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6章 撿到雨傘

  傻子大概覺得無聊，就沒話找話地跟黑牛聊天。


  「叔，你剛才幹嘛去了？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進城送貨去了。」


  黑牛隨口回答，可是剛說完，就後悔了，心說這傻子雖然腦子不靈光，跟他說實話，他肯定也會琢磨的吧？


  果不其然，傻子扭臉看著他，驚訝地道，「叔，你不是去送貨的嗎？咋又把雞拉回來了呢？我聽見車裡有雞在叫。」


  黑牛心裡咯噔一下，心說了，這傻子果然不傻啊，他都知道送貨回來應該是空車，既然這樣，黑牛隻好瞎扯一通。


  「嗨，別提了，現在的主顧，都難伺候著呢。電話里說的好好的，還催得特別急，等我到了地方，左挑右揀的，我的瘦雞，他說肉少，顧客不喜歡，肥雞又嫌脂肪厚，顧客吃了膽固醇高。啰嗦一通，最後一隻都沒收，我只好全都拉回來了。」


  所幸，傻子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嗯，叔，我知道你們養雞賺錢不易。那些城裡人，拿著工資，吃喝不愁的，挑剔著呢。」


  「是啊。城裡人的錢，就是難賺。」


  黑牛假意嘆氣，拎著石頭，走到車軲轆邊上，把石頭墊在軲轆下，正合適。於是他點點頭，拍拍傻子的肩膀，「行，就是它了。謝謝你啊。」


  傻子把手電筒還給黑牛，笑道，「沒事，你是我叔，這點小事算個啥。」


  「行了，你早點回家吧，別在馬路上轉悠了，留神被車撞了。」


  「知道了，我這就回去了。」


  傻子朝黑牛揮手，黑牛笑笑，打算開車回家。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閃電劃過天際，響雷適時地在黑牛頭頂炸開。


  閃電把黑牛整個人照得纖毫畢現。


  傻子驚訝地發現黑牛的背心腹部的位置有一大片血跡，背心是白色，這鮮紅的血跡看上去尤為扎眼。剛才傻子打著手電筒，手電筒的電池好像快沒電了，光線很弱，再加上剛才黑牛讓他打手電筒是為了找石頭，手電筒的光線一直是照著腳下的地面，以至於傻子根本沒發現他背心上的血跡，這下，閃電亮起，他才注意到那片血跡。


  黑牛原本打算轉身就走，見傻子眼神不對，立刻問道，「傻子，你怎麼了？」


  傻子遲疑半天，才指著他背心上的血跡，結結巴巴地道，「叔，你衣服上咋有血呢？」


  黑牛低頭看見血跡，心裡不免咯噔一下，心說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居然把孩子的弄到身上，還不知道。心裡自然是亂如撞鹿，嘴上還兀自鎮定。


  「哦？這是雞血，臨出門的時候，你嬸子的母親說最近身子虛，想吃老母雞。我就宰了一隻雞，這血是那隻老母雞的血。」


  這話，傻子也信了。


  「喲，我嬸子的母親病了呀，那可得好好補補。」


  「是，老人家都八十了，眼睛不行，老花眼青光眼還有白內障，近二年，腿也不行了，出門還得拄拐呢。」


  「那趕緊補補吧。人老了，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傻子還真是當真了。


  黑牛看著神情緊張的傻子，心說，傻子就是傻子，真是好騙，兩句話就給糊弄了。


  「嗯，好了，我該走了。你也回去吧，別在路上瞎跑，你娘該擔心了。」


  這最後一句話，黑牛倒是誠心說的。


  傻子點頭，「知道了，叔，再見。」


  黑牛重新坐在駕駛座上，再次踩油門，由於坑裡墊了石頭，車軲轆一下子就從坑裡拔出來了。卡車嗡地一聲響，朝著村裡開去，沿路濺起一陣陣水花。


  傻子看著卡車走遠了，並未立刻回家，而是繼續在馬路上瘋跑了一陣。最後，跑累了，才癱在地上，乾脆坐在滿是雨水的馬路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就在這個時候，閃電再次亮起，他發現前方不遠處的水窪里有個黃色的東西，像是個黃色的塑料袋，如果是塑料袋的話，撿回家還可以裝東西呢。傻子欣喜若狂地跑過去，撿起那東西一看，不禁呆住了。


  原來，那根本不是塑料袋，是一把傘，一把很漂亮的小黃傘。傻子打量著這把傘，不禁呆住，這傘看上去小巧洋氣，壓根不像村裡的東西，村裡的東西向來都是粗粗笨笨的，顏色也很土氣，而這把傘，是嫩黃色的，這顏色好漂亮啊。


  傻子仔細想想，自己剛才一直在這裡溜達，沒看見路上有傘啊。怎麼黑牛叔的卡車一過，地上就多了一把傘呢？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傘是從卡車上掉下來的。一定是這樣，否則，自己在這裡轉了半天，不可能連把傘都沒發現。


  傻子再低頭看看腳下的大坑和坑裡的兩塊石頭，立刻明白了。


  「沒錯的，就是這兩塊石頭，剛才就是我陪著黑牛叔撿回來墊車軲轆的。看來這傘就是從黑牛叔的卡車上掉下來的。那這傘一定是黑牛叔的。反正我閑著沒事，乾脆把傘給他送回去好了。」


  傻子自言自語地說完，拎著傘朝村裡走去。他單薄的背影在暴風雨中顯得更加的孤獨無助，可是他嘴角卻掛著暖心的笑容。


  吳瞎子笑道，「可憐的孩子，這哪是送傘呀，這分明是送命啊。誰說傻子不傻的？如果是我，看見黑牛這麼兇悍殘忍的傢伙背心上還有一灘血，我才不會認為是雞血呢。」


  庄夢蝶道，「這就不是智商問題了。這就是性格問題了，你和傻子同樣看見黑牛背心上有血，即使黑牛告訴你和傻子，說是雞血，你認為是人血，你覺得黑牛在撒謊，而傻子相信黑牛的話，認為是雞血。這並非是因為傻子腦袋笨，而是因為傻子天性單純善良，他很少去懷疑別人說的話，別人告訴他的事，他都認為是真的。單純善良的人之所以容易上當，並不是因為他們智商不夠，而是因為人的本性就是喜歡用自身的尺度去看待別人行為，正因為他們單純善良，所以在他們眼中，這個世界是很美好的，是不存在污點的，而周圍的人跟他們一樣，是單純的，是可以信賴的。可是實際上，這世界並非不存在陰影和污點，而人也是分好人壞人的，即使是好人，也不見得他跟你說的每句話都是真話，因為人的本性就是自私的，每個人都會想盡一切辦法隱藏自己的缺點，盡最大所能地去美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