期衛子晉的面容,看到他那認真的眼,此時的雲小花不動容是假的,她輕輕地點了頭,算是默認了。
兩人有了孩子,孩子卻是一切,其他的都不算什麼。
雲小花算是同衛子晉和好,但心結卻是難以放下,特別是他只娶她一人,不再納妾的話,她只信一半,許雅還在吳興郡,衛子晉還是衛家嫡長子,有許多事情不是他能說了算的。
這時雲小花又想起衛家被抄家滅族的命運,立即從剛才的喜悅中醒過神來,嚇出一身的冷汗,雙手摸向小腹,靜靜沉思起來。
衛子晉出去找雲家人傳達這個喜訊,又決定舉宴,宴請營州的富紳。
雲小花卻靠在床圍子上頭都要想破了,關於五年後衛家抄家滅族的事,她到底該怎麼辦,如今有了孩子與先前不同,先前是不跟衛子晉過了便是,有了孩子,孩子不能一生出來就走上那樣的命運。
這時莫氏聽到衛子晉說的喜訊匆匆進來,看到女兒一籌莫展,不由奇怪,上前坐下。
「先前還以為女婿有隱疾,卻不想腿疾好了,轉眼你便懷孕了,這可是大喜。轉眼間咱們小花也要當娘了,娘感覺生下你的時候還似在昨日,現在我也要做外婆了。」莫氏喜極而泣。
雲小花握住莫氏的手,「娘,我有些擔憂。」
莫氏著奇。
雲小花繼續說道:「我想讓衛子晉離開衛家。」
「為何?」莫氏一臉不解的問,「他可是衛家嫡長子,將來還是衛家家主,他怎能離開衛家?」
他是不能離開衛家,而且一但離開衛家,他就不能姓衛,他的子孫也是,可這不正是她想要的么,她想不出別的辦法,她解決不了衛家抄家滅族的危機,何況就算她把抄家滅族的事說出來,衛府也不會有人信的,她與衛子晉在衛家本來就沒有什麼地位,該發生的事半點都改變不了。
若是她逼著衛子晉與衛家分家,徹底離開衛家,抹去衛姓,不就可以救下他的命來,不就可以保全她雲家,還有她腹中的孩子。
雲小花就這樣決定了,有了這孩子,她生了與衛子晉在一起的想法,但必須使衛子晉與衛家分家。
現在在營州,要讓衛子晉分家,她該怎麼做才好呢?
一時間雲小花想了許多,待衛子晉交代了諸事,再回屋時,明顯看到雲小花對他的態度變了,不再像先前那番冷淡,他不由心下一喜,上前握住她的小手,在掌心揉了揉,再捨不得放下。
雲小花瞥了眼他佔便宜的手,心中無奈,只好任他握著,沒有掙開。
「小花,你歇得也差不多了,不如回咱們的院子如何?」
雲小花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已經同娘說了,這間房子以後便是我的了,反正兩處院子也靠得近,你兩邊走動也不費力。」
他腿長,四肢又健康,又會功夫,走這麼點路當然不費力了,可是她是他的妻子,她沒回那個院子,他就覺得那兒無比的孤寂,不像一個家。
衛子晉想了想,說道:「呆會我同爹說一下,媳婦住這兒,我也就住這兒了,這走來走雲的雖方便,還是不如我時時能照顧著你。」
「你……」雲小花閉了閉眼,他還真是賴皮,依著雲父對他的好感,鐵定是同意的,這可不是雲小花的初衷,她想靜靜,想好好的捊一捊前世的事,可是他卻纏得這麼緊。
罷了,雲小花只好答應他,回隔壁院子住去。
兩院之間也只是一堵牆的事,中間打通有道門,來來回回也是方便。
衛子晉得了她准信,心下高興,見雲小花下床,趕忙上前相扶。
扶著她出了門,莫氏正好端來醬瓜小菜米粥,見狀,雲小花只好又坐回正屋吃下了米粥。
自從知道是懷孕了,雲小花越發的挑食,旁的不吃,只想吃味大的,像醬瓜小菜之類的她覺得爽口,還能吃上一些,若是炒菜油葷,聞著就要吐。
莫氏見女兒要過去,不免有些不舍,雖然只是在隔壁。一家人把雲小花送了過去,莫氏和賀氏婆媳倆陪著雲小花說了好一會兒話,兩個都是過來人,懷孕該注意什麼一一說得詳細。
莫氏見她吃得少,決定以後每餐都由她掌廚,再送過來。
說起這個,雲小花就覺得很麻煩的,她住在雲家有什麼不好,衛子晉非要把她接過來。
在家裡養了數日,雲小花開始慢慢適應每日必要嘔吐的生活,又因著心裡放寬,對衛子晉慢慢接受,心情也舒暢多了,每日拿著本書,靠在長榻上細看,不知不覺就過了大半日。
衛子晉來營州,又有許多應酬,一年多未理會的鋪子和生意,他都得一一過目,與各位掌事細談。
雲小花反而閑下來,莫氏怕她一個人孤單,又怕她不會照顧自己,於是同關父商量著,直接搬到雲小花的院子來住。
衛子晉原本想著把小媳婦弄回自家院子,兩人就可以同床共枕,再無人打擾,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岳母會為了照顧女兒而搬過來住,這樣一來,與先前又有什麼兩樣,他衛子晉還得獨守空房,一日忙下,往小媳婦地兒去,吃了晚飯就得各睡各房,真是苦悶死他了。
雲小花可沒有這麼多心思理會衛子晉的那點小主意,她現在管著肚中的孩子,還得管著府上的中饋,主子少,下人也少,院子卻是大,每個月府內的收支,她便順理成章的打理起來。
搬過來的時候,衛子晉交給她一竄鑰匙,這處院子不僅大,就倉庫就有好幾個,她曾跟莫氏打開倉庫瞧過,一整倉庫的糧食,一整倉庫從胡商那兒購得給朝廷進貢剩下的上等參,其他的古玩、珠寶也是看傻了雲小花的眼,怎麼也想不到衛子晉會私藏了這麼多東西,然而他這麼輕快的把管事權交給她,沒有半分猶豫,甚至打算以後都不再過問的樣子,著實讓雲小花嚇了一跳。
莫氏也是,她算是真正見識到女婿的能耐。
就在雲小花養養胎,算算賬,盤得整整齊齊后,營州各富紳派了帖,多是府中女眷的宴會。
雲小花把帖子收集起來,待衛子晉回來,她遞給他細看,徵詢他的意見。
雲小花說道:「上次你想宴請各富紳的喜宴,後來被我阻止,沒想他們倒是先過來遞帖子了。這裡是今天收到的請帖,這些人我查請楚了,個個身後都是世家,底薀深厚,在營州盤鋸上百年。」
「如今我有孕在身,不宜赴宴,不如就送些禮物算了。」
衛子晉點頭,「這些事你決定吧,不管你送不送禮物,都沒關係,你夫君我在營州還是有話事權的,他們不敢拿我們怎麼樣。」
雲小花得了他這一句話,放下心來,於是也沒有再說禮物的事。
第二日,雲小花打開庫房,叫人拿出幾支中等參,按著帖子送去給各府,又交代下人把自己不宜出宴的話帶到。
營州的藥材、皮毛、胡參最是多見,她今日拿的這些中等參,既沒有失禮,也沒有巴結之意,僅當朋友之間的禮尚往來。
果然晌午過後,各府給衛府也送來回禮,多是皮毛、藥材之類的,特別是藥材,聽說她懷孕在身不宜出門,便送來安胎的藥材。
衛子晉得知她的禮單,夜裡握住她的手,贊了一聲,誇了她兩句,雲小花有些無語,她若不是重生,這次來營州,必然過得慌慌張張,不敢應對,全部都得衛子晉拿捏,衛子晉專門跟這些人打交道,又是一個冷傲的性子,多半一口回絕,反而會得罪這些女眷,萬一吹兩句枕邊風,指不定也給衛子晉使些絆子,雖不會影響大局,卻也會令人心塞。
雲小花經上一世,在衛府學到不少東西,那老婦固然可恨,在她身上卻學會了怎麼掌中饋。
雲小花雖為農女,其實還是挺聰明的,被人逼一逼,學什麼都很快,重來一生,只會做的更好。
雲小花剛開始接管,隔一段時間就把賬簿給衛子晉查看,衛子晉沒有理會,只道:「便是夫人把我的家產敗完了,我再添進去就是,我就不用再看了。」
於是這家裡的大小事就全權交了雲小花,衛子晉一天到晚只管著外頭的生意,管著與他們的交際應酬。
轉眼懷孕已有三個多月,雲小花的味口好了許多,小腹也微微隆起,看得著端倪。
再過幾天又要過年了,雲小花與莫氏一起忙活著,家裡要置辦的東西還挺多的,第一次在營州過年,雲小花又懷有身孕,一家人有心想過個熱鬧的年。
正好雲家在東坊開了食肆,鋪面不大,也比吳興郡的大了不只幾倍,鋪面裝修妥當,打算在來年第一場集市時開門,到時打點各街坊,大年初八開門大吉,玩龍燈,都得計劃在內。
雲家在吳興郡賺了些銀兩,裝點鋪子,做吃食的材料,開市的龍燈會,都是莫氏在打理,家裡既然有錢,雲小花也就沒有再往裡添,不過到時送的禮金得豐厚一些,等夜裡衛子晉回來時再同他說說禮金的事,多半他是不會有任何異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