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與豆腐西施，孰美？
第70章 我與豆腐西施，孰美？
龐輝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多年前自己還是大胖子時的場景。
因著肥胖，其實受到了很多人的嘲笑。
在書院也常常受到同袍的嘲諷。
外麵也沒多少朋友，或許是嘲諷多了，被質疑多了，慢慢的，性格也就變得怯弱膽小。
認識鎮南王府的小郡主顧淺，正好是被京都幾個宦官世家的子弟堵在巷子裏欺負。
龐輝如今想來，的確不明白當初的自己，為何會連向家裏告狀的勇氣都沒有，任由其他人欺負嘲諷。
而將他從那漫長深淵拉出來的，是一個酷愛女扮男裝的女孩，顧淺！
跟著她，他學會了很多，學會了告狀，學會了向父母撒嬌，學會了反抗……
也因為她，他決定努力讀書，參加科舉，他要努力成長，畢竟這女孩子一點兒也不安於內院，到處惹是生非。
所以，他得努力成長起來。
然而，還沒等他成長，那個將他拉出泥塘的人就消失不見了！
所有人都說她死了！
所有人都不信她還活著。
可是他堅信，那個調皮搗蛋的小機靈鬼，不會那麽容易就死亡。
都說禍害遺千年，她定是可以好好的活在某個地方，指不定是沒辦法回歸京都，回到他的身邊。
所以好不容易拿起筆杆子的龐輝，再次感覺到了文學並不能帶給自己多大助益，毅然決然改學武功。
或許緣分就是這樣，遲到了，就永遠的遲到了。
他沒能及時找到她，所以她嫁為人婦，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家。
而他，也是在這時才知道自己的情感。
什麽救命之恩？
什麽君子之交？
什麽知己之情？
全特麽都是托詞。
他喜歡她！
喜歡那個不愛紅裝愛武裝的姑娘。
喜歡那個笑容明媚陽光，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姑娘。
喜歡那個看著痞裏痞氣，卻滿心善意，看著囂張跋扈，卻專做善事，懲戒壞人的姑娘。
可是……
太晚了！
他明白得太晚了。
夢裏小姑娘依舊如故……
“哎……你們在幹嘛？姑奶奶的地盤？還敢欺負人？你們是誰家的？報上名來！看姑奶奶我不將你們家房頂掀了！”
“你這小胖子，你一個身材，頂人家兩個三個了，怎麽不知道反抗呢？你是不是傻啊你？”
“你是誰家的？你家大人是誰？能將你養得這般白白胖胖，定不是普通人家，說與我聽聽，倘若不是我阿爹討厭的人家，日後你就是我小弟，我罩著你了！”
小胖子唯唯諾諾，看著笑容陽光明媚的小姑娘，雖是一副囂張跋扈的模樣，甚至比方才那些人還要囂張了一些，可是他並不怕他。
或許是因為笑容太過好看，甜進了他的心裏。
或許是因為眼眸裏亮晶晶的，隻有善意和打趣，沒有絲毫惡意。
“我……我叫龐輝……我阿爹是戶部侍郎龐統。”
軟弱細小的聲音與龐輝自個兒的身子絲毫不符。
“你是龐大人家兒子？不像啊！龐大人剛正不阿，正直勇敢，不畏強權，他的兒子，怎地如此膽小？
小胖子，你不該如此懦弱的，起來！我還挺喜歡你阿爹的，整個東陵難有的勇夫，那我罩著你好了！”
說罷，伸手給龐輝，龐輝看著顧淺。
（剛回京都沒多久的顧淺之所以知道龐統龐大人，無非是阿爹在軍營粗糙慣了，也大大咧咧習慣了。
剛剛回京都，坐在上位的是自家兄長，太上皇對老王爺自幼便偏寵，老王爺難免就隨意自在慣了。
頭一天晚上因為一國公府嫡長子得罪了顧淺，顧淺沒打得贏人家，彼時顧家其他幾個哥哥，除了中看不中用的老四顧嶸，其他的還沒回到京都，顧淺有一個混不吝的阿爹，向來不知麵子為何物，哭兮兮的回家偷偷告訴阿爹。
鎮南王自然不會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揍人一頓，打上門的話，那家在自家皇兄麵前還有點用。
想著不給皇兄惹是非，於是頭天晚上，帶著自家閨女兒，埋伏在國公府，夜半三更，潛進那人房裏，將人用被子捂起來就是一頓亂揍。
晚上沒睡好，第二天早上早朝又特別早，朝堂上不免站著睡著了！
習武之人，剛回京都，白日裏操練太過，酣睡中呼嚕聲大了些。
太上皇心疼弟弟，沒舍得說什麽，龐統就看不慣了。
但是朝堂上沒敢說什麽，下了朝，不顧鎮南王的武力震懾，將人拉著大罵了一頓。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了半天。
換做其他人或許鎮南王早已將人一拳打飛，偏偏是龐統。
這個哪怕在邊關鎮南王也有所耳聞的固執大人。
或許是知曉龐統沒什麽壞心思，或許是龐統一邊警告，一邊大罵時，那顫顫巍巍的雙腿，鎮南王沒忍住笑了！
答應了龐統不再睡覺，龐統這才作罷！
回家將這件事當笑話說給妻兒聽，當時老王妃還笑罵了老王爺幾句。
說人家龐大人這是怕別人說鎮南王功高蓋主，開始不尊敬皇上雲雲！
這才站出來指責。
實則龐大人是鎮南王的忠實追隨者，這幾年邊關的糧草比以前的戶部侍郎在位時多了很多，也每每總能及時送過去……
所以顧淺挺喜歡這個明明喜歡你，卻是要不好好跟你說話，性格別扭的龐大人。）
……
或許是她逆光而來，或許是她身著紅色勁裝，或許是笑容太過燦爛，或許是眼裏有光……
他有一萬個理由愛上這個姑娘，可是當時年幼，不懂情愛……
女孩幹淨明媚，他沒敢伸出自己的髒手汙了她，自個兒踉踉蹌蹌的爬起來，看著這個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女孩子，心裏頓時漲漲的，安全感爆棚。
所以，怯弱的龐輝變了。
因為顧淺的幾句話。
他開始嚐試著拒絕，嚐試著反抗。
發現拒絕和反抗也不過是繼續挨揍，也沒什麽大不了。
再加上如今有了顧淺，常常在他挨打時站出來保護他。
雖然後來被顧淺拉著偷雞摸狗，翻牆爬樹……
看美麗的小姑娘總讓他在下麵墊腳，被發現時總一臉無辜的看著他，每每讓人以為做壞事的是他，讓他背黑鍋。
讓他懷疑這人壓根就是看中了自己軟綿綿胖乎乎的身體適合墊腳……
但他還是堅定不移的跟在了她的後麵。
怕她在偌大的京都無權無勢，受人欺負，每每犯錯總自己先報上名號，然後對著她傻笑，用自己自以為最好的辦法保護她。
卻不知當時的顧淺恨鐵不成鋼：第一次見到這種傻大個，做壞事還留下名號，這是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誰麽？
這傻不溜秋的，當真是為難了龐統大人。
好大好胖一隻傻大兒。
……
“小胖子，你日後可有什麽打算？”
彼時的小胖子一臉懵懂：“什麽打算？”
剛剛犯了事被阿娘罰抄了幾篇大字，不敢有任何動作的顧淺，快閑出病來，隻能打趣身旁的小跟班為趣：“你不會就想這般混吃等死吧？一大把年紀還靠你阿爹養著？男人不可以沒出息，更不能沒誌氣，一個沒本事的男人，怎麽保護自己的家人，怎麽養兒育女？怎麽娶妻生子？？小胖子，我看錯你了，原來你就是一隻米蟲！”
被說懵了的龐統：“那我……那我能做什麽？”
小顧淺挑眉：“科舉啊！經商啊！參軍啊！不過你這般憨憨傻傻，經商不適合你，怕是被人賣了都不知道，還幫人數錢，參軍的話你跑不過敵人，太廢了！努力科考吧大兄弟。我看好你哦！”
“苟富貴，勿相忘啊小胖子，等你成為狀元郎，屆時我再惹麻煩，你就幫我擋著，我就告訴別人，我小弟是新科狀元，看誰敢惹我！”
就是那一個閑時的玩笑話，龐輝當真了。
後來努力看書寫字。
讓自家阿爹請來了夫子，日日讀書！
還不忘每隔幾天出來跟著顧淺混一混，怕人不在江湖，江湖人忘了自己。
具體是怕被江湖人遺忘，還是怕被顧淺遺忘就不得而知了！
可惜，他努力考到了舉人，成為了當年京都最年幼的舉人，距離狀元之路隻有一步之遙。
在他滿心歡喜，準備考狀元，給老大當靠山，讓老大能夠在京都作威作福時，那個將他拉出泥塘的老大消失不見了！
還記得最後一次見麵，她笑容燦爛，對他說：“可以啊！小胖子，沒想到你還是一個潛力股，努力了！等你考上狀元，日後我嫁不出去，沒人要我時，我可就纏上你了！”
那時他不明白自己內心的喜悅和期望顧淺沒人娶沒人要是怎麽回事。
還暗自唾棄自己沒道德，沒良心，竟是這般祈禱對自己「恩重如山」的老大。
可是後來這個說嫁不出去就找她的姑娘不見了。
他第一次知道，百無一用是書生是真的。
第一次知道，拳頭才是硬道理也是真的。
可惜，那個保護他的人不見了！
而他沒有武功，也沒辦法為她報仇，更沒辦法尋找她。
所以他棄文從武了！
“小胖子，可是考上狀元了？”
“小胖子，這麽娘們兒兮兮的做什麽？”
“小胖子，站起來，你可以的。”
“小胖子，快快快，東巷有個豆腐西施，咱去看看！”
“小胖子，我與豆腐西施，孰美？”
“小胖子，你的風箏好高啊！”
“誰敢動我顧淺罩著的人？滾出來？”
“小胖子，誰打的你？用的那隻手那隻腳？看我不廢了他！”
“小胖子，我沒錢了，你能偷你阿爹的錢給我買榛子酥麽？”
……
“好！”
龐輝笑著說道，卻是忽然睜開了雙眼。
看著外麵朦朧的光亮，一時恍惚。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原來一切都是夢。
昨日不複存在，故人也不複昨日……
猶記別時長亭柳；
微微雨潤花紅；
千裏夢中再回首；
故人何處覓？
山水又幾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