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美人公子(6)
上官家的產業涉及多個方麵,除去關係到民生的絲綢製造業,造酒業和鹽業,還有高收益高風險的重金屬冶煉工業。鐵是兵器的必備成分,把握著鐵脈就相當於是把握了戰爭,我雖不聰明,不過也明白這個道理。
昨日府邸裏來了個人,說是鐵廠出了問題,出現了連環爆炸,不少地方都出現了坍塌,有不少人都埋在了下麵。
聽這件事的時候,我就站在公子屋裏捏核桃,不提防一個用力過猛,核桃被我捏成了渣滓,一堆細碎的灰塵從我指尖漏了下去,手指灰撲撲的。
公子隨即換了一身衣服,叫了府邸裏麵二十多號人同他一起去鐵廠。
我和公子坐在同一輛馬車裏,我隱隱約約明白,事情並不像是表麵的那麽簡單。馬車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驅馳著,我身體東倒西歪的,上上下下晃動顛簸,整個人被馬車的牆壁撞個七葷八素的。
公子靠在馬車的拐角上,抱著雙膝,合著眼睛淺眠著,像是入定的老佛,動也不動。
馬車突然間停了下來,馬高高地抬起了蹄子,人仰馬翻。我一個不提防往後麵跌了過去,公子手掌在我後麵扶了一下,我借力又坐了回去。
我心下有些好奇,不由得問道:“公子,你剛剛不是睡著了嗎?”
公子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了,但還是點了點頭,哦了一聲,拿著我的刀,先一步下了馬車。
伸出手把公子扶了下來。
公子取下了鬥笠,遞到了我的手上,我還來不及驚訝,又看到公子臉上戴著一塊銀白色的麵具,籠罩住了他的眉眼,還有眉間那一點朱砂痣,隻露出嫣紅的嘴唇,漂亮的下巴。
我的心莫名亂作一團,倒不是因為公子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嘴唇和下巴,而是因為那銀白色的麵具。沒了記憶後,我常常有些困惑,我到底是誰,又是在哪裏,又在做什麽,直到看到了它,心裏麵才隱隱約約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腦海裏才有一個模糊的人影,盡管他破碎不清,但我想他對我很重要,十分重要。
我的腦袋疼了起來,胃也翻騰地厲害,我把鬥笠又塞回了公子的懷中,到了路旁邊的樹底下,幹嘔了許久,隻吐出一堆的酸水,眼角也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公子走到了我的身後,輕輕地拍了拍我的後背,遞了一塊帕子給我,我難受極了,接過了帕子,擦了擦嘴。
想著,算了吧,忘就忘了吧。
公子問道:“千帆,你怎麽了?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就回馬車休息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參與了。”
我勉強扯起了一個笑容,說道:“公子我沒事,隻是昨日吃的東西太亂了,胃受不住。”
公子了然地點了點頭,蒼白的手指拂過我眼角的淚水,說道:“你沒事就好,以後別貪嘴了。那我們繼續往前走吧。”言罷,把他的鬥笠又遞到了我手上,跟著帶路的人往前走。
我抱著刀,快走了幾步,跟上了他們的步伐。
出乎意料的是,現場並不混亂,甚至可以說是井井有條,事情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打刀的人還在打刀,熔爐也依舊在熊熊燃燒著。
我按照公子的吩咐,身上綁著一根繩子,從山頂往下掉,直接用腳踹,清理掉沿途的碎土塊,我低頭往下看,奔騰不息的江水在山腳下湧動著,興奮感和刺激感湧上大腦,不到兩刻鍾,我就把清理出了一條從山頂到半山腰采礦洞穴處的一條相對安全的路徑。
我回到了山頂,找了棵樹,蹲坐在樹邊。幾十號人沿著先前的小路帶著雷管之類的東西掉著繩子下去了。
公子站在我旁邊,銀白色的麵具帶著森冷的光,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害怕。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問道:“公子,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啊?”從腰間摸出了一把子的腰果,慢慢地嚼起來。
聞言,公子偏過頭去,片刻後才說道:“我在想你那麽能吃,還是給別人家當侍衛吧。”
我愕然,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屑和草屑,把腰間藏著的那些腰果都拿了出來,遞給了公子,“我近來已經少吃許多了,以後還能更少一些,公子您可別不要我了,雖說我是傻了一些,可是我武功高強,要是沒了我。”我設身處地地想了一下,要是沒了我好像公子還能雇一個更好的侍衛,一時間心下淒涼了起來,不再多說什麽。
公子這是要卸磨殺驢啊,我憤憤然地想著,把手又收了回來,淒涼地蹲在樹底下,繼續吃這最後的腰果。
公子坐在了我旁邊,嘴角輕輕地勾了起來,把我手上的腰果取了幾顆,說道:“你少吃些,那我就繼續聘用你了。你說你也是個姑娘家,怎麽就那麽能吃?”
我謙虛地搖了搖頭,說道:“我這也就是一般能吃。”
公子把那腰果塞到了我嘴裏,目光裏帶著我也看不懂的深沉,說道:“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
我有些不明白,不過公子的話我總是不明白,但是這腰果的味道是真不錯。
直到下午的時候,所有人才都被救了出來,好在沒有一個人死的,要不然就又是事情了。
路上的時候公子一反常態,給我買了盒甜兮兮又香兮兮的桃花酥,我大為感動,連一點渣滓也不剩就吃完了,我隻當是公子準備讓我散夥,心下淒涼,有些惆悵地盯著綁著粉紅色綢帶的盒子,希望能盯出一朵花來。
公子又戴上了他那白色鬥笠,我心裏暗下一個決定,等到我被開除的那天,一定要把公子給綁了,然後把他鬥笠拿下來,好好欣賞公子的臉,看一個時辰,不,兩個時辰,然後再把公子放了,不過這終究隻是我的異想天開,綁公子這種小嬌花實在是不厚道了些。
片刻後,我聽到公子在那咳嗽,不由得回過神來,問道:“公子,你怎麽了?生病啦?”
公子搖了搖頭,繼而說道:“千帆,你有沒有想起來以前的事情啊?”
我說道:“什麽也沒有。”我說謊了,我其實想起來了一點,想起來一個戴著銀白色狐狸麵具的男人,他對我很重要。公子向來是聰明的,我隻要有一點的反常他就能猜出來原因。
他不再說話,靠在馬車壁上。
我曾覺得公子是峽穀裏吹拂的風,帶著陽光的溫度,但終究是冰冷的。
但現在,我覺得他更像是山間的霧氣,我看不清他,也抓不住他,但他卻像是能明白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