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再叫一遍相公
這一日本該是陛下與帝後大婚的日子,偏生又在這一日,進行了半年的鄴城工事出了問題,本該起到疏流作用的渠道在挖掘之時卻意外遇到了鐵礦廠,陛下和國師秉燭夜談,接連幾日在尚書房商議,不見群臣,婚禮也因而被耽擱了過去。
這是群臣知道的版本。謊言當被說地很完善的時候,適當添加一點兩點的細節,就會有許多人會選擇相信,而不是試圖去拆穿其中的漏洞。
上官家行商縱橫五湖四海,這大船出了京城路過分家的時候,就根本沒有報備,亦沒有記錄在案,而暗衛們也有他們的手段,直接拿著刀架在這些夥計的脖子上,一直查到寒江,線索便被斷掉,因為寒江下遊的分家根本就沒有看到他們的少主。
暗衛們戰戰兢兢地把消息傳遞給了即墨,即墨卻是久違地鬆了口氣,他知道,這肯定是慕容若做的。這種莫名的篤定和信任,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從何而來,又是因何而起。
慕容若失蹤的第五日,即墨收到了上官夏堇的來信,信中表達了多年未見,虛假的想念還有虛偽,以及嘲諷,沒想到即墨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有龍陽之好的,怎麽就找了個唇紅齒白的小男寵。
即墨的心情卻隨著這封信變得有些微妙,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慕容若會說自己是他的男寵,不過也像是她的辦事風格,詭譎多變,臉皮厚,古靈精怪。按照這封信來回的時間,當時他們應該是在寒江的,現在應該是回程了。
他捏著信的邊緣,反反複複地看了起來,他完全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是怎樣的,慕容若又是怎麽戲弄上官夏堇的,可是依照上官夏堇那把麵子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脾氣,明明心裏有多少火氣,卻還不得不聽著慕容若在那胡扯。
暗部的人被撤回了京城,首領暗一叩拜在了地上,說道:“屬下辦事不利,懇請少主責罰。”
即墨站在窗台,一襲黑衣懾人,臉上依舊是那副冷淡的神情,並沒有立即回答,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很難叫停,他盡管討厭暗部,卻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支強大的隊伍,是一股堅不可摧的力量,他的目光變得幽深了起來,想到了慕容若,還有以後他們要一起麵臨的諸多挑戰和磨難,就像是此次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即墨終究還是妥協了,說道:“待在你們的駐守地,以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差遣你們。把這些銀兩拿著,繼續擴大暗部的勢力。”言罷,轉身到了桌案上,拿起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遞給了跪在地上的暗一。
暗一隻當是銀票或是銀子之類的,雙手伸過頭頂,接過了盒子,不提防,卻是被盒子壓得手陡然一酸,這才明白,這一盒子,敢情是黃金啊。抑製住激動的心情,暗一抱著盒子退出了書房。
慕容若給即墨的聘禮裏,最多的就是金子。即墨大致也能猜出,慕容若的小金庫估計為了聘禮,怕是要空了一大半。
他們的婚禮是沒了,不過隻要她在他的身邊,就是調戲他,戲弄他,每天纏著他,抱著他,又或者什麽都不做,那都已經足夠了。那些他曾經以為是尋常的事情,回想起來卻是滿心歡喜。與慕容若相識不過一年,卻是把相戀中的酸甜苦辣都嚐了個遍。
歌船一路用著慕容若的令牌倒是暢通無阻,後麵跟著上官家的商船,這一路上的小船後麵跟著大船的奇特景象倒也是頗為引人注目。
暗一將情況匯報給了即墨,說道:“女帝應該就在那歌船上,就在今晚,船隻就能到達京城。而且上官家的商船步步緊逼卻又不敢靠近,應當是那上官夏堇,現在也在那歌船上。”暗一沒想到,女帝竟然能讓上官夏堇吃這樣的虧。
而即墨此時也隱隱約約有些擔心起來,想來自己是靠臉俘獲了慕容若的一顆芳心,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女子好像更喜歡上官夏堇那種妖媚的,柔情似水的。
當天夜晚,月上中天,歌船停靠在了岸上。
慕容若手裏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手虛摟著上官夏堇,從船上走了下來。
周圍顯然是被特地清了場,並沒有漁民或者是商戶之類的人。錦衣衛將此處團團圍住,猶如鐵桶一般,牢不可破。
即墨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袍,在皎潔地月光下更是熠熠生輝。
慕容若見了自家美貌的相公,恨不得好好抱一抱親一親,以解相思之苦,一念及此處還有個拖油瓶上官夏堇,此事的始作俑者,頓時沒了興致。惡聲惡氣地說道:“上官公子,到了京城,就是我的地盤了。”
上官夏堇看著遠處麵若冠玉,朗若星辰的即墨,語氣依舊十分從容溫和,“姑娘口氣倒是不小,難不成這京城是你們慕容家的?”
慕容若沒提防他話裏麵的套路,隨口答道:“不是我家的,難道是你家的。”
上官夏堇悶聲笑了,“那姑娘想必就是女帝慕容若了。”
慕容若的背後突然多出了一把刀,抵著她的腹部,“你就是女帝嗎?你不是說你是國師的男寵嗎?不是姓顧的嗎?”
此人正是歌船上的領頭,名叫羅衣的那一位。
慕容若現在腸子都悔青了,自己沒事和這毒美人聊什麽聊,一聊把自己坑了。
慕容若臉色坦然,說道:“我自然是姓顧的,羅衣姑娘,你可千萬別被這毒美人挑撥了。不信,你看著,我喊國師一聲,你看他答不答應。”
腰間的抵著的匕首似乎是又近了一點,慕容若為了緩解自己的緊張程度,把自己手裏的匕首也往上官夏堇的脖子上靠了一份,摟得又緊了一些。
即墨的武功極好,耳聰目明,比起尋常人看得要更遠,聽得要更清楚。當看到慕容若後麵的女人匕首抵上了慕容若的腰肢,他幾乎按捺不住衝動,想要把那個女人碎屍兩段。手中內力匯聚成掌力,呼之欲出。
慕容若遠遠地看著,最近吃不飽睡不好,她現在都有點視線模糊了,隻是憑著感覺,便察覺到了自家美人帝後似乎是又不高興了。
遠遠地喊了一句:“即墨,相公,你告訴他們,我是不是你男寵。”
錦衣衛集體抖了抖身體,感到一種惡寒,這是女帝吧?是貨真價實的女帝吧?是那個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那個凶殘的女帝吧?哈?怎麽女帝就成了國師的男寵了,不不不,怎麽國師就成了女帝的相公了,女帝不是最近要娶帝後嗎?
即墨被這句話也是震懾住了,想到了那封上官夏堇的信,大約也明白了慕容若這一路上是扯了多少的謊了,不過他的媳婦隻能他自己欺負,嗯,相公也隻能叫給他一個人聽。
萬年冷臉的國師抿起了薄涼的嘴唇,忽而笑了起來,本就是生地極為出色的人,這一笑更是晃眼,連帶著他的聲音裏也帶著繾綣的笑意,“是,我是你相公。”
藏在暗處的暗衛們瘋地比錦衣衛要早,紛紛無聲地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盯著同伴。少主他笑了哎?還承認是女帝的相公了?篡嗎?少主那樣驕傲的人,是絕對不會開玩笑的,尤其是這種事情。完了,這個世界是怎麽了?不是要篡位嗎,還篡位嗎?
羅衣是信了,把架在慕容若腰間的匕首撤了下來。
慕容若此時心潮澎湃到難以言喻,臉上一片熱乎乎的感覺,怕是已經紅透了。
此時她就下定了決心,不要偷偷摸摸,也不要躲躲藏藏,就是要昭告全天下的人,即墨這麽好的相公,是她的,他就是帝後。
慕容若一哆嗦,一感動,刀就差點抹在了上官夏堇的脖子上。
上官夏堇平生最看不慣別人高興,尤其是即墨,說道:“嘖嘖嘖,沒想到即墨這種人還有人喜歡。對於他從前是什麽樣子的,你還不知道吧?你們之間,可是有著血海深仇呢,誰知道他是不是為了報仇接近你的,嗯?對了,即墨從前還說過,什麽寧為花下鬼,不為尊前客,看看他現在的模樣,當真是可笑極了。”
慕容若當下心涼了一片,她不能容忍任何人說即墨的不好,冷聲說道:“關你屁事,你現在還是擔心你自己的小命吧,我和即墨愛怎麽樣怎麽樣,要你這個閑雜人等反對嗎。”匕首在上官夏堇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血紅的線。
上官夏堇不語,頭往慕容若身上一揚,慕容若條件反射地避了開來,這下子被他得了空,一個翻身跳到了水裏。
慕容若伸手打算去抓,卻看到上官夏堇麵紗被風浮起,露出極為精致的眉眼,妖媚與純潔似乎在這個人身上找到了巧妙的平衡,他說道:“再會,慕容若。”尾音裏帶著一點撩人。
好一個浪裏白條,掉到水裏便沒了蹤跡。大商船上的也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跳了下來,看樣子上官夏堇是做這種事情的老手了,已經安排好了退路。
會鳧水的錦衣衛已經跳入水裏去抓了,慕容若也懶得蹚這趟渾水。
快步衝向了即墨的方向,張開了懷抱,活像是多少天沒見過光芒的人,終於見到了自己的太陽。
即墨嘴角勾起,向著慕容若走了過去,被慕容若巨大的力度抱了個滿懷,往後踉蹌了一步,才勉強接住了這個像猴子爬樹一樣的女人。
慕容若聞著即墨身上香香的,不像自己醜醜的,髒髒的,聯想起這幾日的遭遇,覺得委屈極了,險些眼淚都要下來了。
即墨貼在她的耳邊,說道:“我們成婚吧,再也不分開了。”
慕容若的眼淚因為這句話突然就掉下來了,她不常哭的,她總覺得哭是弱者才會做的事情,但是此時她就想哭一哭,承認自己的脆弱,放任自己,讓這個男人來保護她吧。
她嗚咽著,說道:“好。”
即墨晃了神,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若若。”
“嗯?”
“能再叫一遍相公嗎?”
“嗯。相公,相公,相公,相公。”慕容若碎碎念,一遍遍地,最後像是累極了,倒在了即墨的肩膀上,輕聲打著哈欠,闔上眼睛,安穩地睡著了。
即墨抱著沉睡的慕容若離開了,這個時候他確定了一件事情,人生百年,他想和她過剩下的所有時間。
暗衛們麵麵相覷,最終是暗一下達了命令,將這歌船上的女人們帶到牢裏,嚴加看管,把那艘商船上麵也搜了個遍。
錦衣衛們想著左右女帝和國師是好上了,以後他們說不定就和這些暗衛就是一夥人了,也沒有對暗衛們的行動多加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