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生活不是單行線
第91章 生活不是單行線
“顧嶸常跟我說，你開心也好，傷心也罷，最喜歡炫耀自己的輕功，爬得高高的，總揚言站得高看得遠！心情會好！”
戰豆豆看了看坐在旁邊的顧淺，笑著說道，眼裏的落寞怎麽也消散不了。
這是在白虎山的時候顧嶸跟她說的。
隻是如今，顧嶸再也不會提及這些過往。
他們之間，不知什麽時候，慢慢的變了味！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或許是戰豆豆漸漸的察覺到自己的心思吧！
知道了少女情懷總是詩！
所以，態度也自然與以往大不相同。
“不過自從認識以後，我就沒有見過你爬屋頂或者爬假山，是因為沒有了讓你難過的事了麽？”
戰豆豆好奇的詢問。
她聽過顧淺很多事情。
在顧嶸在白虎山的那幾個月，她認識了一個瀟灑肆意的姑娘。
聽著她的故事，陪伴著那個落寞的男人。
可是見麵之後，顧淺卻一點兒也不像顧嶸口中的顧淺。
沒有那麽衝動，也沒有那麽多的瀟灑肆意。
沒有那麽張揚，也沒有那麽多的見義勇為。
多了溫柔，多了成熟，多了嫻靜……
“不是啊！我依舊喜歡站得高高的，看得遠遠的。我喜歡一眼能夠望盡整個東陵京都的感覺，你不知道東陵的夜市有多美！有多繁華！那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真的棒極了！”
顧淺登過東陵最高的的那座房頂，是小時候大哥顧深知道自己喜歡登高望遠，夜間悄悄地抱著自己，用輕功飛上去的。
從那一次，顧淺就愛上了那個地方。
所以她的輕功越來越好，到後來也就不用大哥顧深，也能飛上那座屋頂。
那裏是顧淺和大哥顧深的秘密基地。
有時候顧淺跟阿爹慪氣，有事情不順心，不想被阿爹找到，就會跑到那個地方。
然後玩夠了，想開了，就會放鬆下來，在屋頂睡著。
大哥顧深總能在適當的時候找到自己，將自己抱回家。
想到顧深，顧淺心情忽然就低落了！
記憶中，那個和阿爹一樣魁梧有力的大哥呀！
總是用騙小孩子的語氣跟自己說：“小五，你叫顧淺，我叫顧深，深淺深淺！你看，大哥才是跟你最親的，小二小三小四他們才是一家的。小五要喜歡大哥比喜歡二哥三哥四哥多一點啊！”
“不，要多很多點才行！”
……
“那為何如今很少登高了呢？因為成親了，所以顧慮很多了麽？”
戰豆豆好奇，她沒有成親，所以很多時候都不太了解，一個如此張揚肆意的女孩子，曾經過得這般瀟灑不羈，這般得意盎然，怎麽可能甘願沉寂於後院之中？？
“不是啊！我依舊喜歡登高，隻是……隻是我再也上不去了，最喜歡帶我登高望遠的人，也不在了……”
戰豆豆啞然。
她忽然想起曾經聽到的傳說，據說和安公主懷孕時遭受過重傷。
當時因為和安公主平安產女，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她的傷勢。
戰豆豆抿嘴，心裏內疚極了。
所以，是那個時候沒了內力的麽？
所以是那個時候不能再翱翔的麽？
所以，是那個時候，硬生生將一隻本該翱翔於天際，活的逍遙自在的肆意女孩兒，斬斷了翅膀的麽？
“對不起！”
戰豆豆沉默了好一會兒，呢喃著說出這三個字。
“沒事啊！我早就好了！沒有內力了影響也不大，我隻是不能飛了，不能登高了，但是我依舊是一個高手哦！”
顧淺想到了她們家傳女不傳男的天生神力技能，喜滋滋。
“我知道，時常聽到李墨被踢出房門的消息！”
戰豆豆認真的點頭。
顧淺：不說這話咱們還是好朋友。
“大哥剛去世那會兒，家裏都沉浸在悲傷中，可是最後，二哥頂替著大哥的責任，站了起來，肩挑鎮南王府的重擔，不僅如此，還同意了成親，我一直記得曾經的二哥有多麽混賬！”
戰豆豆訝異：混賬？
“是的，混賬，其實整個京都都說我顧淺是京都小霸王，但其實二哥才是那個最壞的人！我和顧小四整日裏招貓逗狗，也不過是二哥玩剩下的。”
顧淺低頭淺笑，想到了那些過往，也覺得曾經的日子太過荒誕。
“至今京都很多人都不知曉，其實那些在背地裏暗罵我阿爹是大老粗的人，或者忌諱我阿爹功高蓋主，各種揪著阿爹一點點缺點肆意狂歡的人，都被我二哥收拾過！”
“我和三哥還有顧小四都參與過一些，不過我知道，二哥帶我參加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戲，那些真正的教訓都沒帶我！”
那時候顧淺就在想，二哥到底要找一個什麽樣的人啊！
這世間還有人壓的住二哥這樣的女子麽？
那時候顧羨就混不吝的說過，女人隻會影響他拔刀的速度，他才不娶親！
隻是顧深的去世太過措不及防，那個自稱要仗劍江湖，逍遙自在，不為家族和女人拖累的男人。
終究收了心，也放下了所有的夢想。
成為了如今人人稱讚的鎮南王。
戰豆豆想象不到，顧家四兄弟，她隻見過三個。
而顧家這三兄弟，顧羨是那個永遠溫潤如玉，大氣的人。
明明也是從邊關廝殺回來的，身上卻沒有戰場上那些將軍的模樣。
反而像極了在京都長大的貴公子，未曾經曆過沙場廝殺，依舊高貴不可攀。
反而是顧崢顧嶸，沒有顧羨那一身的貴氣。
未曾料想這個人前人後都找不到缺點的人，曾經竟是一個混不吝的人。
聽著顧淺的描述，戰豆豆仿佛看到了一個像小混混一樣的人。
一整天帶著一群狐朋狗友，說不聽話吧！卻會為了自家阿爹懲戒那些人。
說聽話吧！卻是各種陰險招數做盡。
“大哥的去世，給我們王府帶來的悲痛特別大，二哥放下了夢想，三哥也不再散漫，主動的開始接觸家裏的產業，顧小四努力讀書，發誓要用科考為阿爹阿娘爭光，告訴他們，沒有了大哥，他也可以是阿爹阿娘的榮耀！”
“我是女子，既不能去軍營，也不能參加科舉，所以呀！我就繼承了二哥的混不吝，整日裏招貓逗狗，轉移阿爹阿娘的視線，讓他們不再沉浸在悲痛裏！”
顧淺說到這裏，其實她自己都有些心虛。
或許一開始有一些那些因素，但是後來她很確定，她愛上了那種逍遙自在的日子。
小混混什麽的，可太好玩了！
“我想說什麽呢？”
顧淺莞爾，似乎話題越說越遠。
“我大概是不知道怎麽安慰人的，我想說，這世間沒什麽過不去的坎！顧深死了，但是卻活在了鎮南王府所有人的心裏，活在了邊關的將士們心裏。”
“這世界並不是誰缺少了誰就活不下去，生活不是單行線，一條路走不通，你可以轉彎啊！”
“我曾經也以為，沒有了武功，沒有了內力，我顧淺就是一個廢人了！我還怎麽在京都立足啊！”
“可是最後的最後，人不都這樣過來了？”
“大哥沒了，二哥放棄了夢想，三哥走上了經商，顧小四放棄了他最喜歡的讀書科舉，阿爹離開了他馳騁半生的沙場，阿娘放棄了仗劍天涯的夢，我沒了武功內力，相公離開了他喜歡的邊關……”
“我們都走在一條我們從未想過的道路，失去了那些我們曾經賴以生存，覺得不能失去的夢。但是，在失去的同時也在收獲。”
“或許我們失去了很多，可是相應的，我們也收獲了很多！”
戰豆豆若有所思，聽著顧淺的長篇大論。
為了安慰戰豆豆，顧淺似乎在刨開傷疤，那些顧淺很少與外人道的傷疤。
“你是想告訴我，這個世界上，男人並不是隻有顧嶸一個，是嗎？”
戰豆豆思索片刻，直截了當的詢問。
顧淺噎了噎。
倒也不必如此直言！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顧嶸並非我唯一的選擇，不過想著，他也沒有心悅之人，想再試一試罷了！”
戰豆豆歎了口氣，語氣略微苦澀。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情深！
“我已經三年沒回家了，不知道白虎山怎麽樣了？哥哥每次寫信來都說一切安好，但阿爹年紀大了，我知曉他們都在等我回家，也在等我的好消息。”
“曾經有人跟我說過，強扭的瓜不甜。可是，不扭下來我怎麽知道甜不甜？”
“如今看來，這個瓜長得太結實，我壓根扭不下來！”
“有些人，總是那麽厲害，不經意間，就可以成為其他人畢生追求的方向。”
“顧嶸於我，不知是情愛過多，還是癡念過多，年後吧！年後倘若再沒結果，我就離開！”
戰豆豆說道沒有結果幾個字，仿佛用盡了她的全力。
說著話時，內心的痛苦，讓她有些吃不消。
原來，這便是阿爹口中的男人最是不靠譜的地方。
可是阿爹隻說了外麵的男人會吃人心，卻沒告訴過她，外麵的人，也會迷了心，讓她心甘情願的將整顆心掏出來給他。
“我並未有讓你離開的意思！”
“我知曉，我知曉你隻是想告訴我，韶華易逝，容顏易老，不要為了一個永遠不會回頭的人浪費自己的青春年華！”
戰豆豆一直明白，前兩年或許顧淺都是站在自己這邊，希望他們有一個好結果。
可是這一年以來，因為顧嶸的態度堅決，顧淺已經慢慢的不再提及。
她支持自己，卻也心疼自己吧！
這條路，最後的最後，隻剩下自己還在苦苦支撐著。
兩人坐在假山上聊了很久，從剛開始的談心，到後來的什麽都說，說朋友，說家人，說所見所聞，說身邊趣事。
顧淺靜靜的聽著戰豆豆的話語，看著戰豆豆，其實內心還是心疼的。
戰豆豆變了很多，記得初見時那個單純懵懂的小丫頭，總是一副笑臉相迎。
不知何時開始，那眉宇間，透露著些許悲傷。
少年不識愁滋味！
可是知曉愁滋味時，便滿目滄桑。
……
當天晚上，李墨神神秘秘的拉著顧淺離開了。
小猴子讓阿娘帶著在王府，沒帶回家。
顧淺好奇，想著李墨怕不是要帶自己去開小灶，指不定去夜市上吃各種小吃。
對於東陵的夜市，顧淺是特別喜歡的，顧淺以為古代是沒有夜市這麽一說的。
但是東陵的夜市特別繁華。
五顏六色的燈籠照應著，五彩斑斕，特別好看。
尤其是站在高處，遠遠看去，頗有一種繁榮昌盛的既視感。
不過也對，畢竟是一個國家的首都，倘若窮困潦倒，那反而有些不正常了！
李墨拉著顧淺來到了酒坊，買了兩壇酒，又買了一些小吃，隨後走到一個沒人的地方。
“就這？”
顧淺一臉懵，回家都比在這空曠漆黑的地方好很多吧！
李墨揉了揉顧淺的腦袋，攬腰將人抱起來，微微墊腳，抱著人向著京都最高的那座房頂上飛去。
顧淺看著越來越熟悉的地方。
眼眸濕潤……
嘴角卻是上揚了！
“你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你不是在裏麵喝酒麽？”
李墨笑笑沒說話，將人抱到了屋頂。
顧淺看著屋頂的蒲團，驚訝不已。
這蒲團一如既往，像極了曾經大哥顧深在上麵放的那個。
“這是！”
顧淺詫異的看向李墨。
“我也不知，我來時一直都在！看樣子，這個地方時常有人前往！”
李墨打量了一下四周。
顧淺心裏一緊，看了看四周，又打量著那個蒲團。
心裏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忽然想到了什麽，快步走到她和顧深的秘密基地。
在房頂的一個角落，挪開一片瓦片，下麵有她和顧深藏起來的東西。
顧淺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情後，伸手拿開瓦片。
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手微微顫抖，似乎在期待著什麽，又在怕著什麽。
李墨沒說話，默默地站在顧淺身後護著她，點了一個小燈籠，為顧淺指引光明，卻是不曾出言打擾。
顧淺拿開瓦片，看向那個空出來的小空間。
忽然紅了眼眶。
慢慢的，眼淚大顆小顆的不停低落。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