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
第七十六章 ……
沈如晚對這位婆母完全不了解, 隻在出嫁前時聽姨祖母提過,她過世的很早。
要去祭拜的話需要準備她喜歡的東西。
這些自然得向方嬤嬤請教了。
方嬤嬤早就把沈如晚當做是沈家的一份子,關於楚家的這些事情,她覺得王妃也應該知道了。
方嬤嬤回憶起當年的事情, 無不感慨。
“夫人的娘家姓阮, 她單名一個璿字。夫人出自書香門第, 曾祖父曾為吏部尚書, 後來家道中落了,夫人嫁給了當時在邊關立了戰功的楚將軍。楚將軍長期駐紮在邊關,夫人就留在了京城,夫妻二人聚少離多。夫人平日裏喜歡養些花草,繡繡花, 看書畫畫打發時間。她最喜歡的應該便是親自釀些酒, 然後派人給楚將軍送過去。那時候日子雖然單調,可夫人還是過的很開心,她每回看著楚將軍送回來的家書,都會仔細的珍藏起來。”
沈如晚暗自記下來, 現在釀酒可來不及了。她那個剛剛繡好的蘭花荷包,不知道可不可以。
喜歡花草的話,她可以畫一副素冠荷鼎和五色赤丹和荷包一起燒給她。
還可以親自做些點心帶過去。
聽著方嬤嬤說的這些,也讓她想要知道的更多,於是問道:“那後來呢?”
方嬤嬤說:“過了幾年這樣的日子, 楚將軍又立了戰功, 要回京論功行賞。夫人被當時的皇後,也就是現在的太皇太後召進宮中,參加了宮宴。可惜的是,本以為楚將軍這回能夠留在京城, 結果官位是更大了,可依然還得駐紮在邊關。他在京城隻留下了十幾日就去了邊關。夫人有心隨將軍去邊關,卻因那位太皇太後經常宣夫人入宮耽擱了。夫人她還曾在後宮中小住過一陣子。”
沈如晚覺得奇怪,問道:“太皇太後和母親的關係很好嗎?”
方嬤嬤回道:“夫人待字閨中時跟還未進宮的太皇太後曾經相識,但也說不上好。畢竟太皇太後是侯府的姑娘,而我們夫人的父親當時隻是從六品的小官。也不知道為何在宮宴上重遇夫人後便熱絡了起來,時常召夫人入宮。”
方嬤嬤那時候也覺得皇後對夫人很是照顧,夫人就是臨死之前都對殿下說,要好好守住大周的天下,要效忠於皇後所出的四皇子,也就是先帝。
所以殿下才會在先帝過世後,從邊關雲州率兵馬回京壓製其他藩王,擁護先帝的幼子登基,太皇太後才能垂簾聽政。
可是,隨著新帝年紀越來越大,殿下突然中了奇毒後,遭遇的刺殺也越來越多,太皇太後的手也越伸越長,對殿下不利的流言也越傳越廣。若不是殿下手握兵權又有麒麟衛,恐怕早就……
沈如晚沒想到太皇太後會與婆母是舊交,上回她入宮可一點都瞧不出來。太皇太後話裏話外對她恩威並用,催著她圓房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沈如晚繼續問道:“那母親後來一直在京城嗎?公爹有再回京城嗎?”
方嬤嬤搖了搖頭,“那時候別人都說夫人深受皇恩,皇後娘娘抬舉她。可夫人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少。直到有一天夫人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便是去了邊關找將軍。”
沈如晚聽的入神,婆母竟這麽有這麽大的勇氣孤身前往邊關。
隻見方嬤嬤語氣冷了下來,“夫人本以為將軍見到她會很驚喜,一路上都沒讓人透漏消息。誰知夫人到那裏卻發現將軍身邊多了一個寵妾。夫人當時就氣暈了過去,可夫人沒有離開,在邊關待了月餘,最後心灰意冷的離開。回到京城的夫人大病了一場,差點就救不回來了。這時候將軍無詔回京,差點被世宗帝治罪,他在京城待了三個月,直到夫人懷孕了。將軍再次去了邊關,直到戰死,也沒有回來。”
沈如晚愣住了,怎麽會是這樣?
那婆母也太可憐了。
那他豈不是從來都未見過自己的父親?
沈如晚咬著唇,她欲言又止,方嬤嬤猜出她想問什麽,直接說道:“夫人是在殿下十一歲那年過世的。在她過世之前都一直住在別院。她說她最喜歡梅花,尤其是在大雪之後的梅花,她說是那麽的潔淨。她最後葬在了她喜歡的梅嶺之中。”
沈如晚情緒明顯低落了,她心裏堵的慌。
她隱約聽姨祖母說起過,說婆母是當時京城中難得的美人,許多世家公子都愛慕她。為什麽楚將軍會這麽對待她?他怎麽能那麽狠心呢。
沈如晚遺憾婆母所遇非人,也更心疼他了。
這麽些年他是怎麽過來的?他受到那怪病的折磨,身邊也沒有一個親人。
雖然是位高權重的攝政王,可對他不懷好意的人那麽多。
這些年他該過的多辛苦啊。
沈如晚突然很想見他了。
……
楚執回到長風院時已經過了子時,他見屋裏頭還亮著燈。
這麽晚了她還沒睡嗎?
楚執揮退守在外麵的丫鬟,他進了屋子。
這時候沈如晚正半夢半醒,她心裏一直記著要等他回來,可晚膳時有小廝過來傳話說他今日會晚歸。
可她想等他,等到後麵實在撐不住了,被方嬤嬤勸著先靠在床上眯一會。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看到他朝自己走過來,他似乎皺著眉,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模樣。
他好像在對她說話,可她聽起來好像很遙遠,聽不太清。
不過沒聽清也沒關係,沈如晚抬起軟綿綿的手,抓住他的衣袖,聲音又嬌又軟,“以後我陪你好不好?”
楚執伸手摸了摸她額頭,不燙,沒發燒。
應該是睡迷糊了,說夢話了。
楚執的手覆住她的手,在她身邊坐著,“嗯,好。快睡吧。”
沈如晚衝著他笑了笑,手卻沒有鬆開,聽到他的聲音後,她睡意更濃了,幾乎是他的話音剛落,她就睡過去了。
……
轉眼就到了清明,天氣漸漸回暖了。
不少人脫去了厚實的襖裙,換上了輕薄的裙裳。
沈如晚換了一身素淨廣袖衣裙走出院子,她看著陰沉的天氣,看起來像是要下雨了。
她帶上一把傘便往山上走。
方嬤嬤跟在身後道:“王妃,您小心些。山上的路可不好走,您慢些。”
這時沈如晚手上的傘,被人奪到了手中。
她回頭一看是楚執。她醒來沒有見到他,以為他先去了山上。
楚執對她伸出手:“晚晚,過來。”
沈如晚見身邊有那麽多人在,她害羞的將手搭了上去。
兩人往林子裏麵走去,其他的人都留在了原地,隻有近身伺候的方嬤嬤和青荷提著東西遠遠地跟著後麵。
行路至一半,果然下雨了。
本就不好走的山路更難走了。
楚執打開傘讓沈如晚撐著,他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沈如晚一手撐著傘,一手抱住他的後頸。
在雨中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他停下腳步。
沈如晚被放了下來。
方嬤嬤和青荷也跟了上來,她們將要祭拜的東西擺好了。
墓前修了亭子,不會被風吹雨淋。
沈如晚之前做好的點心,畫好的畫和繡的荷包,以及手抄的佛經,都放了上去。
沈如晚將那荷包、畫、佛經都放入火盆中燒的時候,心中默念了許多話。
楚執有點意外她準備了這麽些東西。
他見她口中念念有詞,雙手合十拜了又拜。
楚執揭開一壇酒,此梅花釀是去年釀好的,他將這壇酒倒在了四周。
他看著這片幽靜的山林,終日花鳥相伴。
母親這是您想要的嗎?
若是您還活著,應該也會喜歡晚晚的。
沈如晚見他倒了一圈的酒後,便一語不發的站在墓前,他的身影看起來很孤獨。
沈如晚想到方嬤嬤說的那些話,走了過去,挨著他身邊,悄悄地拉了拉他的手。
隨即被他緊緊地裹住。
細雨已經停了襲來,一陣暖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聲響。
……
最近讓京城眾人紛紛樂道的是,原來衝喜的新娘真的有用。
久不臨朝的那攝政王竟然上朝了。
看來是那一場喜事把身子給衝好了。
皇覺寺的香火更旺了,想見玄慧大師的人從山上排到了山下。
不過很快又發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事情。
就連本該為皇上選後一事,也耽擱了下來。
青州匪患愈發嚴重,之前被太皇太後派去剿匪的溫敏哲將軍死了。
這溫敏哲可是太皇太後的親侄兒,派他過去剿匪,不過是看那匪患還不成氣候,讓溫家的人去積攢軍功的。
誰知道溫敏哲竟然死在了那些山匪手裏。
還有派過去督軍的文官也被抓了。
太師也一臉鐵青的說,他的兒子路過青州,很可能也被那些山匪抓走了。
如今青州那邊的山匪凶悍的讓官府的人都繞著走。
有人主張繼續調兵,增援當地知府,亦繼續派將領過去剿匪救回被抓走的人。
也有人說是招安,誘得這些山匪歸順後,再一網打盡。
討論來,討論去,最後落在了到底誰去的上麵?
尤其是要繼續調兵的話,最快隻能從雲州調兵過來,那邊隻有攝政王手裏的虎符才能調動。
需要他點頭才行。
隔著珠簾,聽著外頭臣子們爭論,太皇太後忍下心中的悲痛,看著坐在皇帝左邊下手第一位的男人。
那個位置是先帝賜下,是身份攝政王的特權。
那位置空了些年,現在楚執又坐在了上麵。
她的最有前途的一個侄子死了,那些窮凶極惡的山匪都該死。
她有了個主意。
與其讓別人去,不如就讓楚執去。
一來,藍蘿的血脈巫咒之術等待的時間太長了,也不知道沈如晚什麽時候才能懷上孩子。她不能一直等。
二來,離了京城能下手的地方多了,不管成沒成功都可以推到那幫山匪身上去。
若是楚執剿匪不利,還能治他的罪,運作的好的話,於她而言很是有利。
於是太皇太後道:“都別吵了。既然攝政王身子好了,那也該讓那些山匪見識見識我們大周戰神了。攝政王可願前往青州剿匪?”
散朝後,三三兩兩的臣子們走出宮殿,他們沒想到攝政王會這麽幹脆的答應了。
不過想了想,又覺得攝政王會答應,也是在預料之中。
武將們都很是興奮,想要去攝政王一道去。
走在後來的寧王臉色卻有些難看,楚執要是去了青州,可就壞事了,千萬不能被他給發現了……
……
宮裏頭又來人請攝政王妃入宮了。
這回是因為攝政王要去青州剿匪,太皇太後見攝政王妃是攝政王的福星,便讓她一道跟著去。
這次宣她進宮則是交代一些事情。
沈如晚到了慈寧宮,榻進宮殿就味道了一股香味,似檀香又不是,感覺別檀香要膩,又多了一股其他的味道。
太皇太後將她拉到身前好好看了看,道:“哀家早就想傳你入宮來了,想到你因靜和受傷一事,一直心有愧疚。都是哀家沒有把她教養好,才會這麽無法無天。現在去了佛門之地,能夠收一收她身上的戾氣才好。”
太皇太後又道:“讓你也去青州,可有怨哀家?”
沈如晚輕輕地搖了搖頭,“娘娘言重了。能與王爺一道去青州,實乃我的福氣。”
這話不假,就算太皇太後沒下旨,她也會想跟著去。
太皇太後見她沒有哭哭滴滴,雖然看起來嬌嬌弱弱,倒也還算懂事。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狀似無意的問:“聽說你前段時間跟阿執一道去了別院?”
清明去祭拜,並未藏著掩著,有心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沈如晚頷首,回道:“是的,娘娘。”
太皇太後感慨的說:“誒,阿璿是個苦命人,若是想開些,現在也能到見到這麽好的兒媳了。”
沈如晚並未接話,她覺得太皇太後的話聽起來雖然是為婆母遺憾,可她說話的語氣,那種不經意流露的嘲弄,讓沈如晚很不舒服。
太皇太後指著她身邊一個打扮體麵的女子,說道:“這是近來給哀家調養身子的醫女,讓她給你把把脈。若是有什麽問題,早些調養比較好,最好啊,能夠早日懷孕,有了楚家的子嗣,阿璿也會高興的。”
沈如晚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
這位太皇太後為何會這麽急切的讓她懷孕呢
就算是她正經的婆母,也不會這樣。
藍蘿從沈如晚一進殿,就一直在觀察著她。
這個女人憑著命格正大光明的成為了那個男人的妻。
真是讓人嫉妒的緊啊。
嬌嬌柔柔,脆弱的就如枝頭的海棠花。
藍蘿走了過去,露出一個笑,福了福身:“王妃莫怕,請伸出手來。”
被太皇太後緊緊盯著,沈如晚隻好把左手伸了過去。
隻是當這位醫女把手搭上來,她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就仿佛是手上盤了一跳毒蛇一般。
不知怎的,她覺得手腕上忽然像是被針紮了一樣,她手剛一動,那醫女抬頭問道:“王妃怎麽了?”
沈如晚皺了皺眉,那針紮一樣的疼痛瞬間又消失了。
她無聲的搖了搖頭。
藍蘿鬆開了手,說道:“王妃身體康健,是極為容易受孕的。”
太皇太後聽到後,笑容更盛了,“你這次跟阿執一起去青州,可要好好把握啊。”
這時,有宮女上來奉茶,太皇太後道:“這是剛上貢的大紅袍,你嚐嚐。”
沈如晚抿了一口,便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好茶。”
太皇太後又與沈如晚說著話,沈如晚一邊聽著,一邊覺得殿裏的香味好像比之前更濃了。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的眼皮也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