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丫鬟
那人蘇慕認識,正是吏部尚書何永安。別看何永安養出來的女兒如此蠢笨,但他本人卻是個不好惹的。準確的說是這人十分油滑,從不站隊,也從不輕易得罪人。在蘇家未倒時,逢年過節他也會上門送禮。送禮也講究,能十分妥當的把握好那個度,既不會讓收禮者不屑一顧,也不會貴重到讓旁人深思。蘇慕不確定他能否認出自己來,畢竟這老狐狸見過自己幾麵。黃邵佃隻能上前來介紹。這又難免牽扯到黃老大的案件,一聽,何永安便變了臉色:“這就是你所謂的有點小事要處理?”黃邵佃心中叫苦不迭。這狗是第一代狼和狗交配的崽,血脈上更偏向狼,怎麽養都養不熟,為了伺候它,都死了好幾個丫鬟小廝。如今這畜生正值壯年,還能賣個好價錢,過幾年,價格隻會暴跌。平常人家根本不會要這種狗,也買不起。也隻有像何永安這種私下裏開了鬥狗場的才會買過去壓場子。“黃家的名譽壓在這,我家老爺的事絕不會牽扯到這樁買賣。”黃邵佃挺著腰道,“還望何大人賞個臉麵。”何永安就這樣瞅著黃邵佃不說話。身後的仆人也放下了籠子。黃邵佃暗罵一聲老狐狸,咬咬牙道:“這樣吧,我做主,再給你便宜一百兩銀子。”見何永安還是不說話,黃邵佃隻能再度開口:“一百五十,不能再多了。何大人應該知道我們的價錢本來就低,過了我們這村,就不會有下一個店了。”“好說好說。”何永安自然知道,得了好處,自然樂嗬,願意給黃邵佃一個台階。黃邵佃送何永安離開,留下了一個小廝攔住蘇慕等人,不讓他們進去。何永安從蘇慕身邊走過,忍不住多看了眼,但一個縣令的親戚,他應該認不著吧?但那怪異的熟悉感究竟是怎麽回事?回京路上,何永安也一直念著這件事。何永安的府衙緊挨著廢棄的蘇府,何永安見著那牌匾,才突然福牽扯靈心至,想起了蘇家的小女。他家夫人還曾讓他為自家外甥牽線,他自然對蘇慕多有關注,隻可惜,蘇家得罪了嚴家,還沒等他向蘇紹提出這件事,蘇家就因為牽扯多年前大皇子謀逆案而被抄家。何永安對這些事看得清楚,當年大皇子謀逆案證據確鑿,雖然因為有人在後麵推動,未等皇上下令,大皇子就在大理寺“服毒自盡”,但是蘇紹彼時才剛入大理寺,未涉黨爭,又怎麽可能如此明目張膽的冤枉大皇子,還讓大皇子服毒呢?看著蘇府門口的封條,何永安感到兔死狗悲的蒼涼,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嚴家對他模模糊糊的態度已經開始不耐,半月前送來的東西是對他的一個警告,那是否要用這個消息向嚴家投誠呢?何永安思索著,朝自家大院走去。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半路折向書房,屏退了下人,親自在那研磨。鋪開信紙,毛筆懸在紙上,蘸飽了墨的筆端卻遲遲沒有落在紙麵,一滴墨悄然落下,汙了紙張。想當年,他亦曾心懷抱負,想要改變大滎朝由內而外的腐朽,可最後,自己竟也要成為最腐朽的那一堆泥嗎?蘇紹的父親對他有知遇之恩,他竟要恩將仇報嗎?但是,嚴家在大滎朝一手遮天,與他作對絕對是死路一條,即便嚴家倒下,若嚴珅臨死前還要拉他們做墊背,將那份名冊公諸於世,他也是死路一條。何永安找不到除了歸順嚴家外的生門,咬咬牙,就要在紙上落筆。突然,書房的窗開了,一蒙麵男子跳了進來。何永安扯著嗓子就要喊人時,那男子扯下了蒙麵的黑色布巾,露出了真容。何永安扔下筆,跪倒在地呼道:“參加陛下!”而那邊,蘇慕等人一直被攔在北院門口,直到黃邵佃回來。聽葛縣令說想進北院找之前伺候秦炆的丫鬟,黃邵佃皺起了眉。“黃家一直以訓狗、販狗為生,北院是黃家的重地,請恕我不能讓你們入內。至於那個丫鬟,我會找來交給你們的。”黃邵佃不卑不亢地道。訓狗之法不可外露,蘇慕等人也知道,遂沒有強求入內。黃邵佃派人去尋,半晌,一個丫鬟才從北院走了出來,穿著灰色的短褂,縮頭縮腦,似乎在害怕著什麽。那丫鬟一直低著頭,蘇慕看不見她的臉。“你叫什麽?”蘇慕輕聲問道。那丫鬟卻仿佛沒聽見。“問你話呢,抬頭。”黃邵佃的左手拍在丫鬟後背,把那丫鬟打了個踉蹌。那丫鬟才慢慢抬起頭,聶聶道:“奴婢阿玉。”蘇慕一驚,忍不住握緊了輪椅扶手。那張臉隻有一半,另外半邊凹凸不平,似乎被什麽啃齧過,好在已經結了痂,不然怕是更加驚悚。“她的臉?”葛縣令疑惑地看向黃邵佃。黃邵佃麵色不變道:“她自己造的孽,夜裏忘記熄燈,風吹倒了蠟燭,釀成了火災,她隻是毀了臉,與她同寢的那個直接被活活燒死了。”阿玉一聽,瑟縮了一下,似乎也在後怕。“管家可否讓她與我們私下談談?衙門查案自有一番流程,有旁人在會影響當事人的口供。”葛縣令問道,言語間卻是不容拒絕。“這……”黃邵佃有點為難,但起碼在明麵上他不敢與官府作對,也還是應了。蘇慕指了指不遠處的亭子道:“就那吧,也近,黃管家看得見,自然不會擔憂”蘇慕故意歪曲了黃邵佃的想法。若真的給他們安排了一個房間,誰知道四周有沒有人聽著,那亭子就不一樣了,四周無草木遮擋,想要偷聽是不可能的。黃邵佃高看了蘇慕一眼,點頭應了:“隻是這丫頭受了驚嚇,害了瘋病,她的話能信幾分你們還得自己掂量。”葛縣令道:“這就不勞煩管家了,我們自有評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