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風雲突變 第二十八節
大將軍何進送走袁隗之後,立即問何顒道:「伯求,子將先生正月十六可以趕到洛陽嗎?」
何顒笑道:「子將先生答應的事,還會出差錯嗎?大將軍放心吧,許劭(shao)定會如期而至。」
何進稍稍沉吟了一下,又問道:「許靖先生呢?年前可以到嗎?」
「有子將先生的暗示,司空大人的書信,子休先生一定會日夜兼程趕來。」何顒說道,「我已經私下派人沿途去接了,應該不成問題。」
何進滿意地點點頭,笑道:「陛下現在左手是中官,右手是李弘,實力雄厚啊。他一定認為自己已經十拿九穩了。」
袁紹微笑道:「這個計策我們精心準備了兩年,說十拿九穩的應該是大將軍才對。」
「奸閹的勢力和陛下一樣,也有左右兩手相助,他們的左右手一在明一在暗。明裡是許氏這個龐大門閥,暗裡是董卓的三萬西涼軍。現在,我們已經想好了離間許氏門閥和姦閹的辦法。如果此計成功,我們即使不能把許氏門閥拉過來,最起碼也可以讓他們無法合力對付我們。其次就是董卓。董卓是個老奸巨猾之輩,他本身就不是善類,他為了拉上大將軍這個關係,不惜耗費巨資,這種人有什麼忠心可言?他的部下李儒是伯求的老朋友,他是董卓的心腹,對董卓的影響很大。李儒為了誅奸閹報家仇,已經卧薪嘗膽忍耐了十幾年,他豈肯放過這個機會?」
「如果一切按照我們的設想完成,奸閹的左右兩臂就會被我們盡數卸去,奸閹只能俯首待斃了。事成之後,大將軍既剷除了奸閹,又為陛下報了仇雪了恨,聲望如日中天。大將軍輔政之後,勵精圖治,重振大漢,其蓋世功勛將超越當年的周公和霍光啊。」
何進謹慎地笑笑,說道:「本初,這話說得太早了,我們還是小心為妙,千萬不能出錯啊。府中,趙歧趙大人,還有那個孔融,一個人老成精,一個心細如髮,你們要當心一點,不要給他們看出破綻,免得惹下無窮麻煩。」
「我知道,大將軍放心。」袁紹自信地說道,「只是陛下拒絕了北軍擴建,那麼河南尹何苗大人就可以找到借口巡視河南各地,我們從武庫里調運出來的武器也就找到機會運出洛陽了。」
大將軍皺著眉頭,恨恨地說道:「這個人太不懂事,遲早都要出問題。何苗的事很重要,我立即派人去找他。他這幾天都躲在張讓府上去了。」
何顒說道:「大將軍,你幹什麼要打他?我看,是不是把我們的計策對他透漏一點……」
「不行。」何進堅決地擺手道,「他靠不住,不能讓他知道一絲一毫。這個渾蛋,不打他?不打他,他會把我們害死的。」
「本初,許攸可有回信?」大將軍問道,「這個人太驕傲,把他放在王芬身邊,我很不放心。」
袁紹拱手道:「那是因為大將軍不熟悉他。我和他自小玩到大,我了解他,這個人絕對可以放心,只不過子遠看不起人,愛吹噓的脾氣,實在令人討厭。他最近來信說,他到平原郡請人助拳去了,暫時不在冀州,這一段時間不聯繫了。大將軍有什麼事需要吩咐他嗎?」
「沒有。這個時候,各人都要隨機應變,沒有囑咐。你叫他在冀州小心一定,千萬不要把自己暴露了。出了事,他頂多賠條小命,我們可就慘了。」何進擔憂地說道。
「大將軍,阿瞞回來了。」袁紹說道,「估計這幾天就要到洛陽。」
何進冷哼一聲,說道:「奸閹們著急了。曹操現在回來幹什麼?奸閹們難道還有什麼應對之策?他們除了董胖子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力量?」
何顒搖搖頭,說道:「董卓貪圖名利,容易解決,麻煩的還是曹操啊。」
何進疑惑地看了一眼何顒和袁紹。
「如果我們展開剷除奸閹的行動,曹嵩殺不殺?」何顒問道,「曹嵩是曹騰的兒子,和趙忠張讓都是兄弟相稱,我們殺不殺?」
「你們的意思……」何進遲疑了一下,問道。
「阿瞞回來后,以他過去剿黃巾的軍功,還有在郡府為官的政績,他至少可以到北軍混個校尉,如果皇上有意為難我們,還可以讓他做執金吾,他有這個資格。」袁紹擔心地說道,「這是個麻煩,我們疏忽了。」
「伯求,本初,你們和他不都是朋友嗎?過年了,你們趁機和他接觸接觸,想想補救的辦法。」何進毫不在意地說道,「他不是一個問題。」
何顒和袁紹知道何進沒有放在心上,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心裡掠過一絲不安。
何進繼續說道:「奸閹的事基本解決,剩下的就是李弘了。天子右手的這把刀犀利無比,想一擊而中,恐怕不容易。」他看了一眼何顒,問道,「要請的人都來了嗎?」
「快到了。」何顒說道,「請這些人,本來是為了防備不時之需的,沒想到卻派上了大用場。」
「化了錢,當然要他們出力了。」袁紹笑道,「大將軍,我還要不要去一趟漳月台?」
何進想了一下,揮手說道:「算了,這頭豹子太危險,還是殺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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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堅和袁術的關係非常好。孫堅心情豁達,為人豪爽,勇猛剛毅,膽略過人,他和紈絝子弟袁術之所以是好朋友,除了兩人都是俠義之輩外,更重要的是兩個人都是賭徒,而且還是膽子特別大的那種賭徒,兩個人都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屬於豪賭之徒。
袁術聽說孫堅找他,以為是孫堅邀他同去賭錢,急忙興沖沖地跑到孫堅家裡。孫堅說:「公路,你經常吹牛,說自己在洛陽沒有辦不成的事,比你兄弟袁本初還要厲害,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袁術一聽,瞪著一雙眼睛,趾高氣揚地說道:「文台,你說,什麼事?這洛陽還就沒有我辦不到的事。」
「我要去漳月台。」
「你不是耍我吧?」袁術一臉不相信地問道,「到館驛去,還要我給你帶路?」
孫堅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笑道:「這兩天你到哪混去了?你不知道護羌中郎將李弘已經到京,住在漳月台嗎?」
袁術搖搖頭,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兩天忙,我真的不知道。」隨即他正色說道,「文台認識那頭豹子,但我不認識。我不去,你自己去就是了。」
孫堅說道:「旅賁令魏斷帶著四百南軍騎兵圍住了漳月台,任何人不準出入,所以……」
「陛下要殺他。」袁術急忙叫道,「文台千萬不要去,那是自找麻煩啊。」
孫堅笑道:「怎麼?公路是不是沒有辦法帶我進去,故意推脫?」
袁術笑道:「文台,我是好意。既然你不領情,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出了事,你可不要說我做兄弟的沒有提醒啊。「
「知道,知道。「孫堅說道,」快走吧,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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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術遠遠看到魏斷,舉手就招呼道:「老魏,老魏……」
魏斷看見是袁術,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之色,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袁大人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
「老魏,我要和孫大人進漳月台。」袁術開門見山地說道,「你給句話,行不行?」
魏斷奇怪地問道:「兩位大人進漳月台幹什麼?有熟人嗎?今天下午,中郎將大人剛剛下朝,就被陛下召進宮了,說是商議抵禦鮮卑人入侵的事。現在,他還沒有回來,估計要到半夜。」
袁術和孫堅交換了一個眼神。袁術心領神會,大聲說道:「我們不是找李中郎,是找一個朋友,聽說他現在是李中郎的部下。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說著拉著孫堅就要往裡闖,魏斷趕忙攔住,陪著笑臉說道,「袁大人,請體諒一下下官的為難之處……」
「為難?」袁術驚訝地說道,「你為難?那我欠你的錢你還想不想要?你今天不讓我進,我們從此就恩斷義絕,我們之間所有的事情一筆勾銷,你以後……」
「好,好,好……」魏斷大驚失色,忙不迭地的連連告饒,「側門走,我們從側門走,好不好?」
袁術還想叫兩嗓子,被孫堅拉住了。
「那就煩勞魏大人了。」孫堅拱手說道。
「袁大人,那你什麼時候還我錢?」魏斷領著兩人一邊走,一邊問袁術道,「馬上要過年了。」
「明年。」袁術很乾脆地說道。
「明年?」魏斷睜大眼睛,氣憤地說道,「明年要到什麼時候?」
「就剩幾天了,你急什麼?」袁術不高興地說道,「你再廢話,我就不還了。你家又不是沒有錢,難道還缺我這幾個錢花?」
「你家不也有錢嗎?」魏斷氣道,「你家還是高門望族呢?」
袁術抬腿就給了他一腳,大聲罵道:「你想犯上作亂啊?敢跟我這麼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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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瑋看到孫堅突然出現在漳月台,大為驚喜。
「你沒死?」孫堅一手拉著李瑋,一手激動地摸摸李瑋的頭,關切地問道,「沒死就好。」
站在一旁的袁術聽到孫堅的話,立即嗤之以鼻,嘲諷道:「文台,這都是什麼話,沒死當然好了。」他注意看了一下李瑋,隨即認了出來。袁術手指李瑋,笑道,「原來是你啊,文台,這不是被你打得滿地找牙的李仲淵嘛。哈哈,天下竟然還有人敢罵孫文台是個不學無術的孬種,哈哈……李仲淵好大的膽子啊。」
李瑋神情尷尬。孫堅怒視著袁術,罵道:「公路,你笑夠沒有?有這麼好笑嗎?不是你拉著我狂賭不止,李仲淵會來罵我?」
袁術轉身自顧大笑不止。
「老師好嗎?」李瑋問道。
「老師聽說你沒死,很激動,叫我來看看你,老師說他很想你。」孫堅笑道,「翼城大戰後,有消息說,你戰死了,老師為此傷心了好一陣子。」
「謝謝老師的挂念。」李瑋感動地說道:「只有能出漳月台的門,我立即去看老師。」
「筱嵐要出嫁了。」孫堅猶豫了一下,說道,「嫁給許大麻子。」
「嫁給他……」李瑋頓時神情激動,雙目圓睜,憤怒地叫道,「老師……」
孫堅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是皇后的意思,老師也沒有辦法。仲淵,你要理解老師的難處啊。」
李瑋咬著牙,嘴角陣陣抽搐,顯得憤怒至極。
「筱嵐是我的。」李瑋低聲說道,「老師為什麼……」
「你死了,你知道嗎?」孫堅說道,「我們都以為你死在翼城了。因為傳言翼城的守軍在傅燮大人的帶領下,出城迎戰叛軍,全軍覆沒,所以我們都以為你死了。你為什麼沒死?」
「傅燮大人不喜歡我,讓我留下來帶著百姓守城。他不給我死的機會啊。」李瑋悲憤地說道,「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死了。」
袁術笑夠了,伸過頭來說道:「沒有出息,為什麼要死?你喜歡筱嵐是嗎?我也喜歡。那個許大麻子是個骯髒的小人,要人品沒有人品,要長相沒長相,要學問沒學問,憑什麼讓他糟蹋洛陽的第一美女。」
他挑釁地看看李瑋,問道:「李仲淵,你敢不敢搶?你要是敢搶,我就幫你。」
孫堅怒斥道:「公路,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袁術奸笑道,「我得不到的東西,豈能讓許大麻子得到?你知道我是誰嗎?」袁術指著自己的鼻子,狂妄地說道,「我是大漢第一門閥的下一代家主,你知道嗎?我得不到的東西,天下人休想得到。」
孫堅冷哼一聲,沒有做聲。
「筱嵐知道我活著嗎?知道我回來了嗎?」李瑋沒有理睬瘋狂的袁術,問孫堅道。
孫堅搖搖頭。
「哎,李仲淵,你有沒有膽子?你後面有天下聞名的豹子,有豹子的七萬大軍,有這麼強的後盾給你撐腰,你怕什麼?」袁術還在極力唆使李瑋。
「好,這可是你說的。」李瑋指著袁術說道,「我請你幫忙,你可不許反悔。」
「好漢子。」袁術贊道,「來,擊掌為誓。」
孫堅看著兩人信誓旦旦,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覺得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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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九,小除夕。
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在家裡擺置酒宴,人們往來拜訪叫「別歲」,另外,家家戶戶還要焚香於戶外,叫「天香」,通常要三天。
大雪突然襲來,鋪天蓋地,巍峨雄偉的洛陽城很快披上了一層艷麗的銀裝,煥然一新。
曹操帶著小妾卞氏,風塵僕僕走進洛陽城。
曹嵩非常高興,圍著兒子轉個不停,噓寒問暖,好象曹操還是一個頑皮的孩子,樣樣都要父親照顧似的。
晚上,父子兩人促膝而談,細說京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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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過年,名堂太多,繁文縟節,數不勝數。
天子太忙,今天沒有傳召李弘進宮,他讓小黃門蹇碩傳旨李弘,讓他在漳月台待著,安心過年。李弘請蹇碩代為求告天子,希望天子能夠恩准自己的部下出門走走,看看洛陽的盛景。
天子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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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三十,除夕。
除夕開始貼門神,做年夜飯,包角子(現代的餃子),守歲,放爆竹。在初夕之前店鋪都去收帳,過了除夕就不能做了。沒錢的人家就用兩塊桃木板,上面寫上「神荼」、「鬱壘」兩位門神的名字,掛在門上,鬼就不敢來了。除了放門神,還有掛葦索,也就是草繩子。繩子能捆人,自然在人們的理解中也能捆鬼,所以鬼怕繩子。這一天,皇宮裡要舉行「大儺」的儀式,擊鼓驅逐疫癘之鬼,稱為「逐除」。
雪仍舊在飄飄洒洒地下著。
許靖就在這一天,匆匆進了洛陽城。許靖沒有到司空府上去,而是去了袁府。袁隗聽說汝南大儒許靖來訪,大喜過望,親自迎了出去。
同一時間,許相聽到許靖到京,卻不進自家大門,大為傷心。他知道自己的兄弟痛恨自己和中官走得近,看不起自己。他在院中徘徊良久,任由大雪灑滿了自己一身。如果把從家鄉千里迢迢、冒著風雪趕來的兄弟丟在袁府過年,自己將要為此愧疚一輩子,更會成為別人恥笑的話柄。雖然政見不同,但畢竟是兄弟啊。
許相嘆了一口氣,決定親自去一趟袁府,把許靖接到家中來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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