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章 少夫人,劉姨娘回來了。
立春之後,南風時不時吹來,雖然仍舊是春寒料峭,向陽處的雪一天天的融化了,艷陽高照,為這個年增添了更多的樂趣。
而蘭猗忙著操持過年的諸多事務,一日中連晌午覺都不能歇,埋怨公輸拓也不搭把手,他就道:「你主內我主外。」
蘭猗嘴一撇:「你主外頭那些女人罷。」
公輸拓就哈哈大笑不做回答,繼續帶著衛沉魚和念奴兒吃吃喝喝,天南海北的朋友也不知他何時結交的,總之是忙不過來的應酬。
這一天蘭猗忙完了手頭上的,伸個懶腰,讓秋落陪著出來走走,正是晌午時光,頭上的太陽明晃晃的,她眯著眼,難得這段日子家裡外頭沒什麼大事發生,她惦念起顧緯天來:「顧緯天與高陽公主定了親事,來年春上就該成親,公主大婚,宮裡頭不知有多熱鬧,到時侯爺自然少不了去恭賀,我和老太太也在所難免,我可真是不想進宮。」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明知求不得,每每提及顧緯天,秋落仍免不了黯然神傷,凄楚一笑:「奴婢更不想呢。」
蘭猗不想進宮是怕見姐姐,亦或是還有宇文佑,秋落也不想進宮,蘭猗曉得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怕見到顧緯天而傷心,側目看她:「你也老大不小了,按規矩該配個小子了……」
「我不嫁!」秋落急切的打斷她的話,知道無禮,說完即將頭垂下。
蘭猗抬手拈起她鬢邊的一縷頭髮掖在她耳朵后,淡淡一笑:「我還沒說完呢,我知道府里的小子你是一個都瞧不上眼的,我同侯爺商量了,若想你嫁得好,首先必須要脫離這賤籍,所以我準備認你做義妹,雖然你的年紀比我大一點點,屈尊做我妹妹可好?」
義妹?
秋落怔住。
蘭猗噗嗤笑了:「傻瓜,你到底是答應不答應呢?」
秋落噗通跪在地上,哽咽道:「這是打著燈籠找不著好事,奴婢哪裡會不答應呢,可是奴婢微賤,怕辱沒了二小姐,更不知老爺夫人答應不答應,還有大小姐,她現在可是娘娘了,肯認下我這個妹妹么?」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蘭宜與蘭猗是姊妹,蘭猗假如與秋落成為姊妹,也就意味著蘭宜與秋落也算做姊妹了,認個官宦的女兒做姊妹,哪怕是芝麻綠豆大的官,或許蘭宜有意見也能說服她,可是秋落身在賤籍,是奴僕,身為皇帝妃子的蘭宜未必能同意。
蘭猗還真就忽略了此事,又不好讓秋落失望,只寬慰她道:「放心,一切事都有我呢。」
拉起地上的秋落,兩個人走著走著就走出了倚蘭苑,走到了後花園,此時也沒什麼景緻,但那些楊柳遠遠看著微微泛著淡綠。
秋落一路都在為義妹的事費思量,挽著蘭猗行至一簇垂柳下,順手摺了一枝道:「其實認不認義妹倒也沒什麼,反正,反正……」
她沒有說下去,用那柳枝抽打著甬路旁的常綠灌木。
蘭猗住了腳,看著她問:「反正什麼?」
秋落仍舊啪啪的抽打著,像是跟誰賭氣似的。
蘭猗忽然明白了,替她道:「反正顧緯天已經快娶公主千歲了?」
秋落抽打的聲音更大了,只等柳枝給她打斷。
浮雲飄來,擋了太陽,天地間頓時暗了下來,仿若秋落的眼眸。
蘭猗拾起地上她打斷的柳條給她看:「春天又來了,你看柳枝都冒漿了,人的心思也像這柳枝,枯萎了亦還有萌發的時候,天底下只一個顧緯天,可是怎麼辦呢,他是高陽公主的宿命,他不是你的宿命,這就說明你的宿命還未出現呢。」
秋落抓起腰間的宮絛把玩著,噘嘴道:「二小姐的話玄而又玄,奴婢不十分懂。」
浮雲遊走了,天地間又恢復了燦爛明媚,蘭猗沉吟下,頗有些無奈的笑道:「嫁入侯府之前,我亦是心有所屬,嫁入侯府之後,我雖然厭惡極了他公輸拓,可是我依然努力的朝他靠近,因為,他是我的宿命。」
她的語氣那樣輕淡,秋落還是聽出了些許的感傷,但秋落從來不知道她曾經心有所屬,駭然望著她:「二小姐!」
風來了,輕柔也冰涼,拂過蘭猗面龐,如溪水漫過心扉,彼時她見到他時心是歡快如溪水的,此時提及他時她心是涼如溪水的,不是留戀,沒有彷徨,只是感覺這世上有那麼一個男人對於她是與眾不同的,而今她是公輸拓的,而他,只是她的曾經。
提起百褶的百花裙朝著前頭那更光亮處去,那是已經慢慢解凍的湖。
何時出現過那麼一個男人讓二小姐芳心暗許,秋落愣在當地搜腸刮肚的從記憶里搜尋那個人,越急越想不起來,見蘭猗走的遠了,便拔腿朝蘭猗追去,邊喊著:「那人是誰?」
蘭猗回頭莞爾一笑:「放心,不是顧緯天。」
秋落實在太好奇了,二小姐曾經有過意中人而自己這個貼身婢女卻毫無覺察,到底是二小姐刻意保密還是自己遲鈍呢,秋落朝蘭猗揮著手示意她等等:「我知道不是顧大人,到底是誰呢?」
喘吁吁的追上蘭猗后抓住蘭猗的手臂搖著晃著,就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好在春喜來了,解救了招教不住的蘭猗:「少夫人,劉姨娘回來了。」
時隔太久,劉姨娘這個稱呼對蘭猗已經生疏了,像沒聽清楚似的問春喜:「你說哪個?」
春喜答:「劉姨娘。」
秀兒回來了?蘭猗難以置信,再問:「劉秀?」
春喜點頭:「正是。」
秀兒不是在沙門關附近的玉泉庵出家為尼了么,怎麼又回來了?還俗?還是發生了事?
蘭猗思忖下,又問:「老太太那裡知道了么?」
春喜搖頭:「這事得先回稟了少夫人之後,由少夫人去跟老夫人說才合適。」
是了,秀兒是公輸拓的妾侍,也就是自她房裡的人,當然得先知會她,蘭猗笑了笑,那笑很是讓秋落玩味,聽她道:「走吧。」
回到倚蘭苑,見秀兒站在廊上等著呢,秀兒沒穿緇衣,裹著個水紅的斗篷,斗篷帽子扣在頭上,是以不知道她是否已經蓄髮,只是這件水紅的斗篷已經說明,秀兒身和心都已經不在佛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