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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第42章 第42章===

  42

  自此, 福兒的心終於安了下來,是這些天她唯一感到安心的時候。


  她把消息告訴衛傅,衛傅也稍微安了些心。


  如今他們什麽也做不了, 隻能被動的等消息,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新帝似乎真沒打算要衛傅的性命。


  至於之後的事如何, 隻能之後再說。


  一天後的傍晚, 福兒見到了汪椿。


  所謂的見, 就是隔著門,門上鎖著極粗的鎖鏈, 遞東西說話隻能通過半尺來寬的門縫。


  兩人隔著門縫, 你看我我看你。


  “你還真來了?那些侍衛不會尋你麻煩?”福兒又是喜悅又是詫異道。


  汪椿看了看不遠處的侍衛,低聲道:“宮裏的侍衛, 抬頭不見低頭見,給點好處, 也不是不能給方便。”


  福兒瞧了瞧他,一時間有欣慰有感動有唏噓有感歎。


  欣慰感動的是沒白交他這個朋友, 她都這樣了, 他還是不計後果的幫她。唏噓感歎的是幾個月前, 他還在說等她當主子了,日子就能好過許多,說不定到時他還要來投奔她,如今倒好, 她成了階下囚。


  “你看我沒說錯吧,主子哪有那麽好當的, 宮裏就是個吃人的地方。”福兒有些訕訕道。


  汪椿低垂著眼簾, 看著她頭頂上的發旋。


  “你說的沒錯, 是我想差了。”


  以為隻要能讓她留在宮裏, 隻要能一直看見她,就是好。


  福兒聽出他聲音裏黯然,抬眼笑道:“怎麽了?我又沒怨你,事情是我自己決定的,即使沒你說的那些話,我依舊還是要來,我也不後悔。”


  “不後悔?是跟……他有關?”


  這聲音太小,福兒隻聽見了後悔兩個字。


  她笑了笑道:“後悔什麽啊?人要是天天光想著後悔這後悔那,還活不活了?就是拖累了你替我擔心。”


  “拖累什麽啊?咱倆的交情可是十幾年了,”汪椿靠在門上,偏頭看了看天上若隱若現的月,“我可是至今沒忘記,當年有個小胖宮女,才入宮幾個月,也沒攢下幾錢銀子,卻因為看見一個小太監偷偷哭,就把銀子都借給他,讓他去買了個羊皮袋子。”


  剛淨了身的小太監,都會碰見一個難以啟齒的問題,那就是漏尿。


  有些過個一兩年就好了,有些一輩子都是這樣,身上得帶著羊皮袋子。


  可剛進宮的他,因為膽小經常受人欺負,發下來的月銀也都被帶自己的太監給搶了,根本買不起羊皮袋子,就隻能任自己滿身騷臭味兒。


  因為身上怎麽洗,都是臭的,更是遭人恥笑欺負。最絕望的時候,突然碰見一個小宮女問他為何躲在這兒哭。


  當時他自己都嫌自己臭,沒想到竟有個圓乎乎的小宮女過來跟他說話。她的臉紅紅的圓圓的,上麵滿是笑,像個小仙女一樣,他不由自主就說出了自己的難言之隱。


  還記得她當時蹙著小眉頭,想了一下,從懷裏摸摸索索摸了些銀子。


  “我本來攢著想等以後回家用的,先借給你了,你以後可記得還我,不然我回家就不夠了!”


  小宮女好凶好凶地威脅他,一定要記得還她銀子。


  小太監卻哇哇哭了,是被感動的。


  其實那點銀子哪能夠,後來是她幫他去找管事姑姑借了銀子,才湊夠給他買羊皮袋子的錢。


  ……


  “你都還記得這事啊?”福兒失笑。


  當然記得。


  其實福兒也記得,因為等後來彼此都長大了,她拿這事嘲笑過汪椿不止一次。還教著他,在宮裏不能膽小,不然容易挨欺負,誰要是欺負自己,就狠狠地打回去。


  兩人一起打過不少架,都是她幫他報仇。


  後來他不需要她幫他報仇了,他能誰欺負自己狠狠地還回去了,以後就該他保護她了。可他還是太弱了,就像現在她身陷囹圄,他無能為力。


  “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我爺他現在在哪兒?”


  汪椿打起精神來,與她說正事。


  原來那次王大柱和汪椿見過麵後,決定留在京城等孫女,汪椿知道他是從千裏之外來的,來一趟也不容易,就想給他一些銀子,讓他先找個地方住下。


  誰知王大柱卻不要,說自己有銀子,轉頭卻找了個零工做,之後每隔三天兩人就約在宮門處見一麵,互通消息,如今王大柱已經知道孫女回宮了。


  而汪椿這趟來,其實就是想問問福兒要不要見爺爺。如果想見,就要籌謀下,看怎麽才能混到宮門去見上一麵。


  出宮不好辦,但如果隻是去宮門,以汪椿的人脈,想想辦法應該還是能辦到的。


  “當然要見,你幫我想想辦法,”福兒又把碰到姐夫的事,告訴了他,“等我見了爺,讓他跟姐夫回去,別耗在京城了。”


  “你難道就不想離開這?”汪椿突然問。


  “怎麽離開?就算跑出去了,往哪兒跑,會不會連累你和家裏人?”福兒有些煩躁道,“還是先不說這個了,你有沒有看到我師傅?”


  “王禦廚?”汪椿想了想,道,“他沒有回宮,如果回宮了,我肯定知道。”


  “那小豆子呢?”


  “你大概不知道,宮裏亂了一陣,不光六局,還有內侍監,到處都亂糟糟的,也就最近才恢複……”汪椿也沒細說怎麽個亂法,道,“這樣吧,我去幫你找一找,到時給你信。”


  福兒點點頭。


  之後二人又說了一些話,汪椿就離開了,沒有久留。


  畢竟就算侍衛會睜隻眼閉隻眼,若是太過分,可就是有這回沒下次了。


  坤元宮


  見新帝從外麵走進來,殿中的宮女忙跪下行禮,又低頭匆匆下了去。


  偌大的寢殿頃刻空了下來,隻餘妝台前坐著一人。


  沒有梳妝,沒有打扮,她披散著一頭長發,穿著一身半舊的家常衣裳,甚至連他進來,都沒能換得她一個眼神。


  “今天是十月初二,是個好日子。”


  麵無表情的皇後,臉上終於有一絲表情。


  她轉過頭來,瞪著他。


  “原來你還記得這應該是傅兒大婚的日子?隻可惜謝家太過勢利,生怕受到牽連,幾日前謝首輔曾來找過朕,說要退掉這門婚事,朕本來不想,再怎麽樣,傅兒也是朕從小看大的,朕想讓他有一個妻子,可惜謝家執意……”


  “你到底想怎麽樣?”


  皇後突然站了起來,卻因為長久未動過了,腿有些軟,隻能撐著桌子。


  “你到底想對我們母子做什麽?要殺你就殺……”


  “你終於願意跟朕說話了。”衛臻打斷她道。


  他幾個大步走到近前,在她麵前蹲下,看著她。


  “你說朕想做什麽?我以為你知道。”


  皇後偏開臉:“我不知道。”


  “我想讓你當我的皇後……”


  “不可能!”皇後冷笑,嘲弄地看著他,“你真打算一點臉麵都不要了?我是你皇嫂,哪怕你廢了他帝號,廢了本宮的後位,我也是你皇嫂,你就不怕大臣們不願,天下人恥笑你?”


  “你別忘了燕人有收婚的習俗。”


  聽到收婚,皇後眉心一跳,下意識道:“可此習俗早已荒廢多年,形同無物,你可別忘了當年大燕入住中原,最為人詬病的就是收婚。”


  所謂收婚,指的是收繼婚,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則收其妻。


  說白話點,就是父親死了,兒子可以收後母為妻妾,哥哥死了,弟弟可以收嫂子為妻。


  這是燕人在未入關前的舊俗,燕人因常年處於苦寒之地,女性極為珍貴,自然不存在丈夫死了女人還要守寡之說。


  又因燕人貴族女性出嫁都會帶上大筆嫁妝,收繼婚不光繼承的是人,還是繼承財物,防止家業外流。


  可在入關後,此舉卻被人視為蠻夷之舉,違背倫常,再加上燕人漸漸漢化,此陋習逐漸被人遺忘,但並未被明令禁止過。


  也就是說,如果衛臻想娶皇後,也不是沒有舊俗可依。


  “你別妄想了,不可能的!你不要臉,我黎家還要臉……”


  衛臻突然轉移話題道:“對了,你不想知道朕為何說今天是個好日子?”


  皇後頓時瞪了過來。


  半刻鍾後,一輛輦轎停在坤元宮門前。


  負責抬轎子的太監全都趴伏在地,深深地低著頭。


  從他們僅存的視線,隻能看見一雙穿著龍靴的腳大步走了過去,依舊能看到有女子的裙擺低垂下來,微微蕩起輕微的弧度,一劃而過。


  竟是帝王的懷中抱著什麽人。


  此時東宮的宮門大敞,甚至連緊鎖的端本門都打開了。


  一個一身素色的女子,亭亭玉立地站於滿是空曠宮院之中,徐徐對殿裏說了許多話。


  大意就是你是個很好的人,無奈妾身蒲柳之姿配不上你什麽的,反正福兒也沒細聽,她聽了兩句,就忍不住了。


  她操了根雞毛撣子,衝了出去。


  “你給我滾!滾!”


  “你是——”


  “你管我是誰?你這個女子怎麽這麽惡毒?退婚就退婚,你還跑到這來親自說,你趕緊給我滾……”


  謝玉琴不驚不乍,道:“你是那個叫福兒的宮女?他的侍妾?”


  這下倒輪到福兒有些吃驚了,她怎麽知道自己?


  謝玉琴微微抬起下巴,嘴角含笑眼中卻滿是不屑地看著福兒。


  “你不用詫異我為何知道你,我們世家聯姻,從沒有正妻未過門之前,房裏就先放通房的道理,我會知道你很正常。不過你一個小小的宮女,也就是個奴婢罷了,我不會與你計較……”


  福兒突然趔趄了下,被人拉至身後。


  直到撞在他背上,她才知道是他出來了。


  她心急他怎麽出來了,想走到他前麵去,被人用手按在背上。


  “謝姑娘?”


  一身青衫的衛傅,身形略顯有些單薄,臉上褪去了曾經的青澀,隱隱有了些棱角。雖是衣著簡陋,但那股從骨子裏透出的矜貴感,卻並沒有消失。


  “你的意思衛某聽明白了,你我婚約自此作廢,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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