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章 本候只想知道,你與狐蘭猗的私奔到底是真是假?
過了申時,逢著晌午和晚上兩餐的間歇,更因為下雨,喧囂的聚仙樓得以暫時的安靜,廚子、跑堂、雜使夥計,皆圍在店前的一張桌子邊打盹,掌柜的趴在櫃檯上撥拉著算盤珠子。
公輸拓帶著麒麟大步而來,甫一進門就學著跑堂的口氣喊道:「蔥油爆肚、溜肥腸、炒肝尖……」
一干人給他嚇醒,見是他,紛紛哈腰陪笑:「侯爺這嗓門亮堂!」
公輸拓脫下身上的油衣交給麒麟拿著,一壁挽起袖子一壁問跑堂的夥計:「怎麼樣,我這味兒夠不夠?」
跑堂的夥計連說夠、夠,引到桌子邊,拽下肩頭的抹布擦了下桌子,又將扣在桌子上的茶碗翻過來,接著回頭喊人提壺茶,一套動作麻利如行雲流水,還道:「侯爺好久不照顧咱們小店了,掌柜的一向惦記著您呢。」
公輸拓眼睛瞅著門口,心不在焉的答著:「最近不得閑。」
夥計給他倒好茶之後,又端了些茶點過來,滿臉堆笑道:「侯爺,這是掌柜的孝敬您的。」
公輸拓瞄了眼櫃檯里的掌柜,微微一笑算是感謝。
正此時突然起了雷聲,雨勢加劇,夥計忙跑過去關店門,卻差點給闖進來的兩個人撞到,打眼看其中一個認識,是公輸拓的貼身小廝金鷹,另個穿藍衫,已經濕得響透。
公輸拓見自己要找的人帶到,起了身,指著樓上對櫃檯里的掌柜道:「有點私事,借你這地兒解決下。」
掌柜的抱拳:「榮幸之至,侯爺請便。」
夥計前面引路,公輸拓隨後而上,待到了樓上進了個闊大敞亮的雅間,茶水伺候上了,夥計便識趣的下了樓。
給金鷹帶到的那位儒生朝公輸拓抱拳施禮:「不知足下找我何事?」
公輸拓坐在椅子上,端看他幾眼,突然飛起一腳,那儒生便射了出去,咚的撞在門上,力道之大竟把門板撞落,然後連人帶門板又撞在對面雅間的牆壁上,摔下時只聽他一身慘叫。
公輸拓手一揮,金鷹出去將那儒生拎了進來,丟在他面前。
那儒生捂著心口,顧不得擦嘴角的血,只問公輸拓:「素昧平生,因何打我?」
公輸拓抓起茶杯灌了口茶水,然後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反問:「狐蘭猗你認識么?」
那儒生似乎明白了什麼,淡然一笑:「狐家二小姐,當然認識,我在其府上做了三年教書先生。」
原來他就是顧緯天,大概猜到面前這位是安遠候,也還是問:「敢問尊姓,台甫」。
人家給他打了個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他還如此態度,倒使得公輸拓對他瞬間生出些許好感,親自倒了杯茶,拿起,咚的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我是誰你應該知道,你老老實實告訴我,所謂私奔是怎麼回事。」
顧緯天緩緩支起身子,血從嘴角流到脖子上,他凌然一笑:「既然侯爺並不知道私奔是真是假,為何還打我?」
公輸拓一拍桌子:「私奔是真,我該打你,一個男人,讓心愛的女人背負了這種惡名,你難道不該打么。私奔是假,你更該打,一個男人,讓無辜的女人背負了這種惡名,難道你不該打么。」
顧緯天哈哈朗聲大笑:「橫豎我都是該打,坊間傳安遠候吃喝嫖賭粗人一個,今個見識過了,原來還是個善於雄辯之才。」
坊間傳言他的事多著,公輸拓無暇理會,追問:「本候只想知道,你與狐蘭猗的私奔到底是真是假?」
顧緯天雙手負后,巍然道:「無可奉告。」
公輸拓拿起茶碗,將手掌在碗沿上磨刀似的蹭來蹭去,然後放在嘴邊吹了下,獰笑:「我這一掌下去,你可就兩腳一蹬歸了西,識相的趕緊說。」
顧緯天將腦袋一揚:「無可奉告。」
恐嚇無效,公輸拓由衷的讚佩:「是個血性漢子,不過,本候已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顧緯天也不啰嗦,拔腿走了出去。
麒麟很是納悶:「侯爺沒問出來呢。」
公輸拓笑了:「他這樣的讀書人,更看重德行操守,若真做了,還會這樣理直氣壯么。」
麒麟突然睜大了眼睛:「如此,侯爺豈不是冤枉了少夫人!」
公輸拓面色一凝,突然有點惱羞成怒的架勢,一腳踢在麒麟屁股上:「多管閑事。」
說著離開雅間下了樓,回頭問麒麟要了塊銀子出來丟在櫃檯上:「方才打壞了你的家什。」
掌柜連說不必。
公輸拓已經喊夥計:「好酒好菜伺候著,另外把念奴兒叫來。」
既然少夫人是無辜的,麒麟忽然想起另外一樁:「少夫人姐姐的事爺還管不管?人命關天啊。」
公輸拓於門口處的一張桌子邊坐了,抓起飯前小菜,那碟花生米大嚼起來:「宜貴人不會有事,她個小小的貴人,太后真想整治她索性趕到浣洗房去,沒必要打入冷宮,太后這是高看她了,也說不定是在保護她呢。」
麒麟不懂,連金鷹都有疑問。
碟子里的花生米瞬間只剩下幾粒,公輸拓端起碟子張開大嘴,一股腦倒入口中,邊吃邊道:「楚皇后獨掌六宮,太后頤養天年,早看不慣楚皇后的處事方法,而熙貴妃孤傲不管事,其他嬪妃想管管不來,剛好有了這麼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宜貴人,太后索性用她來制衡掣肘楚皇后。」
金鷹復問:「那又為何打入冷宮?」
公輸拓將油乎乎的手在袖子上相互蹭了蹭:「先抑后揚嘍,另外,也得讓宜貴人看看誰才是這後宮的頭面人物。」
麒麟諂笑道:「侯爺心智,小的們無法企及,只是這事獨少夫人獨蒙在鼓裡。」
公輸拓抓過茶杯喝了口茶漱漱口,驀然想起洞房花燭夜蘭猗刺殺他的事,那丫頭當時隨機應變到讓他瞠目,所以不信蘭宜所做的事蘭猗一點點察覺都沒有,到底那丫頭在想什麼,不得而知。
酒菜上來,念奴兒也來作陪,公輸拓甩開腮幫子吃了一通,雨停之時,日頭西斜,他讓金鷹去辦差事,只帶著麒麟離開聚仙樓,將自己的馬匹讓夥計牽到後面喂上,於街上雇了輛騾車,一路顛簸就出了城。
驛道兩旁楊柳依依,眼看日頭卡山時行至一村落,閉目養神的公輸拓突地睜開眼睛,見道旁長竹竿挑著個酒幌子,他問車夫:「這是哪個地面?」
車夫心說你想去哪呢?總之人家給了錢自己是磨道上的驢——聽喝就是,道:「尚儒庄,萬寶樓的酒就來自這裡的魯家槽坊。」
公輸拓點頭:「得了,就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