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章 潘金蓮也生得好樣貌
西四街,萬寶樓。
茶房張老福拎著繪著喜鵲登梅的大瓷壺進了個雅間,先朝裡面隔著八仙桌相對而坐的兩位鞠躬招呼:「侯爺,龍爺。」
侯爺即是公輸拓,龍爺是宇文佑微服時的化名。
張老福將手抬的高高,一水柱傾瀉而下,恰到好處的倒在茶杯里,準的竟不飛濺一滴水在外頭。
公輸拓哈哈大笑:「老傢伙,你這堪稱絕技了。」
常來常往,彼此熟悉,老傢伙是親切的稱謂。
張老福哈腰陪笑:「侯爺過獎,做跑堂幾十年,也就會這點本事了。」
萬寶樓是家老館子,他如此年紀還能在前面做跑堂,足可以說明他的能力,一壁斟茶,張老福一壁問二人:「今個吃什麼?老幾樣,還是換換口味?」
公輸拓看去宇文佑。
巍然端坐的宇文佑只道:「隨便罷。」
張老福出去知會廚房了,宇文佑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眉頭擰緊道:「西北的夏知問不老實啊,成日的管朕要這個要那個,朕不給,他就經常搞些小動作,不是縱容響馬來滋擾百姓,就是一樁接一樁的冤案,上書房都是告他的摺子,朕看得頭痛。」
公輸拓哧溜哧溜的喝著茶,大大咧咧道:「他要啥皇上給他不就得了。」
宇文佑臉一沉:「他要朕封他為王。」
公輸拓面色一凝。
朝廷立意削藩,怎能再行封王,唯有的幾個王也都是皇室一家,或是宇文佑的兄弟或是叔伯,即便是三朝元老洪行良也才封了個魯國公,夏知問不過是鎮守西北的一個官員,能力上倒是可以,自他去了,西北再無戰事,國內邦外,威名遠播,只是他想封王,這不是剜宇文佑的肉嗎,所以公輸拓深知宇文佑此時是怎樣的心情,唯有勸道:「皇上不理他就是。」
宇文佑哼的一聲冷笑:「朕不理他,他不斷的給朕製造麻煩,此事不可小覷,正因為不能小覷,朕才拉你出來說,朝上不能說,有他的心腹,宮裡不能說,恐他安插了內線,總之此事你給朕拿個主意。」
宇文佑的多疑公輸拓是深知的,夏知問倒也不是難以對付,但公輸拓不想這個時候開口,眼下出口就說出一二三條,宇文佑必然著他老早就籌謀好了,也說不定懷疑他與夏知問暗中勾結呢,既然時機不成熟,所以道:「容臣想想。」
噹噹當!
公輸拓頭也不抬道:「滾進來罷,上個菜而已。」
門開,卻不是酒樓的夥計,而是小廝麒麟,先參見宇文佑,方對公輸拓道:「侯爺,老夫人說今個給狐家下聘,請侯爺回去看看。」
公輸拓朝向宇文佑攤攤手:「皇上您瞧瞧,芝麻綠豆大的事也得我拿主意,說來都怪皇上,非得給臣賜婚,這回臣可有的飢荒鬧了。」
宇文佑笑罵:「你這黑鬼,得了便宜還說風涼話,朕可是聽說那狐家二姑娘樣貌可是傾國傾城。」
嘴上說著,心裡絲絲的痛。
公輸拓大嘴一撇:「潘金蓮也生得好樣貌。」
宇文佑一愣,不知所云。
公輸拓靠近他耳朵悄悄道:「那二姑娘不潔,與家裡的西席私奔未遂。」
宇文佑心裡一陣輕鬆,卻道:「一派胡言。」
公輸拓標誌性的哈哈大笑,然後朝他拜別:「容臣告退,皇上出來也不短了,再不回去,太后又該派人出來找。」
宇文佑揮揮手:「去罷,別忘了朕方才說的事。」
公輸拓點頭因了,作別宇文佑帶著麒麟出了萬寶樓,於門口翻身上馬,看麒麟道:「小子果然機靈,知道爺我正為難呢。」
麒麟嘿嘿的笑:「衛姑娘沒來,小人就知道皇上必然拉著侯爺說些其他的,小人也知道侯爺一準不想聽,不過這只是其一。」
公輸拓揚起韁繩方想打馬,聽他說還有另外的因由,遂道:「還有其二?」
麒麟也上了自己的馬,雙腿一夾,驅使那馬靠近公輸拓道:「老夫人給狐家下聘也是真的,小人見管家只押著一車禮,所以趕緊來稟報侯爺。」
堂堂侯府,就是管家娶親也不止一車禮,公輸拓娶原配陳毓離的時候,十六輛大車裝的滿滿的,禮單密密麻麻的寫了好幾張紙,此次雖是續弦,也是正室夫人不是納妾,區區一車禮未免太寒酸,公輸拓心知肚明母親這樣做是為了什麼,還不是聽說那狐家二姑娘不潔,他本對這樁婚事不上心,考量其他,還是準備回去勸勸母親。
主僕二人離了萬寶樓回到府里,上房正熱鬧呢,眼瞅著成親的日子到了,老夫人便通知了公輸拓的幾個叔伯,老哥幾個聽聞大侄子要成親,當然高興,可是聽說只給女家一車禮,禮單薄薄的一頁紙都沒寫滿,公輸拓的七叔,這位火爆脾氣的七老爺首先不高興了,氣哄哄道:「二哥襲了侯爵,咱們兄弟沒啥說的,誰讓二哥武功高學識大呢,到拓兒襲侯爵,咱們兄弟也沒啥說的,誰讓二哥只拓兒一個兒子呢,二哥早早撒手人寰,咱們兄弟把拓兒當親兒子待,他那女人沒了三年,聽說他要續娶咱們哪個都是高興得睡不著覺,可是二嫂子你給女家的聘禮就那麼一點點,你說我以後怎麼在外頭混。」
這位七老爺素常喜歡結交朋友,門客沒有一百也不少於八十,好面子。
真實原因又不能說,好歹狐家二姑娘此後就是自己的兒媳,家醜不可外揚,老夫人這樣解釋:「他七叔,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宮裡頭都講究撙節用度,咱們也不能例外,若咱們大操大辦,回頭給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告到御前,還不得把咱們家裡翻個底朝上的查。」
八老爺好性子,彌陀佛似的樣貌,覺著二嫂說的在理,幫腔道:「還是小心著好。」
大老爺、三老爺都不在了,四老爺城府深言辭少,五老爺沒個主意,六老爺頻頻點頭,也不知是贊同二嫂的還是贊同七老爺或是八老爺的。
一番爭執,最後也沒個決定,這時走進來公輸拓,雖為侯爵,也敬重幾位叔父,逐個見過,方對母親道:「皇上賜婚,太過簡素,豈不是拂了皇上的面子,縱然咱一文錢也不給,難不成宮裡就認為咱公輸家已經落魄了么,一車禮,您老打發叫花子呢。」
老夫人沉吟半晌,方點頭:「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