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五 都是英雄
第一七五 都是英雄
「哥這輩子,最希望聽到的是你親口喊我一聲……」
聲音嘎然而止,杜展鵬開始變得鬆軟,瞳孔再也無法凝聚,最後的一絲生命力彷彿也要被死神從他體內抽出,乾裂帶著慘白的嘴唇卻綻放著笑容,這個世上最驕傲,最燦爛的笑容。
這是用生命綻放出的笑容,一位疼愛自己弟弟兄長滿足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血液跟真氣過渡到自己弟弟的體內,一定可以幫他撐過這生死邊緣。他知道當杜鵬再醒來的時候,會成為超越秦奮的強者。他知道,固執的爺爺會因為這次的事情,而改變冰冷的觀念。
秦奮獃獃的看著懷中的杜展鵬,那安詳的笑容在一剎那,跟秦戰的影像重疊了。
白茫茫的世界,大雪紛飛之際,城市的一個角落。
年少的孩子躲在狗窩一樣的廢屋裡雙手來回揉搓著瑟瑟發抖。天氣本就寒冷,飢餓令身體更加無法產生熱量,只有兩張廢舊的棉布包裹著身體。
破敗的木門突然推開,白雪隨著狂風在門外飛舞,站在門前的少年一臉開心的拿著兩塊熱騰騰的地瓜。
「吃吧……」
「哥,你不吃嗎?」
「不吃,哥吃飽了!」
「那我都吃了。」
「吃吧,吃吧!有哥在,就不會讓你挨餓。」
「哥……」
「怎麼這樣看我?我是你哥,當然要負責你的一切了。」
哥……哥……哥……
秦奮的手臂輕輕的顫抖著,作為屠夫幾名教官的徒弟,他有著一顆鋼鐵般的心,就算有人將槍頂在他的腦袋上,依然可以保證最冰冷的冷靜。
然而,這一刻。
秦奮無法保持自己的冷靜,他可以坐看無數人死亡,卻無法坐看一名為了弟弟豁出一切的哥哥去死。
「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秦奮嘴裡碎碎念個不停,剛剛進入五星流星級還沒有穩固的根基也來不及去打理,那突破進入流星級而生出的最純凈的真氣,在這一刻全部轉化為回生訣的真氣,空出的那隻手哆嗦著,從要腰帶中摸出一顆五彩的丹藥,這是龍型腰帶中特殊的一顆。
!
因扎羅塔千叮嚀萬囑咐的一顆充滿變數的丹藥。
「老因,老因,靠你了,一切都靠你了。」秦奮用力捏開杜展鵬的牙關,將塞進他的口中:「杜展鵬,杜展鵬。你是杜鵬的哥哥,他還非常稚嫩,你不想看他成長嗎?他還需要你保護,聽到沒?」
「飛機呢?飛機呢!我們完成任務了!快點!飛機!」秦奮近乎失控的對著通訊器一次次的咆哮:「飛機!這裡有重傷的傷員,你們他媽的聽到了沒有?」
杜展鵬的身體在一點點的冷卻著,生死丹早已經化掉進入到了他的腹中,絲毫沒有一點生機從他體內散發出來。
遠處激戰的槍聲也已經停止,隧道中一陣陣凌亂的腳步,林零第一個衝出了隧道,她一個箭步來到來到秦奮身旁,蹲下身子將手指搭在杜展鵬的脈搏上。
兩秒鐘,林零抬起了手腕,態度一如既往的冷漠說道:「死了。」
「杜少!」
邢無翼推開擋在他身前的新兵,大量的消耗體力,讓他前行中一個踉蹌,滾到了秦奮的身旁。
「杜少……杜少……」邢無翼緊張的拍著杜展鵬那冰冷的臉:「杜少,醒過來啊,杜少……杜少……」
「這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邢無翼整個人完全崩潰的沖著秦奮大吼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杜少有狂虎生化獸,杜少有七星仙雷功!」
秦奮獃獃的看著懷中的杜展鵬,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冰冷,皮膚中更是沒有了任何的血色,整個人顯得那麼安詳。嘴角那一抹的微笑,依然是那麼的開心。
邢無翼呆了數秒的時間,抓著自己嘴邊的通訊器又一次:「飛機呢?都死了嗎?來啊!快點來啊!這裡有傷者!這裡……」
邢無翼看到了杜展鵬跟杜鵬手腕相交的地方,他整個人再次呆住了,嘴角漸漸泛起了一抹痛苦的笑。
「呵呵……哈哈……哈哈……」邢無翼仰天的笑著,眼淚完全不受他控制的向外涌動著:「你做了……你到最後還是做了……你他媽的這個傻瓜,你他媽的……」
大笑變成了大哭,邢無翼癱軟的坐在地上,哭的像是一個傷心的孩子,平日里的那不將別人放在眼中的紈絝早已不見蹤影,他只是在哭,只有哭才能宣洩他的悲傷。
這一刻,邢無翼不再是集訓新兵中那討厭的杜展鵬跟屁蟲,這個世上沒有什麼跟屁蟲,會因為他前面的主人死亡而痛哭流涕到如此境地。
這一刻,只有一個痛失摯友的邢無翼。
「不行……不行……我這裡有葯,有葯……」
大哭中的邢無翼,在泥漿里連滾帶爬的再次回到秦奮身邊,他從衣內的口袋中摸出幾顆藥丸,這些剛剛暴露在空氣中就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藥丸,只是聞味道就知道絕非凡品。
「他死了。」林零彷彿完全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情緒影響,依然冰冷的看著癲狂中的邢無翼:「你就是給他吃仙丹,他還是死的。」
「吃下去,吃下去,吃下去……」邢無翼也彷彿沒有聽到林零的話,他只是一個勁的將葯塞入杜展鵬的口中:「吃……吃……你他媽的快點吃啊……」
四十多歲,一身白色大褂的科學家,納米戰鬥服的首席設計師,肯那吏先生被新兵從地窖中成功解救到人群中。
他獃獃的看著三十幾名年輕的新兵,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血跡,他們身旁腳下還有近六十具屍體!
近六十名未來有著無限前途的年輕新兵,靜靜地躺在地上。
生命,已經離他們而去。
每一個活著的新兵臉上都帶著莫名的悲憤,這些人都是他們的戰友啊!同一個鍋里吃飯,睡在一起的戰友啊!
「肯那吏!」地上的邢無翼咆哮著衝到他的面前,一拳狠狠的轟在對方的臉上,把他打的坐到了泥漿中。
「你看看!你睜開眼睛看看!看啊!」邢無翼眼睛里流的已經不只是淚,還有血!他指著地上近六十具的屍體:「你他媽的看到了沒有!幾個小時前,他們還都活著。他們會跳,他們會笑,他們會打,他們會鬧。他們中間有人會談起自己的父母露出開心的表情,他們有人會談起這次集訓之後,會回去看自己的父母,看自己的女友,給自己的長輩掃墓……」
邢無翼雙腿一軟,他跪在地上,雙手撐著那骯髒的泥漿,嘴裡不停的念叨著:「僅僅幾個小時啊!死了,都死了……」
肯那吏獃獃的坐在地上,聽著這個年輕人怒吼的哭泣,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x2直升機掀起隆隆的風聲,吹散著地上的泥漿,吹動著地上眾人的頭髮,卻始終無法吹散那無盡的哀傷。
飛機上迅速的下來十數名身穿白衣的救護人員,他們在屍體中快速的分辨著,最後在確定沒有任何人生還之後,將陣亡的新兵搬上擔架。
砰……
裝有屍體的擔架在機艙中一豎,屍體順著擔架滑落到了機艙中,發出沉悶的聲音。
這一聲沉悶的聲響,彷彿一顆子彈,震撼著所有新兵的靈魂。
「住手!」邢無翼站起身看著那將新兵屍體像是倒垃圾一樣倒在機艙中的醫療人員,嘴裡淡淡的說道:「不用你們,我們自己的兄弟,我們自己來。」
不需要任何命令,三十幾名新兵彎下身子,或抱或扛,搖晃著身體向機艙走著。
秦奮抱著杜展鵬走過幾名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的醫療人員身旁,聲音很是清淡的說道:「他們都是英雄,英雄不該受到,傾瀉垃圾的待遇。」
杜鵬因為還活著,在被抬上擔架的那一刻,就受到了緊急的治療。
島上的硝煙還沒有散盡,幾架x2直升機已經緩緩的升空。
沒有多少人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激戰,更沒有多少人知道,這裡有近六十名的年輕士兵失去了生命。
飛機中,邢無翼就像是一個木雕一樣,他獃獃的看著秦奮懷中的杜展鵬,這個男人未來有著耀眼的前程,這個男人本該有著燦爛的人生,然而他卻傻傻的選擇了這條路。
「他是我的弟弟。」
「那個小傢伙,恨我也沒關係。」
「我是他哥哥嘛。」
「沒必要讓他知道,真的。我只要做好哥哥應該做的就好了。」
「無翼,你要是跟他說了,咱們就不再是朋友了。」
「無翼,如果哪天我真的出現了什麼意外,可以幫我照顧他嗎?」
「像對待我一樣對待他。」
邢無翼腦海中回憶著往日的種種,那個在很多人眼裡永遠是驕傲,永遠是排擠打壓弟弟的杜展鵬,只有在他面前才會綻放出完全另外的一面。
「我恨他……」邢無翼牙齒間發出冰冷的一句,他側頭看向昏迷中的杜鵬:「為什麼,為什麼當哥哥的就一定要為弟弟付出?」
邢無翼的頸部像是安裝了一根鋼釺,他生硬的轉回頭看著杜展鵬:「我真的恨他,真的。不過,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事情絕對不會食言,我會跟著他,就像對待你一樣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