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聖旨
皇上病重後,一律事務都交付給了內閣首輔嚴珅,後太子歸來,奪了部分權,仗著身份,勉勉強強能與嚴珅對抗。而如今,首輔嚴珅被指控數條大罪,太子林毅也被指控謀害皇上。可以說,現在的大滎,乃是群龍無首的狀態,若是相鄰小國鬧事,足以讓大滎元氣大傷。太後由一宮女攙著,素淡的宮袍拖曳在地,摩挲有聲,綰著的白發間插著一支簡樸的檀木釵,手腕間套著一對獨山透水的碧綠翡翠鐲子。粗一眼看去,與普通人家的老太太無異,獨獨那儀態,是普通人家的老太太學不來的。“大吵大鬧,當這太和殿是什麽地方。”太後一聲喝,壓下了所有吵鬧。眾人行禮。“前因後果,張公公都已經與哀家說了。林毅,你有什麽看法?”太後精銳的眼睛看向林毅。太後與孫輩並不親近,一年到頭,林毅都見不著太後幾次。林毅昂首道:“孫兒不曾對不起父皇。但事到如今,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取出聖旨,一探究竟。當然,嚴大人也說,是因為放心不下大滎,才無法入大理寺自證清白,既然如此,聖旨出,嚴大人也該去一趟大理寺。不過,字跡僅由付大人鑒定,孫兒不放心。孫兒希望請來包王爺一同鑒定,若鑒定結果為假,孫兒定除冠脫衣,任憑處置,絕無二話。”包王爺與皇上乃是同窗,且脾氣倔,不涉朝事多年,請他來倒也合情合理。太後點點頭道:“若一人說真,一人說假,那該如何?”林毅沉思片刻道:“祖母對父皇的字跡定也十分熟悉,不知祖母可願……”“自然。”太後的唇角一彎,應了下來。太後看向嚴珅:“不知嚴大人意下如何。”嚴珅自然沒有意見。他篤定林毅翻不出什麽浪來,更何況,他還有後路留著,宮內禦林軍五百人,宮外還有三千人,而林毅手中握著的兵馬最多是宮內的一千人。太後將自己身邊的嬤嬤派了出去,又拒絕了其他人的攙扶,拄著一根半人高的木棍。林毅看了眼天色,已至辰時,陽光正盛,離他與江浙總督胡瑞約好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皇上未在,太和殿未開,眾人隻能在夏季的陽光下感受灼熱。眼力好的宮女搬來了一把藤椅,為太後撐起了華蓋,端來了茶水。眾人靜靜地站著,等著包王爺的到來。過了許久,王嬤嬤鐵青著臉歸來,附到太後耳邊說了幾句。沉浮宦海多年,自然有聽說過那些恩怨情仇,隻是沒想到包王爺竟然這麽剛,一點麵子都不給皇家。太後聽了王嬤嬤的話,麵色也不好看。她知道包卿鈺不僅恨著自己,也恨著皇家。太後輕聲對著嬤嬤說了幾句話。王嬤嬤再度離去。終於,在日頭最烈的那個時候,包卿鈺來了,依舊穿著那件半舊的灰褐色僧袍,麵無表情。張公公朝他打了個招呼,他點點頭示意。“既然人都在了,奴才這就將聖旨取來。”張公公抱著拂塵,看了眼眾人。“等等,張公公,帶上他一起去。”太後突然叫住了張公公,指著身後的一侍衛道。那侍衛麵容姣好,十分年輕。張公公在宮裏呆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那些肮髒事。張公公麵露厭惡之意,但念及太後的立場,還是帶著太後的心腹離去。嚴珅打了個手勢,站在一旁的一個侍衛悄無聲息地離開。林毅瞅了一眼,並沒有阻攔,老神在在地眯著眼。太後自然看見了張公公的臉色,但仍保持了笑意,拿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飲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龍井。沒過多久,張公公便舉著聖旨歸來。“聖旨到。”張公公蒼老而尖利的嗓音響起。眾人跪下。“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三子林玥,非常人之才,朕心甚慰,所以經深思熟慮後,願其能克承大統。著繼聯登極,繼皇帝位。因其年幼,遂由內閣首輔嚴珅,掌管朝中大事,待其成年。欽此。”張公公在來之前並未打開聖旨,此時一念,即便見慣了風雨,也難以克製聲音裏的驚訝。這遺詔,便如同冷水下熱油,一時驚起千層浪。太子黨人麵麵相覷,驚疑不定,倒是嚴黨眾人得意洋洋。唯有林毅,已經風輕雲淡,但在旁人眼裏,不過是死撐著罷了。“這不是還未驗明字跡嘛。”林毅開口道。張公公冷靜下來,將手中的聖旨交給包卿鈺,身後的幾個小太監搬來一張桌子和一堆皇上平日寫的字帖。付康子站到包卿鈺身旁。兩人都先拿起了字帖觀察起了字跡。待他們看完,一旁的小太監將這些字帖送到太後眼前。過了半柱香,三人終於有了結論。付康子是嚴珅的人,自然順著嚴珅的意道:“真。”包卿鈺沒什麽想法,隻是就事論事道:“真。”眾人的目光都看向太後,太後沉默了許久,也道:“真。”三人意見統一,沒有任何爭議。各種目光都轉投向依舊站得筆直的林毅,有同情,有惋惜,有嘲諷,有抱歉。“林毅,你還有何話。”太後相信林毅,他既敢直接與嚴珅對上,定是還有後計,如果連後計都沒有,那也怨不得任何人。站得高了,看得必須遠,否則怎麽摔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