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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二 跪!

  第二五二 跪!

  就連族譜,沒有覺醒血脈力量的人,也都會在死後被取消掉名字,只是寫著支脈二字,下面才是活著人的名字。


  沒有覺醒血脈力量的乾家子弟,死後不能上族譜!不能進祠堂!更不能進入宗墳!


  更不要說進入乾家的英靈堂!那裡只供奉對乾家有巨大貢獻的人,當年創造了乾家龐大商業體系的乾煌,使得乾家如今擁有巨大基業的人,一樣沒有資格進入英靈堂,沒有資格再族譜上留下他的名字,而原因僅僅只是他沒有覺醒血脈力量。


  想要找到這位為乾家創造出如今商業大族地位的人名,只能在同時代最強的精靈王血脈戰士乾宏風的回憶錄中,才能知道乾家曾經有過那麼傑出的人員。


  主幹道上人來人往,無法策馬狂奔,乾勁一點點的向城市中心靠攏著,熟悉的店鋪跟街道漸漸出現在眼前。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乾勁手掌不自覺的緊握住了韁繩,向更加遠的地方眺望著,看著那座類似於城堡一樣的巨大宅邸。


  乾城的霸主!乾家!


  在這裡,乾家的命令比皇帝陛下的聖旨還要有效!整個乾州的軍隊,所有軍官將領幾乎全部出自乾家,即便不是乾姓,也都是精靈王血脈戰士們的扈從。


  乾家,一點一點的接近著。


  乾勁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臟,因為興奮跟緊張,咚咚直跳的聲音。


  看著那透著霸氣的巨大宅邸,斷風不二微微皺了皺眉,這建築真的很威風啊!僅僅只是一座駐地而已,都能夠透出骨子讓人想要跪地膜拜的威壓。


  精靈王血脈戰士家族!傳聞中,真策皇朝三大終極血脈戰士之一的家族乾家!斷風不二感覺空空的肩膀上,好像壓上了數百斤的大米,很是沉重。


  乾勁看著巨大的宅邸,很想要仰頭長嘯,高喊一聲:我乾勁回來了!


  戰馬緩緩前行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依然沒有達到乾家的門前,只是那巨大的宅邸在眾人眼中變得更加龐大。


  咕嚕嚕……


  乾勁聽著自己跟幾名同伴肚子里傳來的飢餓叫聲,四下張望找到一家麵館,跳下了戰馬:「先吃飯,吃飽了再去。恐怕騎馬還要半小時的路程呢。」


  斷風不二遙望著巨大的宅邸連連讚歎:「不愧是真策皇朝頂樑柱家族之一,這氣勢排場恐怕也只有皇族可以媲美了吧?」


  「皇族?」


  麵館的一名夥計肩膀上搭著一條白色的毛巾,用托盤端上四碗清水的同時發出一聲驕傲的冷笑:「這位客人,您可能沒有去過神都聖城吧?」


  斷風不二接過餐盤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夥計又將另外一個餐盤遞給了看起來比較有錢模樣的焚途狂歌,同時用讚賞驚訝的眼睛看了看切克福利特,即便是天天接待很多客人,如此英俊的男人,卻也還是第一次見到。


  「皇族的皇宮,沒有我們乾家的……」夥計驕傲的揚起頭,眼睛飄到了乾勁的身上微微一愣,獃滯的目光中綻放著一絲絲不敢相信的懷疑:「你……你……」


  「乾力?」乾勁仰頭看著招呼自己的夥計,認出了這是跟自己一樣出身在乾家的乾氏子弟,曾經跟在自己屁股後面抹鼻涕,比自己年紀小一歲的孩子。


  乾力!出現在這裡,如此的打扮?這種情況只能是一種結果,乾力在後面那一年的覺醒儀式上,顯然也沒有覺醒成功,所以被家族發配到了這裡做夥計。


  乾勁輕輕嘆了口氣,乾家真是一個可怕的地方。明明已經覺醒失敗的乾力,日後在乾家那些血脈戰士眼中,跟螞蟻價值沒有區別,可以隨意被鞭撻的人,竟然還能為乾家而自豪。


  乾力……乾勁又嘆了一口氣,乾力的父親跟爺爺也都是血脈力量覺醒失敗的乾家人,一家人擠在兩間簡陋低矮的土坯房中生活。


  可是乾力的爺爺乾明卻是一名很有商業頭腦的商人,如果不是生在乾家,哪怕他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用二十年的時間也能創下一份不比羅家小多少的家業。


  能夠過著舒適快樂,全家興奮的日子。


  他給乾家賺到的金錢,不知道有多少,可得到的回報就是兩間土坯房。


  乾勁無法理解,乾家如此對待乾力一家人,這個年輕自己一歲的乾氏子弟,竟然談起乾家還能夠如此的自豪?乾家都不把你當乾家人,你還能把自己當做乾家一份子感到自豪?


  「乾……乾勁……」乾力那一雙充滿了自豪的眼睛里,瞬間填滿了驚訝:「真的是你?乾勁哥哥?」


  斷風不二看看乾力又看看乾勁:「你們……認識?」


  乾勁面色稍稍有點凝重的點了點頭,在這裡見面其實並不是什麼值得慶賀的事情,這代表著當年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鼻涕蟲,如今也在血脈力量的覺醒儀式上失敗了。


  「你……你怎麼回來了?」乾力怔怔的望著乾勁,驚訝的情緒中隱藏著一絲的喜悅,同時又隱隱藏著一點點的擔憂:「你……你不是離開乾家了嗎?」


  「是啊,我離開乾家了。」乾勁抬手示意斷風不二幫忙讓點板凳座位出來,以便能讓乾力坐下說話:「我這次回來是來接我父親離開乾家的。對了,乾明爺爺還好嗎?這次回來我也想感謝一下乾明爺爺,如果當年不是他幫我爭取到外圖書館的管理員,或許我也沒有今天。」


  「爺爺……」乾力眼睛里的驚訝,喜悅,擔憂一瞬間全部消失,換成了無盡的哀傷,雙手對著斷風不二輕輕的擺了擺手,夥計是不能夠坐下跟客人聊天的,這是麵館的規矩,若是真的坐下了,事後會受到處罰的。


  「爺爺死了……」


  死了?乾勁愣在了原地,乾明爺爺的精力雖然為了乾家幾乎消耗光了,可是也不該這麼早早的就過世。


  「那,乾明爺爺葬在了哪裡?」乾勁看著乾力不敢坐下的態度嘆了口氣:「我想去去拜祭一下乾明爺爺。」


  乾力連連搖頭,眼睛里多了幾分慌張:「不用了,不用拜祭了……」


  不要拜祭?乾勁兩條眉毛緩緩向眉心移動:「為什麼不要拜祭?乾明爺爺在哪片外墳?」


  乾力慌張的搖了搖頭,緩緩把頭低了下去,眼睛不敢看任何地方,只敢盯著自己的腳尖低聲的說著:「爺爺……爺爺沒有墳……爺爺沒入土……」


  沒入土?沒有墳?乾勁眼角肌肉驟然突跳,按照乾明爺爺對乾家功績,應該可以換取一塊稍稍靠近祖墳位置的外墳才對,怎麼會沒有墳?沒有入土?

  在乾家!沒有墳,沒有入土,只有一種情況!犯了大錯!就會被剝奪入土的資格,會被丟棄在城市南邊的古荒沙海之中。


  「古……古荒沙海?」


  乾勁有些疑慮,不敢確定的拋出了自己的猜測。


  乾力低著的頭,又膽小的點動了數下,回答的聲音比蚊子還要細微:「是的……」


  「是的?」乾勁怔怔望著乾力:「為什麼?乾明爺爺為乾家賺取了多少金幣?乾家怎麼可以這樣?」


  「爺爺……」乾力雙手抓著衣角緊張的揉搓:「爺爺,想讓我跟你一樣,離開乾家去戰士學院上學。所以,爺爺用自己的收入,去做了一點點小商業……」


  「自己的錢?」斷風不二尖聲叫了起來:「這還算犯錯?又沒有動用乾家的錢!」


  「你不懂……」乾勁輕輕擺了擺手,乾家的規矩很多,其中之一就是乾家經商的乾家子弟,不得使用家族的錢為自己謀利,也不得用自己的收入去經商。


  因為……在乾家看來,乾家子弟拿著自己的錢去經商,別人之所以會跟你做買賣,那是因為看在乾家的面子上,你就算是用自己的錢,其實還是借了乾家的勢,借了乾家的渠道,搶了乾家的生意。


  這在乾家,是重罪!


  換在沒有接受覺醒儀式之前,從小接受乾家家規教育的乾勁,從沒有看過外面世界到底是什麼模樣的情況下,也認為乾家的家規是正確的!


  乾家子弟的一切,都該無償的奉獻給乾家!沒有覺醒血脈中的力量,對於乾家來說你已經是犯罪了!只有努力為乾家賺錢,服務,才能償還你的罪。


  若不是看書看得足夠多,才有了一點點反抗的意識……乾勁霎時間出了一身的冷汗,或許自己如今也會像是乾力一樣,乖乖的接受家族的安排,為那沒有覺醒的血脈力量而贖罪,埋頭為乾家賣命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到來。


  「那你……」


  乾勁緩緩起身盯著身體這幾年因為沒有得到鍛煉,而有些瘦弱的乾力:「你沒有去把乾明爺爺給偷偷葬了?」


  「偷偷葬了?」乾力抬頭睜大眼睛驚恐的望著乾勁:「這怎麼可以……」


  啪!

  響亮的耳光聲在麵館的雅間響起,乾力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唇角飛出的鮮血直接滴落在了木質的地板上,眼睛里的驚恐都變成了疑惑跟不解,那個當年將身體壓在自己背上,用身體去護著自己的乾勁哥哥,怎麼會突然出手打自己?


  「怎麼不可以?」乾勁眼睛湊到了乾力的眼前:「他是你爺爺!他為了誰?觸犯了那該死的家規?」


  乾力怔怔的望著乾勁,複雜的眼睛里堆積滿了委屈跟憤怒:「你以為我不想?你以為我不敢?」


  安靜的雅間,乾力的聲音突然變成了吼叫咆哮,嗓子聲帶好似都要被這充滿憤怒委屈的咆哮給撕裂開來:「你以為我像你一樣不考慮後果嗎?我也有父親!我也要考慮我的父親!我偷偷葬了爺爺,也會觸犯家規!我被逐出了家族,我父親怎麼辦?他的身體也不好了!我需要在他身邊照顧他!」


  乾力顧不上去擦拭嘴角的鮮血,抬手抹掉眼睛里的淚水,這一刻壓抑在心頭很久的情緒,好似火山一樣全部爆發了出來:「我不能像你那樣自私!為了自己的前途,為了自己的人生,拋下體弱的父親不管!我做不到!我要在他的身旁,我要儘可能的去照顧他,去讓他舒服的走完這一生!我不怕死!我也不怕被驅逐!我怕我的父親因為失去了我……」


  「乾力!你吼什麼吼!」


  雅間的門,被人暴力的推開,五短身材卻一樣很是消瘦的中年人走入了房間。


  乾勁看著來人有些眼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這人是誰,只知道眼前這人也應該是乾家的人。


  「客人,對不起,對不起……」中年人連連點頭彎腰,面上掛著賠罪的笑容:「這是我們新來的夥計,他還不是很懂規矩。」


  中年人來到乾力身旁,一手扣住他的後頸用力向下壓去:「還不給客人賠罪……」


  乾勁怔怔望著乾力眼中滾動著淚珠連連彎腰道歉的模樣,這還是那個跟在我身後的鼻涕蟲嗎?他的做法跟想法有錯嗎?難道……真的是我自私……錯的是我?

  斷風不二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隨手遞出了一個金幣小聲說道:「你先出去吧,這新來的夥計沒做錯什麼,你也別處罰他什麼。」


  中年人手拿著沉甸甸的金幣,眼睛里閃爍著無法理解的疑惑,這些年輕人在幹什麼?這其中的一個年輕人,怎麼有點眼熟的感覺?

  「我……我……」乾力直起腰看著乾勁:「我怕我離開父親,我的父親也會像誠伯伯那樣……」


  誠伯伯?父親?乾勁頭皮突然一緊,一股寒意傳遍全身,皮膚不可控制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眼睛瞪大了急問:「我爸怎麼了?」


  「誠伯伯……誠伯伯……」乾力抽搐著,抬手用力一抹噴出的鼻涕:「你走後,誠伯伯就因為你的離開受到了牽連。雖然,這不屬於誠伯伯破壞家規,可是你走之後,誠伯伯就被降到了誠家的牽馬夫……」


  牽馬夫!乾勁抬手把乾力撥到一旁,腳下發力縱身躍出窗外,從二樓翻身跳了下去。


  斷風不二一愣,也顧不上問牽馬夫到底是什麼,雙腿彎曲投身跳出了窗戶。


  四道身影接連躍出窗戶,引得周圍路人紛紛側目驚訝,看著乾勁翻身上馬一揚馬鞭,在這繁華的鬧市區縱馬狂奔。


  牽馬夫!牽馬夫!乾勁腦海中只有乾力最後一句話語,牽馬夫!這個工作,在乾家也很少有覺醒失敗的乾家子弟來做,更多還是會請外面的人來做。


  牽馬夫,就是負責給血脈戰士牽馬的工作,自然也要負責『幫助』血脈戰士上馬下馬,這不只是收入更加微薄那麼簡單。


  上馬,下馬!牽馬夫都必須雙腿跪地,雙手扶住地面弓起後背,任由血脈戰士踏著他上馬下馬。


  三年!三年了!乾勁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著,三年來父親因為自己的離開,做著牽馬夫!這件事情,在自己離開之前,父親應該就能猜到的。


  可是他卻沒有說,他卻支持我離開乾家!

  我不孝啊!我連畜生都不如!我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讓父親為我驕傲,可是我卻讓父親這三年喪失了所有做人的尊嚴,那最後一點點的尊嚴都丟失了。


  這一切,這一切都因為我心中的不服,我的自私!我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讓父親為我驕傲,可我卻從未想過我走會帶給父親什麼……


  戰馬狂奔,眾人躲閃,乾家那宛如怪獸一樣的巨宅徹底出現在了乾勁的眼前,那高高的院門前停著幾匹戰馬,戰馬的旁邊蹲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三年,三年的時間……乾誠曾經灰白的頭髮幾乎全部變白,那彎曲的後背變得更加弓起,他靜靜的坐在戰馬的旁邊,看著地上的塵土,臉上卻掛著外人無法得知的為何開心的微笑。


  「爸……」


  乾勁翻身從馬上縱下,雙膝跪地在地面劃出兩條長痕,一直滑到了乾誠的面前,把頭重重的磕在了乾淨的石板上,泣不成聲的喊道:「爸……」


  ps: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知道母愛,可我卻很少知道父愛。


  這並不是父親不愛我,相反。


  父親的愛從來不會比母親的愛少。


  只是,父親的愛更加深沉,那種付出更難讓人察覺。


  隨著我的年紀增長,我看著父親的頭髮變白,眼角的皺紋越來越多,就連曾經在我看來高不可攀的巨大寬厚的後背,如今也開始彎曲時……


  在我自己成為父親后,我才徹底明白了父親對我的愛時,我發現自己以前的任性,也發現了父親對我的寬容跟接納。


  我一直想寫父愛,那種深沉,為了兒子同樣可以付出一切的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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