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無法擁抱之人
慕容若召見了禮部尚書,隨意地說了句:朕要納帝後了,大婚的事情,就由顧大人籌備吧,按照皇家的規格辦,絕不能有半分的差池。
禮部尚書顧寒山跪在地上的雙膝陡然一軟,整個人癱在了地上,磕磕絆絆地往前蹭了幾步,磕磕巴巴地說道:“陛下,敢問,是要迎娶哪個世家的子弟……臣好去待您去下聘禮……”
慕容若聞言陡然間笑了笑,冷淡的眉眼也溫和了不少:“朕要迎娶的,是國師。”
顧寒山隻覺得天昏地暗,說是五雷轟頂的感受也不為過,他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說道:“國?國師。陛下,恐怕國師不一定同意這樁親事啊!”
慕容若看禮部尚書一副驚恐的模樣,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說道:“朕與國師的婚事,是天作之合,哪裏容得了你這個老家夥來置喙?”
顧寒山也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皇家的儀式也舉行了不少。陛下的婚事他也曾設想過,卻從未想過,這新郎官,竟然是國師。
陛下也不是胡鬧之人,斷然不會拿這種事情同他開玩笑,那…那就是國師也同意了麽?
可是這兩人,不是日日朝堂上爭鋒相對麽?陛下雖言語輕薄,卻也不曾見過國師有所回應。現在看來,保皇黨和國師黨日日爭吵不斷,是為了什麽啊……
顧寒山覺得,自己是遇到了自己官場生涯最大的危機,如若這場大婚辦不好,這朝堂上的兩位掌權者,還不得把自己給處置了?
正當他準備好措辭,要對著陛下誇一番國師大人的好處來。
慕容若揮了揮手,說道:“此事秘密準備著,絕不可叫任何人在大婚前看出端倪來。”
顧寒山一臉懵逼,說道:“陛下,這是要瞞著諸位大臣麽?”
慕容若揉了揉眉心,點了點頭。她若是想風風光光,毫無阻礙地迎娶即墨,必然要瞞著這些大臣。
且不論即墨的命格大不吉,他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會隨著這場政治婚姻而結束。她不願意讓即墨作出那樣的犧牲……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娶的人是即墨。
顧寒山歎了口氣,有些明白了陛下的擔憂,說道:“那陛下有何打算?陛下大婚這種關係皇家血脈傳承之事,總不能一直隱瞞帝後的身份……”
慕容若說道:“朕已經有對策了,隻是怕要委屈一下顧卿家了。”
顧寒山雖心有疑惑,仍然硬著頭皮說道:“陛下盡管開口,隻要能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臣萬死不辭。”
慕容若雙手交叉在一起,十指緊扣,放在了桌案上,說道:“聽說,顧卿家的偏房外室不少。不如讓國師,就以尚書府家的公子身份嫁作帝後吧。”
顧寒山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喊道:“陛下,萬萬不可啊,臣哪裏,哪裏敢讓國師大人當朕的兒子啊。而且,那國師成了帝後,臣豈不是,豈不是就是陛下的……陛下三思啊!”
慕容若扣著的手指鬆了開來,說道:“顧卿家,朕可不是在和你商量什麽,違抗皇命,可是要株連九族的。”語氣輕飄飄的,卻是帶著濃重的威脅。
顧寒山的額頭被汗水浸濕,恐懼,害怕,無奈,一時間個般滋味湧上心頭。
韓餘方站在殿門口,所有的侍衛都已經被撤出到正門外,隻有他一人站於此處。
耳邊依稀能聽到陛下和顧大人的談話,他很驚訝,也很心酸。到底是什麽時候,陛下和國師已經訂下了終生。
一旦男子嫁入女家,那便是無了尊嚴,從此要主持中饋,家中大小事宜,不能再參與科舉,亦不能再在朝為官,他沒想到,陛下為了國師,會將事情打算到那般地步。
除了國師,世上怕是再無別的人,叫隨心所欲的陛下這樣心甘情願地陷入到一身桎梏的境地中……
如果兩人的婚事敗露,到底是怎樣一副人仰馬翻的情形,陛下也該想到的,卻還是那麽一往無前麽?
他和陛下的距離始終都隔著一扇門,門外是他,門內是陛下。永遠都無法再進一步。
森冷的大雨突然間落下,正門外的侍衛們被抽調了一半去換雨衣。
他站在大殿的屋簷下,倒也是片雨不沾衣……
殿內的水缸被雨水劈裏啪啦地打著,一隻不知道是哪來的黑貓從正門跑了進來,許是迷了路。
它黑漆漆而又柔軟的身軀躲藏在水缸的後麵,直到那一小塊幹燥的地方逐漸變小,以至於最後它的身體也被雨水打濕。
黑貓跳上了水缸,韓餘方知道,這小家夥是打算從水缸跳上屋簷。白色的爪子打了個滑,撲通一聲掉了進去。
水越發大了,黑貓發出尖銳的叫聲,一聲比一聲淒慘,一聲比一聲弱,直到將要消失。
看到這樣的景象,韓餘方心中的黑暗情緒滋生繁盛了起來,他喃喃自語道:“死吧,沒用的小東西。快點死吧,快死吧……”反正,也不會有人在意你的死活的。
顧寒山從殿內出來了,已經和陛下談完事情了。他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幹勁十足,一副忠心耿耿的蠢樣子。
韓餘方行了禮,遞了把早已準備好的傘給顧寒山,顧拱了拱手,撐著傘離開了宮殿。
那隻瀕死的貓又叫了一聲,這一聲滿是絕望和悲傷。
慕容若正準備把剩餘的奏折批閱了,聽到了這聲音,不由得站起身來,往著殿門外走了過去。
目光落在了水缸裏那一抹掙紮的黑色,不由得心神一怔,也顧不得拿傘,調用輕功,輕輕一躍,踏水無痕,把那可憐的黑貓從水裏隨手一撈,撈了出來。黑貓陡然間碰到了溫暖,竟然往慕容若袖子裏麵躲去。
韓餘方也不知道是受到了怎樣的刺激,聲音陡然間尖銳了起來,“陛下,莫被那小畜生抓了手。”
慕容若無奈地笑了笑,回了句:“無妨,不過是隻小黑貓。”又是一步輕功,回到了殿門下麵,衣衫已然濕透了。
韓餘方生氣地說道:“陛下怎麽變得冒冒失失了,這黑貓的命哪裏有陛下的身體重要……奴才這就去給陛下準備熱水沐浴還有幹的衣物。”
慕容若搖了搖頭,說道:“事在人為,為與不為,如此而已。我看著覺得能救,那就救了,不救的話,免不了日後心生內疚。”
韓餘方不明白,為何一個人能有那樣複雜的麵孔,他一直覺得陛下是殘忍的,殺伐果斷,不留情麵,可是與此同時,卻也是位賢明的君主,從不殺無辜之人……
他弑父殺母,滿身汙穢,曾以為陛下是同自己是相同的,他同陛下才是一類人……是錯的麽?
韓餘方看著慕容若抱著那瑟瑟發抖的黑貓,走入了內殿,心底低語道:“陛下,是我永遠也無法擁抱的人,那黑貓,該死……國師,也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