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花糾結
衛子晉雙眸垂下,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邊已經有下人上前扣住衛子晉,雙手被人吊了起來,他的雙腿微微彎彎,衛君言掃了他雙腿一眼,有那麼一瞬他覺得對不起這個孩子,對不起前妻,然而只是一瞬而過。
長隨遞上長鞭,那鞭子上居然有倒刺,雖小卻比普通鞭斥要兇險十分。
「啪、啪、啪。」
接連三鞭下去,衛子晉沒有出半點聲。
衛君言甩開鞭子,看著他倔強的閉緊的嘴,心裡越發的煩悶,這個兒子倔強的讓人可怕,便是他年青時受此鞭刑,也曾眼淚汪汪,然而他卻沒有半點聲響,似乎打在的是別人身上。
「要你倔強,你娶新婦進門,一意孤行為父不說就算了,你如今竟然寵著新婦至衛家於不顧,你好好記住今日的教訓,至於營州的生意,你不必再打理了。」衛君言說完,轉身出去。
聽到這兒,衛子晉冷笑一聲,最後一句才是他想要的吧。他這個爹爹,自從娶了繼母就再沒有把他當成親生兒子,反正他不缺兒子,便是嫡子也有兩個,庶兄妹那便是數也數不過,他怎會在乎呢。
營州的生意是衛子晉十六歲那年向族老們提出來的,願意親赴營州為衛家進軍營州。如今三年過去,終於有了規模,他便要從他手中搶去,再給他喜歡的兒子們么?誰都能瓜分,哪怕是庶子,偏他不行。
衛子晉被人放下,背上的血已經染濕了衣裳,他臉色蒼白如紙,唇色發青,被人推出來,孫玉見到他這個模樣,臉色大變,趕緊上前接過手。
衛子晉吩咐:「別聲張,趕緊推我回小院。」
孫玉推了輪椅,才知道他後背傷的有多重,那血水就不停往外冒,這到底是不是親生父親,但凡有點良心的人都下不了這麼重的手。
兩人匆匆來到松合院,迎面遇上雲小花與綠離兩人提著一籃子吃食往外面走。
衛子晉立即控制住輪椅,命令道:「快進那道月亮門內躲一躲。」
這是為何?孫玉有些犯懵,他只好聽令把輪椅推到月亮門側。
雲小花與綠離兩人來到院門邊,忽然停頓下來,蹲身揉了揉腳腕,蹙眉道:「到是沒好全,呆會你扶我去小偏門那兒,我交代好他后,你以後就不用怕他了。」
「娘子,要不我今日不出門了,你的腳傷本應該多休養,這兒走去偏門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沒事。」雲小花揉了一會兒,慢慢起身,靠在綠離肩上。
綠離卻不走,紅著眼說道:「娘子,今個兒我不去了,你還是養好腳咱們再去,這事兒又不急在一時。」
「誰說不急,咱們呆在這院中半分銀兩都沒有,我連給你打賞都不成,我只能教你做些吃食去賣罷,你不嫌棄我這樣沒出息的主子就好。」
「娘子。」
「好了,你扶著我,咱們慢慢走過去,看這天色尚早,倒是還來得及的。」
兩人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主僕兩又是一番推辭。
這邊孫玉卻看著衛子晉背上的血水落入地上,已經染濕了輪椅下的地。衛子晉的臉色越發的蒼白,唇角烏青,雙眸開始不聽使喚的要瞌上。
孫玉忍不住準備往前推,剛動了輪椅,衛子晉睜開眼睛,「不可。」
兩夫妻之間本就應該同甘共苦,再說這事兒還是新婦給惹出來的,如今連給她看著都不行,何至於此。
孫玉越發的對雲小花不滿意,這主僕兩人還在推推拿拿,終於走出院子外去了。孫玉才敢把衛子晉推出來。
他推著輪椅飛快的往小院子里去,那邊杏雨聞聲跑過來,孫玉道:「快去院門前瞧瞧,丘先生來了么。」
杏雨立即跑院門去了,含香上前搭把手,把衛子晉爬著放在拔步床上。
孫玉吩咐含香打來溫水,他用剪子剪開他背上的衣裳,露出裡面的傷口,不由得倒吸了口氣,還真的下得了手。
只見那傷口被倒刺勾得深可見骨。
衛家的脊刑果然厲害,不經族老們會審,犯得著私刑下得這麼重么?也太偏心了,人心都是肉長的,果真對這個大兒子就沒有半點感情么?
床上的人已經昏厥了過去。
丘乙過來時,看到這情形也是倒吸了口氣,先派人給衛子晉嘴中喂參湯,接著把巾帕放入他嘴中,細薄的刀尖刻入傷口中,慢慢挑出細如牛毛的倒刺。
即便是昏迷不醒的衛子晉也忍不住「嗯」的一聲咬緊了巾帕。
聽到衛子晉一聲一聲的小下去,孫玉和丘乙萬分著急,丘乙額上出了一層薄汗,杏雨忙用乾淨的巾子為他拭去。
終於把倒刺全數拔了出來,床上的人連「嗯」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丘乙丟下刀子,站了起來,同孫玉說道:「這些都是家主打的?」
孫玉點了點頭。
「還真沒有見過這樣的父母,孩子都是父母身上掉下來的肉,也捨得。少主也是個可憐的,有爹等於沒爹,還沒學會走路卻失了母親,看著少主外表錦秀無比,內里卻是千瘡百孔,說起來,新婦不體貼,兩人便一直這樣的分開著,哪像新婚夫婦。」
丘乙本是性情中人,著實是看不下去的,他原本在營州落的難,是衛子晉救了他以及他一家人的性命,先有了救命之恩,后又被他能力折服,怎麼也想不到才十七歲的年紀,竟然有這般心性,在營州與各大富紳相鬥,那有半點懼色。
孫玉嘆了口氣,「少主的事,咱倆就不必再多說了。」
兩人心思都差不多,可是他們也跟了他這麼多年,自然也了解他的脾氣,但凡他認定的事,不撞南牆是不會回頭的。
衛子晉的命算是保住了。
天天好參好葯溫養著,終於養了大半個月有了起色。
白晝都爬在床上,衛子晉百無聊奈,但丘乙卻不准他下地,怕牽動傷口。
這日,衛子晉叫杏雨和含香為他念書,兩人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輪流著念書,可衛子晉聽了一會兒又擺了擺手,「算了,你們都退下。」
杏雨見他這模樣,也為他心痛,於是讓含香守在室外,她卻匆匆往主院這邊去。
雲小花與綠離兩人正在點錢,綠離正在總結她的生意經。
「娘子,我算了一下,賣一籃子蜜汁杏片,可以賺一百文錢,一百文錢啊,真多,記憶中我爹去干苦力活,也只不過十文一天,而我一個傍晚便賺了一百文。可是杏子是咱們府里有的,還好別人不知道。」
雲小花忍不住想笑,哪會不知道,也只有這小丫頭粗心,那小廚房派了幾位下人去打杏子,想做些果脯零嘴,誰想到了那杏樹下,喲,樹上的杏子都沒了,於是找下人一打聽,才知道是雲娘子親自摘走了,這下誰還敢說。
好在小廚房的人也有手段,這衛府不知有多大,這個院子那個院子的,總有種杏樹的,為彌補這空檔,生怕公子怪罪,於是利用了些人脈,從別的院子里打了一些過來,倒也沒有敢說綠離拿著私自去賣錢的事。
兩人點錢點得正開心,杏雨卻在廊下咳了一聲,定然把主僕兩人的話都聽了個全。
綠離臉色一紅,忙把錢往布袋子里一裝,叮叮噹噹的跑主子耳房去把錢藏起來了。
雲小花卻面不改色的看著她進來。
杏雨在雲小花面前行了一禮,「雲娘子,公子受傷躺床不起已有大半個月,雲娘子還有這閑心在這兒點錢么?」
雲小花皺了皺眉,杏雨這人一向忠心護主,兩世都一樣,便是衛家抄家,她也沒有離開,就這樣護在主子身邊,有時候想想,雲小花竟然有些嫉妒她,能陪伴在衛子晉身邊,又不扯上男女感情,沒有那麼多愛恨,便可以一直瞻仰他的丰姿,而且還可以坦坦蕩蕩的,便是死也可以跟他死一塊兒。
「他平時好好的一個人,上次杏園裡也沒有見著他哪兒不舒服,不知他傷著哪兒了?怎麼傷的?」雲小花沒有什麼心情搭理杏雨。
前世她只是個二等丫鬟,杏雨是大丫鬟,在她手中也吃了一些苦,但這人向來公平公正,不是故意使絆子,而是一心只為主子好,底下下人做不好,不懂規矩的必然吃她的苦。
也因為是這樣,等雲小花成了衛子晉枕邊人時,再回頭看杏雨,卻見她把主僕兩種身份把持的極好,也沒有因為她的「爬床」而嘲笑她,也沒有因為她的出身卻站在衛子晉身邊而指責她,甚至一樣的對她恭敬。
便是這一點上,她服她。
杏雨依然面色不改,只慢條斯禮的陳述,把衛子晉是怎麼受的傷,傷勢怎麼樣,一點一點的說完。
雲小花越聽越是心驚,只不過吃了一點荔枝,他居然受了家法,削了權力。當初若是知道吃荔枝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她是打死也不會吃的,衛家什麼沒得吃的,不吃那荔枝也不少長一塊肉來。
「如今他怎麼樣了?」雲小花擔憂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