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衛子使計
方平在一旁看著,心疼的說道:「慢著點兒。」說完自己也拿起碗乘了一碗,想起讀書郎還在院中,便把自己手中的碗送了出去。
方偉假裝搖了搖頭,方平知道他不太好意思呢,反正這鍋湯是自家媳婦拿的,名聲要壞就壞他們吧,可不能壞了讀書郎的名聲,於是也不顧方偉的意思,直接把碗送到他的房間里去了。
方平匆匆回來,與元南花兩人躲在屋裡,把大鍋蛇湯喝了個乾淨。
方偉站在院中看著蘇小月一直沒有出屋,正在猶豫時,老三方平從屋裡把空鍋端了出來。
方偉見狀仔細打量了方平一眼,只見他沒有半點不舒服之類的,喝了湯后連精神都好了不少。
於是方偉轉身回了房,他進了房也沒有急著先喝湯,決定再等等,觀察一下再喝。
這時蘇小月給小傢伙和方河喝下了蛇湯,心情不錯,她剛才嘗了一口,味道真的很鮮,只怪少放了一些野菜,要是多放點,就可以多吃上一餐了。
拿著空碗出來,傻眼了,自己辛苦煮出來的一鍋蛇湯不易而飛了,只剩下石灶和一點火星子,連鍋都不見了。
剛才院子里站著的人她是知道的,立即一個轉身拿起木棍往老三的屋裡走。
老三方平早把證據洗乾淨放回廚房了,這會兒兩人喝了一鍋鮮美的湯,那嘴邊還留著香味兒,兩人躲在屋裡準備賴過去,誰知大門猛的被人從外面一腳揣開,蘇小月手中拿著木棍氣勢凌人的站在門口看著兩人。
第十章:奪得糧食
方小月人長得清秀,皮膚白皙,可是凶起人來也挺有威嚴的,把兩個人給震懾在當場,都忘記了說話。
「湯呢?」蘇小月沉聲問,她剛才還真是大意了,給一大一小喝了,忘記了這如狼似虎的方家人的劣根性,這會兒蘇小月自己的肚子還是餓著的。
兩人裝傻,裝不知道。
真是好笑,家裡就這幾人,那蛇湯還能飛走不成?
蘇小月一棍子打在桌子上,目光盯著兩人問:「敢做敢當,是不是你們藏了起來?」
蘇小月沒想到這麼大鍋湯某些人會生生把它喝完,還以為是藏了起來。
元南花被蘇小月的氣勢嚇得躲在床的一角,方平是個男人,這會兒覺得被一介女子嚇得不敢出聲顯得很慫,於是站起身來承認,「喝完了,我們兩個喝完了,咱們都沒分家呢,自然有什麼東西,應該一家人分。」
「哦,有什麼東西要一家人分,那平時你們煮的豆飯,煮的疙瘩湯可有給我們二房的人分?可曾有?」
蘇小月問得方平啞口無言。
蘇小月把兩人看了一眼,如今蛇湯是被兩人喝完了,再吵再鬧也拿不回來,但這一家子人口口聲聲說沒有分家,什麼東西都要分,那她今天就冷硬到底,該屬於她的這一分她也不會再放過了。
於是對兩人說道:「今天這鍋蛇肉湯,我是一定要計較的,你們既然說沒有分家,那以後吃飯的時候,我二房也必須分得一份,呆會爹和娘回來,我就說出來,希望你們倆個支持我。」
方平還以來蘇小月會氣憤的把人打一頓,沒想只是要他們幫著說一說話而已,這倒也沒什麼,二哥也是家裡的一份子,自然是要有一份。想起剛才那一鍋美味的蛇肉湯,心裡就決定呆會多說兩句好話。
元南花卻抬起頭來,望著蘇小月什麼也沒說。
東屋裡,老四方偉靜靜地聽著隔壁房裡的吵鬧,他無動於衷的端起湯碗,慢慢的品嘗了起來,這架勢就跟舉人老爺沒有兩樣,只差身邊沒有伺候的丫鬟和書僮。優雅的動作,修長的手指,一口一口的喝下時,還是有些狼吞虎咽。
一碗下肚,心下有些後悔了起來,如此美味的湯他當時就不該說出來,應該自己先把鍋藏起來慢慢享用,究竟還是少了些,下次不知要幾時才能喝到只有富貴人家才能喝到的湯。
他這麼想著,沉思著要不要跟梁氏說說,二嫂既然能捉一條蛇,自然就能捉第二條,以後要不要她專門為他準備一些蛇肉湯來喝。
蘇小月這邊跟老三方平談妥,可沒想到對面已經有人打她主意,她回到自己屋裡,望著整潔的室內,再辛苦也覺得有了意義。
床上的人還是閉著眼睛,長長的睫長一動不動,只有那鏗鏘有力的心跳聲和起伏的胸口才證明他還活著。
剛才喂他蛇肉湯的時候,喝得挺歡的,突起的喉結上下不停的顫動,恨不能把碗都給吃下去似的。
小傢伙喝下美味的蛇湯,這會兒爬在男人的身邊安靜的望著床上的人。
蘇小月這麼望著,總覺得這孩子跟床上的男人帶著一股陌生感似的,還沒有跟她那麼親。一種挺奇怪的感覺,也不知男人以前是不是長年不在家的緣故還是什麼。
方家下田的人回來了,院子里鬧哄哄的,肉湯早喝完了,這麼久風一吹倒也沒有留下什麼味道兒,要不然這群餓狠了的勞動力恐怕又要鬧起來。
蘇小月拿木棍做拐仗似的從屋裡出來,站在廊下看著院子里的人說道:「我是大河的新婦,自然也是家裡的一份子,家裡有吃的也不能少了我二房一份,如今大河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方為還這麼小,所以疙瘩湯也不能少了他倆一份。」
蘇小月的口氣不商量,而是陳述。
方平從屋裡出來,元南花沒有出來。
方平待蘇小月說完,跟著在後面附和了一句,老大方亮是看到蘇小月挑過蛇的,如今看到她心裡就發怵,自然沒有說話反駁。
方二福可不幹了,梁氏更加,直接罵了起來,什麼好吃懶做的、殺千刀的……
吵得院里鬧哄哄的不能入耳。
梁氏這邊罵人,方二福那邊指著蘇小月,橫蠻勁上來,頗有一種氣勢壓人的模樣,「你說什麼呢,你敢再說一次。」
再說一次又怎麼了,蘇小月手中的木棍不離手,把剛才的話又重複的說了一遍。
方二福氣得是火冒三丈,作勢就要上前打人了。
蘇小月眼瞧著屋外圍滿了從田裡回來的村民,大喊:「公公要打新婦,公公還是打死我這個新婦得了,反正大河都快要死了,你們巴不得我們一家三口死在一起,沒死的也要打死的,反正都是死。」
那些村民一聽,嚇得不輕,騰的把手裡的擔子放下,站在圍牆外看了起來,方二福年青的時候做了不少事惹下不少舊怨,這會兒聽到雲雪月的話,個個起了哄。
方二福本要下的手這下下不了手了,拿著扁擔進退不得,怒瞪蘇小月。
外面村民不知誰見勢不對,把方家村的里正請了過來,
里正叫方大善,輩份挺高的,本家人都稱他為三爺,外來戶也跟著一起稱他三爺。
「三爺來了,大家讓開點。」誰在人群里這麼一嚷,人群讓開一條道來。
蘇小月故意又把剛才那話重複一遍,這下三爺聽了個全,剛才還有人傳話,他將信將疑,這會兒親耳聽到,心往下一沉,腳步快了幾分。
進了院子,見方二福拿著扁擔在手,就知道他橫蠻勁兒上來了,立即派兩個年青力壯的兒子上前把方二福的扁擔給奪走。
方大善方頭大耳,生得福相,家境也不錯,又是村裡最公平公正的一人,在方姓中輩份又高,三爺之稱實至名歸。
他看了蘇小月一眼,見沒有什麼傷痕,才鬆了口氣。
梁氏見三爺過來,早慫了,站在老大身後,屁都不敢放一個。
方二福卻氣得憋紅著一張臉。
三爺發話:「吵什麼呢,一家人有什麼吵的,沒分家要團結在一起,家裡還有讀書郎,自己不要臉,可別壞了讀書郎的名聲。」
提起讀書郎那可是方家人的心病,方二福尤其是,立即晃過神來。還好剛才沒有當著這麼多村民的面打老二媳婦,否則這虐待新媳婦的罪名就安上了。這新婦入門就瘦成皮包骨的大家都看到了,若再下手,恐怕百口難辨。
三爺見人反應過來了,也不再多說什麼,都一大把年紀的人,得留點臉面。
事情平息,三爺恐怕是要走了,蘇小月立即一個箭步來到三爺面前,說道:「三爺,您要為我做主啊,我來方家也有一月有餘,方家人不給我們二房半點糧食,是要活活餓死我們啊。」蘇小月聲情並茂,聽者心痛。
方二福卻氣了個半死,指著蘇小月,四下尋了尋,在找他的扁擔。
三爺看到方二福這模樣哪會不知道他在幹什麼,當初村裡人捐錢捐糧給大河去鎮上看病,最後人沒看好就把人給弄了回來,別人不知道內情他是猜到了一些的,此時見方二福明目張胆的要把人給餓死,這可不行,方家村可不能留下這樣忘恩負義的人。
三爺臉色一沉,發話道:「二福啊,大河媳婦說的可是真的?」
這事本來就是真的,方家眾人都垂下頭去。方平在這時說話:「三爺,大河是我二哥,以後我們一家不會再這樣了。」
不用方平承認,三爺也看出來,於是借著方平的話,責備道:「大河可是咱們村的打虎英雄,若沒有大河,老虎什麼時候下了山,還有咱們活路。二福啊,大河這一房你可不能有任何苛待。」
方二福什麼話也沒說,只把目光橫向蘇小月。
蘇小月知道只要三爺一走,方二福又會像以前那樣對她,於是乘著三爺沒走,她直接說道:「三爺,大河如今躺在床上,我也不求別的,只求爹娘給我一些吃食,我會好好照顧大河的,直到他病好如初。」
病好如初談何容易,連鎮上的大夫都看不好了,還有活路,真是可憐的孩子,年紀輕輕就要守寡了。
聽到蘇小月的話,眾村民顯然是向著蘇小月的,於是有人附和,要方家拿出糧食出來給二房。
這下三爺有些為難了,這又不是分家的,要方二福分出糧食出來,的確不好分也不好說。
蘇小月見僵持下來,說道:「真是耽誤了三爺的功夫,家裡有讀書郎,按理應該叫四弟出來評評理的。」
對啊,方家老四可是個秀才郎,遇上這種事,除了里正,他也是可以的。
老四方偉可是方二福的逆鱗,立即就炸毛了,毫不耐煩的甩了甩手道:「分,老大,給二房分食物,把這幾月的食物分給她,再有的得等下半年有了收成才能給。」
說完就領先進了屋,梁氏跟在後面也匆匆進了屋。
老大方亮得到指示,於是拉著自己媳婦進了廚房。
現在方二福說要分的,方大善也就暫時留下來,順帶做個公正人。
第十一章:日子要熬
方亮轉眼從廚房裡拿出了一麻袋豆子,蘇小月看也沒看便說道:「如今方為太小,大河又躺床上要吃流食,恐怕豆飯這兩人都吃不下。」
站在土坯牆外的村民點頭,也是這個理,家裡年青人吃豆飯填肚子就算了,小的、病的可經受不住的,麵疙瘩湯總要有。
方亮剛要轉身進廚房,齊惠卻沒有動,一雙眸子盯著蘇小月,似才認識她似的。
方亮把粗麵粉拿了兩升出來,還特意報了數量,目的是讓屋裡的方二福與梁氏聽到。
三爺望著那堪堪滿的兩升粗麵粉,心裡嘆了口氣,方二福家裡窮成這樣了么?為了養一個讀書郎,卻苦了這一大家子,下面還有這麼多小的,要熬到幾時?
份量是少了些,總比沒有好,蘇小月見目的達成,就把豆子與麵粉收到屋裡去了。
里正走了,屋外圍著的村民也跟著走了。
方二福夫婦兩人出來,方二福在廊下使勁的踢了幾下木盆,木盆從東滾到西,又從西滾到東。他沒頭沒腦的吼道:「敢橫到老子頭上去了,小心老子哪天弄死他。」
梁氏在廊下指桑罵槐,「吃了要去死,殺千刀的,沒眼力見的……」
蘇小月把東西放好,從屋裡走出來,手裡除了一根木棍,又多了把剪刀。
與兩個老東西一個照面,方二福嘴中一哽沒再說了,梁氏看到蘇小月手中的剪刀,目光閃了閃,也收了聲。
總算安靜下來了,蘇小月回了屋。鬥了一個早上,她自己反而沒有吃下任何東西。
蘇小月待廚房空了下來,拿了豆子準備進廚房,梁氏就堵在了門口,嚷道:「幹什麼呢,吃食都分了,跑我廚房裡做什麼,來偷糧食的么?」
蘇小月盯著她道:「娘若怕我偷東西,不如就站在一旁等我做好飯再走也不遲。」
「你——」梁氏冷哼一聲,「家裡的柴不要人去弄哪來的有,你有本事讓里正分糧食,那就有本事自己上山撿柴,以後家裡的柴火和水都得你自己弄。」
看梁氏這架勢是不會讓的了,蘇小月如今拿了糧食也不想再鬧下去,說道:「那好,我自己撿柴也行,但家裡的小鍋得給我。」
反正那小鍋用處也不大,也放了好些年了,梁氏狠狠的剜了蘇小月一眼,回身進廚房把小鍋拿了出來。
蘇小月抱著小鍋回了屋。
跟小傢伙交代了幾聲,再把小傢伙抱到床上陪著男人,自己出了門,準備上山撿些柴回來。
現在正逢夏季,柴火旺盛。這一點還是難不住她的。至於井水的話,挑起來有些遠,略困難一些。
上了山,蘇小月沒多久就撿了一堆柴,她用稻草捆緊,背著柴火就回來了。把柴火放下,拿了方家的桶去挑水。
方家村村後有一條長溪泉,大家都在那兒挑水喝,蘇小月第一次來,遇上村民,許多人都認出了她來,見她親自過來挑水,又竊竊私語了起來。
蘇小月力小,身子瘦,腳有些飄,一次挑的水只有半桶,多跑了兩趟,小小的米缸暫時成了她的水缸,把擔子放下,往水缸上蓋了一塊布擋灰塵。
今早用石頭搭的灶還在那兒,沒想到這個小灶以後就成了她做飯菜的地方。還好當時搭這個灶的時候離開了屋檐下,在屋的後面,也不影響屋裡的日常生活,也不會遇上那些站在院里如狼似虎的大人和孩子。
燒了火煮了一小碗豆子,又煮了一些野菜湯,就著湯水與黃豆吃下去,只覺得難以吞咽。小口小口的總算把東西吃下去了。
這樣可不行,以後她基本就吃這個了,得想個辦法才行。
吃飽了飯,蘇小月帶著小傢伙往方家村的祖屋去,她想過去看看,聽說那裡有石磨,她想著有了豆子,以後要不要早上起來磨些豆漿,豆渣再炒來吃也總比直接吃豆子好吃。
經過幾戶本家人就來到祖屋。祖屋裡人的還挺多的,不過大家都圍著石輾,正是碾麥穗的時候。
她在祖屋裡轉了一圈,看到屋的正中央放著一個幾百斤重的大石磨,看到這麼大的石磨,蘇小月就沒有脾氣了,家裡沒個男人果然是處處受挫。
還好她在角落裡看到一個小石磨,不過這小石磨許久沒有人用了,顯然覺得石磨太小,用處不大,大家都選擇用大石磨。
蘇小月立即帶著孩子折回方家,從麻袋裡拿出一升豆子,給灶里加了火,把豆子放入鍋中炒了起來了,一升豆子炒得香香的,個個金黃金黃的熟透,她把豆子裝起來放進了竹籃。
竹籃底下鋪得厚厚的幾塊大荷葉,倒也不漏豆子,呆會裝大豆粉時也能用。
到了祖屋,見大家還在排隊用石碾,她也沒跟大家打招呼直接來到小石磨前,先倒了一點豆子放到石磨上試了試手勁,累是累了些,自己還能行,於是一點一點的把炒熟的黃豆慢慢磨成了粉。
把粉沫一點不剩的裝到荷葉上,挎著籃子,拉著方為回了家。
轉眼到了晚飯時分了。
蘇小月直接往鍋里添了水,燒了柴,等水滾了用把野菜丟入滾水中,嘆了口氣,覺得少了一把菜刀和一塊砧板,砧板還好說,進山裡弄一塊就是,菜刀得上鎮上去買。
等野菜熟了,往裡加了些鹽,接著下了研磨的豆粉,在湯中攪拌起來,直接成了糊糊才熄了火。
小傢伙從沒有吃過這們的東西,當蘇小月乘了一碗給他時,口水都快流了出來,兩人一口一口的喝著糊糊,忽然發覺這豆粉做的野菜糊糊的味道的確不錯,要是能再加點油就更妙了,而且這糊糊床上躺著的人也咽得下去,不一定要喝麵疙瘩湯。
大小兩人呼啦啦的喝了兩大碗后,摸著圓滾滾的肚皮,異常的滿足。
吃飽了,蘇小月把剩下的一大碗糊糊慢慢的給方河喂下,方河的鬍鬚被蘇小月剪得乾乾淨淨,這麼會張開口,只覺得那口異常的大,裡面潔白整齊的牙齒。一筷子糊糊進了嘴吞都不用吞就沒了。
轉眼一菜碗糊糊完了,那嘴還張開著,蘇小月傻了眼,這些日子她不停的投喂,知道這傢伙食慾旺的很,心想著今天磨的一升豆子多的是糊糊,反正野菜也還有,不夠明天上山弄,於是又回到灶上下了一鍋豆粉野菜糊糊。
又是一大碗喂下,某隻大嘴還張開口,沒有吃飽來著,這麼說來,這些日子這傢伙就從來沒有吃飽過,甚至她平時喂下的只夠他塞牙縫的。
蘇小月也是扛上了,還想吃是吧,老娘今天豪,就讓你吃個夠,一連吃下五大菜碗,他終於閉上了嘴,蘇小月已經沒有脾氣了。
她救下的是個什麼人,不會是個大胃王吧,那她可養不起。
臨睡覺前,蘇小月查看了一下男人的腿傷,只見周圍不但不流血了,似乎還有結痂的趨勢。於是又燒了熱水給他擦了個全身澡,又給傷口上倒了一些鼴鼠研磨的粉,把最後一點烤熟的鼴鼠肉也給他喂下了。
這時代沒有香皂或別的能凈身的東西,平時蘇小月也只看到梁氏拿草木灰的水來洗頭髮,所以給大小兩人洗澡的時候,蘇小月也用了草木灰沉澱下來的水。
三人剛要上床,小傢伙忽然捂著肚子,害羞的對蘇小月說:「娘,為兒要上廁所。」
蘇小月見小傢伙一副羞愧的模樣就想笑,於是抱住小傢伙往廁所走。到了廁所,小傢伙一定要下來自己進去,蘇小月就在外面站著等他。
沒多久,小傢伙大喊:「娘,有蛇,有蛇。」
有蛇兩字把蘇小月嚇了半死,早上的恐懼還在心頭間,當下就撈了個木棍走進廁所,捂著鼻子順著小傢伙的視線看去,有些哭笑不得。
這哪是蛇,這明明是蛔蟲,很大的蛔蟲,看得人直作惡。
農村的孩子比城市的孩子更容易得蛔蟲,平時玩泥巴,吃了不幹凈的食物等等,都會有,所以小孩子一般每年都會殺一次蛔蟲。
何況這是古代,看看方家那幾個黑娃,基本大人在田裡幹活,小孩就在田裡到處玩,又不喜歡給孩子洗澡擦身什麼,這些古人又沒有給小孩殺蛔蟲的常識,恐怕這些孩子營養不良也不一定是沒吃好東西的緣故。
蘇小月一番解釋,把臉色嚇得蒼白的方為勉強晃過神來,小傢伙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自然嚇得半死。
那鼴鼠肉果然是萬能的良藥。這一大一小都有用,可惜就是太難弄到了。
小傢伙上完廁所就嚇得不輕,抱著蘇小月一整晚都不放手,在夢裡還被驚醒。
第二日,蘇小月帶著孩子,拿了兩升豆子去祖屋。祖屋人滿為患,每次打麥穗、稻穗的時候,那隊伍排得特別長,恐怕昨天夜裡就有人排隊了。
大家見她過來,個個好奇的看著,有人竊竊低語,慢慢的他們都知道了蘇小月的身份。大河在永豐縣出了名,在方家村更是有名,大家談及大河就覺得一榮俱榮。
有幾個婦人站著左右無事,打量起蘇小月,說道:「這大河媳婦倒是長得白白凈凈的,不像咱庄稼人,你看看大河的孩子,先前跟方家幾個黑娃一樣,今天看來這孩子乾淨多了,精神也好了,人家都說後娘靠不住,我看大河媳婦人品不錯,對孩子還挺好的。」
第十二章:大河醒了
將心比心,畢竟不是自己的血肉,新婦初嫁進來,丈夫還躺在床上,要是自己也未必能心寬,還有心思管著個拖油瓶。
「是這個理,這大河媳婦的人品沒得說。」有婦人附和。
一向喜歡咬舌根的羅二梅,她右嘴唇邊有一顆醒目的黑痣,黑痣上一根黑而粗的毛,此時聽到兩人談話,也加入了進去,說道:「你們知道么,昨天這新婦被她公公方二福給打了。這方家沒幾個好的,個個都橫,若不是生了兩個好兒子,方二福別想在方家村裡住著,三爺以前早就看他不滿了,以前咱們村裡丟東西,往他們家一尋,一尋一個準。」
兩婦人回頭瞪了她一眼,先前說話的婦人責備道:「你就少說兩句了,那都是以前的事,小心方二福犯起橫來六親不認。好在如今兩個孩子爭氣,小的是秀才郎,明年要考舉人老爺了,只可憐了大河,如今還躺在床上,不知生死。」
羅二梅啐了一口,「方二福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大的爭氣小的也爭氣,依我看,這新婦一進門就被公公打,不如和離,這麼年輕還能找個好的,嫁那家人只會遭報應。」
幾位婦人看著羅二梅不說話了。
蘇小月沒有理會這些人咬舌根,她先是拿出那一升炒好的干豆子,跟著昨天的方法磨成了豆粉,把豆粉裝入籃子當中,才把昨夜泡好的一升濕豆子拿了出來。
站著排隊的婦人見蘇小月把豆子磨成了粉,覺得新奇,不知道她這是打算怎麼弄來吃。又見蘇小月拿濕豆子出來磨,個個更加驚奇了,這是在磨什麼呢?往日里大家拿石磨只是磨麥粉而已,所以都不喜歡用小石磨,大石磨排上隊了,把家裡的男人叫來,一家人花些功夫把麥子磨了,以後就做些疙瘩湯喝就成了。
蘇小月這精細活兒看得幾人新奇。
濕豆子磨的時候蘇小月加了水,慢慢地豆漿一點一點的從石磨的縫隙里往下流,蘇小月用個大碗接住。
白色的豆漿磨出來像牛奶,方家村裡窮,自然不可能見過牛奶,只有幾個給富貴人家幹個活計的,曾遠遠的見過一眼,富貴人家喂的奶牛可精貴著。
沒想這豆子還能磨出像牛奶一樣的東西,個個隊也不排了,跑過來瞧著。
蘇小月沒想到這方家村的見識,連豆漿也不知道,被人圍觀,頓時有些不舒服。
靠近了來看,有婦人說:「這個我見到過,在咱村下游幾個富一點的村裡有人就這樣磨,叫……叫豆漿來著,專給老人和小孩喝的,那豆渣年輕人吃。」
「大河媳婦真是心靈手巧,這個是怎麼磨出來的?」
幾人看著蘇小月就簡單的往石磨里喂泡發的濕豆子,一邊用手推磨,也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簡單的很,大家看了幾眼就學會了,方興味的離開,接著排隊。
恐怕這法子立即就會傳遍了方家村,這石磨以後也要排隊了。
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法子,只是方家村的人窮,沒什麼見識,蘇小月也沒想著要這法子做什麼,她只為了把一家三口給填飽肚子而已,所以這些人愛看就隨她們。
豆漿和豆粉磨好后,蘇小月直起腰來,只覺得頭腦一陣暈眩,站在原地緩了緩,小傢伙圓溜溜的眼睛擔憂的看著他,小手攥著她的衣角。
蘇小月捏了一把他的小臉,又揉了揉他的頭髮,挎著籃子拉著小孩往回走。
豆漿拿回來得燒開煮熟了才能喝,蘇小月煮了兩大碗豆漿,剩下的冰在泉水中,下午的時候再喝。
豆漿是原味的,野菜做的豆粉糊糊里加了鹽,因為知道方河的胃口,蘇小月做的份量很足,她跟孩子吃飽后,把剩下的豆漿和糊糊全部餵給他喝了,終於看著他的嘴巴閉上了,蘇小月鬆了口氣。
喂兩頓飽的,床上的人似乎生命力更加旺盛了。
給他傷口換了一些葯,又把家裡打掃了一遍,拿起昨天換下的被子衣裳,用木盆裝好,帶著小孩準備出門洗,就見元南花從廚房裡出來,兩人一照面,元南花匆匆的就進了自己的屋裡,那神色之間有些慌張。
蘇小月只看了一眼,沒有在意,就帶著孩子出門了。
太陽快到正午,這時的村民不是在祖屋排隊就是在農里幹活,河邊沒有什麼人,蘇小月尋了個樹陰的地方,叫方為一邊吃著茅梅一邊陪著她洗衣服。
剛才一路上走過來看到路上有茅梅,蘇小月就順帶摘了一些,方為顯然也吃過,特別喜歡那味道,安安靜靜的坐在樹陰下,乖巧可愛的吃著茅梅。
那換下的被子昨天沒來得及,跟方二福分糧食弄了大半天,這會兒上面的濕跡都幹了,一股惡臭味。
她先把被子泡在水中,用石頭壓著,站上邊些,洗三人換下的衣裳,這時代沒有洗衣粉,只能用棍子不停的捶打和手搓,真是費時的很。
把被子衣裳洗完,蘇小月有些直不起腰來。她在石板上坐了一會兒,小傢伙見她洗好了,騰的起身,走了過來。
茅梅吃完了,嘴巴上一圈紅汁,尖瘦的下巴,圓溜溜的眼睛,蘇小月既想笑又心疼,她拉著孩子在上游洗了一把臉。
忽然見到石頭縫裡有螃蟹,兩人來了興緻,蘇小月的口水要流出來了,看著螃蟹就來勁了,帶著孩子兩人捉起了螃蟹,捉了六七隻大小不一的用一根野草纏住,往剛才裝茅梅的竹籃子里一放,端著木盆拉著小傢伙的小手心情不錯的回了家。
剛進門院子里就傳來咒罵聲,梁氏叉著腰正對著二房大喊大罵:「殺千刀的,咱方家還養出個家賊了,搶家裡的糧食不說,如今還偷起鹽來,好吃懶做的東西……」
大家見蘇小月回來,方二福拿著扁擔就上前要打人,蘇小月見勢不對,猛的抱起小孩躲開,剛剛洗好的衣裳掉落一地,扁擔揮下,打在土坯牆上,打下許多粉沫,露出一個小洞。
蘇小月手中的東西甩在地上,抱著孩子往屋裡跑,堪堪進屋把門閂上,只見屋裡被人翻得亂七八糟,連昨天分來的豆子也少了大半,先前買的細麵粉沒了,粗麵粉也被拿走。
屋外的人猛拍著房門,房門都快被人踢開了,蘇小月紅著眼把小孩放下,從凳子上拿了剪刀,又瞥向角落抄起木棍。
袖口被人拉住,蘇小月低頭,望著方為眼眶裡滾來滾去的淚珠卻忍著不落下,一雙小手臂卻死死的攥住她,生怕她開門出去。
蘇小月知道方二福是個橫蠻的人,連村裡人都要忌憚他,她一個瘦弱的小女子怎麼對付得了這老油棍,可是這一大家子人欺人太盛,今天就算是她死,她也要拉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