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2章 我不能過去

  魔鉞皺眉，「這王媒婆，居然看見屍體在笑？」


  路飛笑道，「據說，很多東西，大人的眼睛是看不見的，但是，孩子能看見。當時，王媒婆只有四歲，還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她自然是能看見成人們看不見的東西了。好了，我繼續講故事。王媒婆長嘆一口氣，低聲道，唉，當時，我的確是看見那個死去的孩子坐起來，對著我笑，可是我喊完之後，就感覺眼前一花，等我再去看那個孩子，卻發現他依舊跟我之前看見的時候一樣，雙目緊閉，直挺挺地躺在河灘上。人群里有不少認識我的大人，他們圍著我，訓斥我，你一個孩子家，瞎說什麼？死了的人，哪裡可能會笑呢？我低聲道，可是我明明看見他在笑啊。二胖趕緊伸手捂住我的嘴，低聲道，別再說了，大人們總以為他們很聰明，其實他們都是笨蛋，咱們孩子的眼睛能看見他們看不見的東西。我相信你。其實被大人們訓斥，我心裡說不出的委屈，可是當時，聽見二胖說我相信你這四個字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心裡好暖，感激地抱住他，哇地一下，哭出聲來。二胖摟緊了我，像哄小妹妹一樣地輕拍著我的後背。我伏在二胖的肩膀上哭泣，就在這個時候，我無意間再次望向躺在河灘上的死屍，發現死屍依舊跟我剛才看見的一樣，他坐著，挺直著上半身，咧開嘴，沖著我笑，他的臉看上去就像是一團爛棉花，他四肢細小，肚皮被河水泡得脹鼓鼓的，我感覺他整個人就像是一隻肚皮脹鼓鼓的青蛙。看到這裡，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從二胖身上跳下來，蹲在河灘上，哇哇地吐了起來。村民們驚訝地圍攏來，問我究竟是怎麼了？這次，打死我也不敢說實話了，我使勁搖頭，只是說自己覺得噁心。二胖知道我準是又看見什麼了，一言不發地帶著我，離開了河邊。這是我在那年夏天裡的另一段難忘的回憶，現在想起來，感覺還是幸運的，因為那天，我父母全都下地幹活去了，他們沒有在河邊的現場，如果他們在，親耳聽見我說的那些話，估計我非挨打不可。我母親可不會讓我胡說八道。我平時有啥古怪的念頭，都會被她罵得狗血淋頭，如果被她知道我說看見屍體在笑，而且還是當眾說的，她這麼愛面子的人，一定會覺得丟臉，指定會大發雷霆，揍我一頓。小劉驚道，阿姨，你也真是個奇葩啊，當時發生這麼大的變故，五個少年朝著你跑過來，結果他們五個在冰上摔倒了。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會忽然想起那年夏天躺在河灘上的屍體來，你簡直是太奇葩了。王媒婆嘆氣，是的，當時，他們五個摔在了一起，一個摞著一個，就跟五個燒餅一樣。但是，也不知怎麼回事，我就忽然想起那個淹死的男孩來了。當時，浮現在我眼前的就是那個淹死男孩的那張宛若爛棉花一般的臉，他依舊是我記憶中的姿勢，坐在河灘上，挺著被河水泡大的肚子，咧開嘴，朝著我笑。也許你根本無法相信，當時浮現在我眼前的就是這樣一張臉。我感覺既噁心又害怕，總之，我不敢往前跑了。就在這個時候，我再次聽見可怕的聲音，咔嚓——咔嚓——嘭——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冰面立刻出現無數條裂縫，裂縫的正中間就是五個少年所在冰面，那一刻，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那些裂縫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迅速裂開，從裂縫完全裂開直至冰面完全破碎，塌陷下去，這一切可怕的場景似乎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完成了，我甚至來不及發出任何喊叫，就眼睜睜地看著五個少年驚呼著掉進了冰窟窿里，他們五個人在掉進冰窟窿里以前，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驚恐萬狀的表情，那表情，我記一輩子。王媒婆說到這裡，再次放聲大哭。小劉著急了，催促道，阿姨，你別哭了，趕緊說啊，他們五個掉進冰窟之後，又發生了什麼？王媒婆哽咽道，當時，我完全被嚇傻了，你說我只有四歲，我能幹什麼？他們五個輪流從冰窟里探出腦袋來，朝著我伸手呼救，快過來，救我們啊。他們臨死前的呼救聲，成了我夢魘的一部分，我哪裡經歷過這種事，我嚇壞了，死活都不敢走過去。即使是二胖從冰窟里探出腦袋朝我呼救，我也不敢走過去，當時，我的內心是糾結的，是的，起初，是二胖的朋友挨個從冰窟里探出腦袋來，朝我求救，我不敢過去，嚇得使勁擺手，捂住了耳朵，閉上眼睛，跺著腳，吼道，不要喊了，求你們別喊了。我不能過去！不能過去啊。可是他們依舊不放棄，還是不停地喊，後來，我聽見熟悉喊聲，五丫，救我啊。五丫是我的小名，平時只有我的父母和二胖才會這麼喊我，我睜開眼睛，果然看見這次冰窟中探出來的是二胖的腦袋，他的腦袋濕漉漉的，像個落湯雞，由於當時天氣很冷，他的臉被凍得烏紫烏紫的，他呼出的氣，冒著白煙，他艱難地朝著我伸出一隻手，五丫，救我啊，我好冷，好冷啊。這河水太涼了，像冰一樣的冷，我快要凍死了。儘管二胖的樣子沒有啥大的變化，可是我感覺他的臉上看上去很陌生，像是陌生人的臉。二胖見我沒有動窩，著急了，扯開喉嚨喊道，快過來，你這狠心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啊，你不是說好了要跟我一輩子，還要給我生娃娃嗎？我要是死了，你就是寡婦了。你快過來救我啊，我是你的男人，是你未來的丈夫啊。我嚇得哆嗦一下，結結巴巴地道，不！可是我實在是太害怕了呀。二胖怒道，別再廢話了，我馬上就要凍死了，趕緊過來，你難道打算眼睜睜地看著我淹死在河裡嗎？你這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