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夜訪

  輕風陪著蘇慕回了房。太後對蘇慕還是頗為上心的，房間打掃得很幹淨，一塵不染，屋內的邊邊角角都被人用布裹上，地上也鋪上了厚厚的地毯。蘇慕知道，這些待遇都是托了肚子裏孩子的福。林毅遠遠地看著蘇慕，不敢走近。蘇慕是他這輩子遇上的第一個能讓他心動的女子，他希望她能好好的。他自認已經將真心托付，甚至蘇慕也曾動了心，但不知道為什麽，如今他總覺得蘇慕在躲避著他，她的心像是裹了一層冰霜，拒絕了他的靠近。 林毅常來壽康宮，但從未出現在蘇慕麵前。壽康宮的吃食都是由小廚房送來的，林毅便常常跑去了小廚房，或吩咐人送來時鮮，小廚房人多眼雜，林毅對蘇慕不尋常的態度很快便人人皆知。蘇慕在宮中的身份很尷尬，說是妃子吧，偏偏沒有冊封，也沒有自己的宮殿，說是太後的人吧，偏偏大家都心中有數。有林毅撐腰，沒人敢輕視蘇慕，即便對蘇慕未婚先孕頗為不屑和蔑視，但也不會有人蠢到當麵說，見著麵最後，都要稱蘇慕一聲蘇姑娘。很快，一月喪期便到了，蘇慕沒有資格參加林毅的登基大典，隻能在深宮中聽著禮炮轟鳴。蘇慕站在房前，扶著門欄，看著祭天台所在的方位，麵無表情。此後，他們的差距就真的就隻會越來越大。當一個男人擁有了絕對的權威，他還會低下頭來傾聽嗎？蘇慕摳著手邊的木頭，宮中的風言風語她早有所耳聞，口口聲聲喊著要娶她的男子終究還是要娶他人了。蘇慕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但她知道，林毅給不了，他是一個帝王，他的愛注定要分成千百份。即便他愛她，她也隻能占據其中的部分。蘇慕自懷孕後便格外嗜睡，站了不過片刻，蘇慕便又覺得困頓，睜著眼躺回了床上，昏昏沉沉睡到了半夜。半夜起來，隻有明亮的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時不時地，蘇慕還能聽見幾聲蟬鳴，衝破藍黑色的靜夜。蘇慕醒來便睡不著，翻來覆去，最後幹脆穿上了衣裳，出了門。夜裏，隱藏在心底的一些情緒便如雨後春筍般源源不絕地出現。寂寞，憂鬱，恐懼……迎麵吹來了一陣涼風，拂動了發絲，蘇慕想了想，又回房披上了一件輕薄的披風。守夜的太監打了個哈欠，看見了蘇慕，蘇慕朝他打了聲招呼。太監受寵若驚，想著蘇慕也做不出什麽事，幹脆也沒有攔她。整日像個金絲雀一般拘在宮中，沒病也該整出病來。壽康宮外有侍衛守著，蘇慕知道他們不會讓她出去，好在她在外混了那麽久，躍棵樹，爬個牆，蘇慕還是能做到的。出了壽康宮，蘇慕茫然地舉頭四望，她對宮中十分不熟悉，更辨不清東南西北，最後，蘇慕幹脆隨意選了個方向慢悠悠地走著。大概是月太明，天上的星芒十分黯淡。遠遠地，蘇慕就看見了方圓數裏唯一亮著的屋子。燭光輕輕搖曳，黑色的人影倒映在窗紙上，隨之晃動。蘇慕停在了禦書房門前，繞著殿外的牆角轉悠著。與其他地方相比，禦書房的守衛嚴格了許多，每隔半刻鍾，就有一隊巡夜的將士經過。蘇慕躲上了樹，半躺在一枝斜出的枝丫上，看著殿中傳來的暗黃燭光，蘇慕莫名感覺安定了許多。“皇上，蘇姑娘在殿外。”一個暗衛跪在案前，對著執筆沉思的林毅道。這種事本沒必要知會林毅，先抓了再說，但在林毅身邊呆了這麽久，暗衛自然清楚蘇慕的分量，遂他不敢自作主張。暗衛的話打斷了林毅的思路，林毅下意識抬頭看了眼門外：“她在殿外做什麽？”“臣不知，蘇姑娘隻在殿外轉悠，現在藏在殿外的樟樹上。”暗衛道。林毅心一跳，站起身：“她怎麽上樹了？”林毅剛問出聲，自己便反應過來，於是吩咐身邊的一個小太監道：“讓禦林軍回去休息，今晚不用巡夜，你也回去休息。”“這……”小太監猶豫。“無妨。”林毅揮手。小太監走了出去。蘇慕隻見一個小太監和門前的一個護衛說了聲什麽，護衛便招呼了一聲，帶著人離開，小太監捂著嘴打了個哈欠，看了眼四周，也離開了禦書房。蘇慕許久都沒看見有人來往，心中也猜是林毅知曉了她的存在，刻意將人撤開。蘇慕的心像是在被貓爪撓著一般，很想下去看看，但又不願讓林毅看見她。蘇慕折了一串帶著樹葉的枝條，樟樹的枝葉帶著濃鬱的味道，十分醒神，蘇慕將枝條握在手中心，不在焉地驅趕著蚊子最後還是沒忍住，蘇慕跳下來樹，順著牆根摸進了殿。禦書房的門半關著，蘇慕看不見林毅的臉，蘇慕又悄悄在禦書房外的窗紙上捅了個洞，卻見林毅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偶爾還會發出幾聲呼嚕聲。帶著一絲僥幸，蘇慕悄咪咪地推開了門。林毅趴著，手中握著的朱筆還未放下。睡容下是一份奏折，墨跡未幹，就被林毅趴在了上麵。墨跡沾染了林毅的臉。林毅翻了個身，將臉上的墨跡露了出來。墨跡從眼角蜿蜒到鼻，長長一條。蘇慕忍不住發笑，冰涼的指尖落在了林毅的鼻子上。林毅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陣冰涼。林毅伸出手，一把握住了蘇慕的手，眼睛依舊緊閉著，仿佛隻是在做夢。蘇慕掙脫不開。林毅在裝睡，她又何嚐不是在裝醒。蘇慕最終還是停止了掙紮，安靜地在林毅身邊做了下來。兩人十指相扣，看起來十分般配。林毅本是裝睡，裝著裝著，居然真的睡了過去。他已經好幾天沒合過眼了，這一覺睡得酣暢淋漓，醒來，林毅隻覺得神清氣爽，伸了個懶腰，身上滑下一件淡藍色的披風。林毅一時出神。“皇上。”一個太監送來了一疊折得整整齊齊的龍袍。林毅將披風拾起，親手折好，掛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