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當年事
「君公子?」
微微思索,李鬼手確認自己並沒有在江湖上聽到這個名號,雖然他本身已經知道了江湖上的無數秘密。
「你知道我與轉輪王之間的事情?」李鬼手試探問道。
「看來,你還是有所顧慮。」
古繼君想了想,開始說道:「五十年前,你本是宮裡御醫苑的搗葯醫師,轉輪王更是才入宮不久的卑微太監,你們同時被宮裡都知監的魏公公看中收為弟子,你繼承了師父的醫理葯道,而轉輪王則是繼承了他的武學修為。」
微微停頓,古繼君道:「雖然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清楚,但想來以你的醫道還有家世,不僅沒能留在御醫苑,反而流落江湖四處躲藏,恐怕與你那位師兄脫不了干係。」
「哈哈哈……」
李鬼手突然發笑,只是笑聲令人驚悚,真有如厲鬼轉世般,卻又帶著幾分難以掩去的凄涼。
「你居然知道曹鋒的真實身份,哈哈哈……居然還有人能知道曹鋒的真實身份!」
「誰能想到,堂堂黑石轉輪王竟然委身朝廷,當一個小小的九品信差,實在是太可笑了!」
話風一轉,李鬼手突然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們之間有什麼故事?」
古繼君眉宇微動,意興闌珊說道:「你們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你我之間只有交易,你給我辟水劍法還有《金匱蠱經》,我幫你殺了轉輪王,就是這麼簡單,也只有這麼簡單。」
「不,你一定要聽,我也一定要說,三十年來,這些話我不能對任何人說,你知道嗎,我已經快瘋了,快被曹鋒逼瘋了!」
李鬼手面容開始變的扭曲起來,說話語速也變的越來越快,那種神情真要形容的話,就是癲狂。
「只要你聽我說完,我就會教給你辟水劍法,並且將《金匱蠱經》也給你,還能幫你對付轉輪王,我不會食言的,絕對不會……」
說到最後,李鬼手幾乎是在哀求古繼君,很難想象,名譽江湖的鬼醫居然會變成這副模樣。
古繼君微微沉思,道:「好!」
只需要聽一個故事,就能得到自己要的結果,相比於殺死李鬼手,這樣的方式更簡單一些,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見到古繼君答應下來,李鬼手開始變的平靜,眼神閃爍著無數的色彩,有痛苦,有怨恨,有憐憫,最終全部化為最純粹的殺意,他要曹鋒死!
「三十六年前,得到師父的《金匱蠱經》后,我自然在醫道上突飛猛進,沒有多久就成為真正的御用醫師,得到朝廷的賞識與認可。」
李鬼手開始回憶自己的過往,臉上洋溢著一種難以說明的幸福,那是他一生最美好的記憶。
……
深沉的夜色中,一座巍嚴的府邸燈火輝煌,整條街巷都洋溢著喜氣,御醫李笠齊得蒙皇恩浩蕩,加封正二品奉上太醫,御賜金婚。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李笠齊一朝佔盡「洞房花燭」與「金榜題名」,自然成為無數人羨慕的對象,真可謂是意氣風發。
紅紙剪成的喜字貼滿所有的窗戶,滿座賓朋彈歌相慶,酒香幾乎遠飄巷外十里,任何人想到都是一幅唯美的畫境。
然而就在此時,一陣劇烈的撞擊聲響起,數百斤重的烏木大門直接被砸成粉碎,無數木屑夾雜著破碎的門板朝著院子砸落下來,瞬間就有數十人被當場砸死。
人群微微一愣,隨即爆發齣劇烈的痛哭聲,原本臉上的喜意也都變為驚懼,爭先恐後的朝著屋外逃去。
只是,令他們絕望的是,從屋外湧進來數十黑衣殺手,手中的利刃幾乎是被鮮血染紅,為首之人更是手持火焰雙刀,像是傳說中的陰鬼一樣可怖。
哭喊與哀求聲中,這群來自地獄的惡魔血洗了婚宴上的所有賓客,就連新娘子也倒在了血泊之中,火紅的霞帔被鮮血染的更加透徹。
李笠齊像是呆了一般,傻傻的坐在地面的台階上,看著親朋好友和妻子慘死在刀劍之下,眼神變得空洞無比。
所有的人全部死後,那些殺手帶著李笠齊離開了,隨後一把滔天火焰,燒毀了所有的一切,整座京城都被染紅半邊天。
說到這裡,李鬼手眼神變的通紅無比,任誰在洞房花燭夜被屠戮滿門,也都會變的發瘋,甚至是當場立斃。
看了看古繼君,李鬼手道:「如你所想,動手的就是曹鋒,我的同門師兄,今日的黑石轉輪王。」
「曹鋒屠殺我滿門之後,將我帶離朝堂,並且威逼我以葯術為他再生殘軀,一個斷了根的太監,居然想重新長出來,豈不是天大笑話!」
「他以為《金匱蠱經》里藏有生殘補缺的葯術,故此也對我施以宮刑,這就是我聲音變化的根源。」
「後來,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做到生殘補缺,曹鋒也並沒有殺我,他知道我的醫術是他控制武林江湖的利器,所以將我放離黑石,躲在這鬼船中替他收攏江湖高手,為他賣命。」
李鬼手說話時聲音很平靜,但古繼君能聽出來他心裡的恨,他對轉輪王的怨恨已經到了連他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地步,這是三十年間所有怨氣彙集起來的恨意,足以扭曲一個正常人的心神,古繼君甚至懷疑李鬼手之所以還活著,就是因為這股怨恨的支撐。
李鬼手並沒有察覺自己的變化,繼續說道:「殺人誅心,自此以後,李笠齊就變為李鬼手,終日呆在船屋之中,成為轉輪王手底下最可怕的殺人武器。」
「你沒想過離開嗎?」古繼君問道。
「離開?」
李鬼手冷聲一笑,道:「離開后,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整日擔心著被黑石殺手找到,一輩子活在曹鋒的陰影之下!」
古繼君:「那你現在何嘗不是活在他的陰影之中,並且還幫他的力量變的越來越強?」
李鬼手:「無論怎樣都要活在他的陰影里,我何不選擇一個更好的局面,正如他了解我一樣,我也是最了解他的人,曹鋒知道為了報仇我可以做出任何選擇,他也自信我不可能有殺他的能力,所以留在他身邊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只有這樣,我才能找到機會,才能報殺妻滅族之仇!」
古繼君:「三十年了,你的機會等到了嗎?」
李鬼手:「等到了!」
古繼君:「為什麼沒有動手?」
李鬼手:「因為這個機會,我是在今夜才等到的。」
看著李鬼手的眼睛,古繼君突然一嘆,道:「看來,你已經清醒了。」
李鬼手沉默一陣,道:「我更願意沒有清醒,一直那樣瘋下去,只有這樣我才能忘記沛兒倒在血泊的畫面。」
「你恨轉輪王嗎?」
猶豫了許久,李鬼手抬起頭看著古繼君的眼睛,道:「不恨了,他也是個可憐人!」
「那你還要殺他嗎?」
這次,李鬼手沒有絲毫猶豫,冷冷吐出一個字:「殺!」
「無論他再有諸多原因,都不應該殺死沛兒,沛兒的命,需要他來還。」
古繼君:「很好,你沒有說謊。」
「你知道嗎,你真的和他很像。」李鬼手突然開口,看向古繼君的眼神有些複雜。
並沒有在意李鬼手的話,古繼君只是很平淡的答道:「是嗎?」
「不過比起轉輪王,你更可怕。」
「為什麼?」古繼君問道。
「從你的眼神里,我看到了那股藐視眾生的冷意,轉輪王再如何梟雄之資,他也只是一個人,而你與他不同,也正是你的可怕之處,你不在紅塵中!」
看了眼李鬼手,古繼君有些意外,道:「看來,你瘋了三十年也不是沒有效果的。」
「什麼意思?」
這次輪到李鬼手疑惑了,他評價古繼君只是因為他的感覺,而古繼君如此一說,難道承認了自己的感覺是正確的,他真的不是人?
只是,這怎麼可能!
「你不會理解的,你也不需要理解,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辟水劍法交給我,然後我帶著《金匱蠱經》去殺轉輪王。」
沒有理會李鬼手的疑惑,古繼君只是提起之前的交易,讓李鬼手將辟水劍法的劍招還有《金匱蠱經》交給他,畢竟這也是他來尋李鬼手的原因。
「以你現在的功力,應該還不是轉輪王的對手,他早在三年前就開始將內力貫通到陰蹺脈的照海穴。」李鬼手並未正面應答,反倒像是在提醒他一樣。
古繼君眉頭輕蹙:「那倒是小瞧他了。」
陰蹺脈屬於奇經八脈之一,也就是說轉輪王在三年之前已經開始行功奇經八脈,只要前六脈被內力貫通之後,他就是一流境界的高手。
進入劍雨輪迴數日來,古繼君也在只是將內力運行至手太陰肺經與手少陰心經,比起十二正經圓滿的二流武者都還有一段距離,要是轉輪王真的躋身一流境界,那他的計劃就需要變動一番了。
「看來,羅摩遺體的進程要快上一些了,只是要找羅摩遺體,就繞不過細雨還有陸竹,轉輪王還在一旁虎視眈眈,真是有些棘手啊!」
很快,把自己的所有計劃做了細微調整,確認所有細節都不會發生意外,古繼君看了看屋外的細雨,朝著李鬼手說道:「好雨知時節,是時候領教閣下的辟水劍了!」
李鬼手面色肅容,道:「請!」
兩道劍聲擦破雨夜,誰也不曾知道在江心有過這樣一場特殊的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