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覲見
“魏大人,我想……見見魏公。”
林嶽找到了魏良卿,稟報了招募的情況之後,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你…要見叔父,好,你跟我來吧!”
魏良卿好像知道林嶽的態度,他並不是太吃驚,之前魏忠賢就說過:如果林嶽想見他的話,不用多說直接帶來。
“嗯……”林嶽抬起頭看了魏良卿一眼,這是他名義上的主官,雖然他是田爾耕的手下,組建的這營緹騎,是要歸魏良卿節製調度。
魏忠賢有時不在宮中居住,他現在在距離皇城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五進院的大宅子,憑借魏忠賢九千歲的名頭,更大的宅子不在話下,更別說這皇城邊寸土寸金的地方。
魏忠賢的宅子叫清幽,在這裏他可以釣魚賞花、飲酒作樂,由於魏忠賢年輕時不學無術,連大字都不識一個,可能是彌補某些遺憾,他這裏收藏的名人字畫多達千本萬卷。
可能是因為沒文化的原因,魏忠賢在這清幽的書房,可比很多大戶人家的祠堂還大,密密麻麻的書籍之中,坐著這個枯瘦的九千歲。
魏良卿把林嶽帶到門口,轉身走了。
門口的林嶽猶豫著是不是先通報一下,裏麵傳來了一個微弱的聲音,“進來吧!”
林嶽邁進書房,越往裏走越熱乎,這火道設計的很精密,在這成千上萬的書籍字畫中,一不小心燃了起來的話,後果可想而知。
沒有深究這書房為何溫暖如春,順著兩側的書架,林嶽走進了書房的深處,那裏魏忠賢拿著一本林嶽特別熟悉的書籍,孔聖人的大作:《春秋》。
“知我者其惟春秋乎!
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這兩句……是我唯一記得住的詩句,你小子…知不知道其中的含義?”
魏忠賢斜著他的眼睛看著林嶽,目光複雜而閃過一絲兒審視。
林嶽躬身行禮,雖然他不太喜歡太監的這個身份,他知道這是曆史中的關鍵,是不可逆的地方。
可是現在魏忠賢的身份在那裏擺著,極其特殊,林嶽立即答道:“下官略知一二。”
“哦……說出來聽聽!”魏忠賢深深看了林嶽一眼,期待著他的答案。
“孔聖的意思是:他作《春秋》主要是因為“暴行邪說有作”的世道,這實在太令他感到“懼”怕,他必須要為世道、人心作《春秋》。
下官的理解止於此,再深奧的寓意,不是我這個層次,能輕易窺探到的!”林嶽沒有絲毫的猶豫。
在林嶽所學的史學當中,知道這《春秋》幾乎是每個讀書人必讀之書,是因為孔子內心產生的“懼怕”所著,這本書也和魏忠賢一樣,是後世爭議較多的一本“特殊”書籍。
“你小小的年紀,能有如此見解……
你到底是誰?
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實話實說的話,我會考慮隻殺你一人,不禍及你林家三族。”
魏忠賢麵色一沉,此刻的他更像一條毒蛇,吐著鮮紅的蛇信子,直接貼到了林嶽的臉上,讓林嶽稍稍有些兒不安。
“我爹爹是一名錦衣衛,我原本頂缺進入鎮撫司,隻是苦於無錢、無勢、無人脈,我被招募為臨時校尉,限定考核期為三個月。
考核如果不通過,就會被除名。
我想……我不能就這樣灰溜溜離開鎮撫司,怎麽也要搏上一搏,所以冒險進入了鍾府,勸降鍾良兄弟……放下刀劍,束手就擒。”
林嶽回答的不卑不亢,他的話三分真、七分假,聽得魏忠賢猶豫不決。
“你以為我會相信,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能夠生擒活捉鍾氏兄弟,兵部員外郎一家自幼習武,他們的功夫何等了得。”
魏忠賢搖搖頭,在泥爐上拿起沸水的泥壺,直接衝入茶盞,一股茶香撲鼻而來。
“我想聽實話,你也隻能說實話。
其實你和我是一路人,抓住機會絕不撒手,對不對?”魏忠賢笑了,看著林嶽的目光充滿了篤定。
“鍾家兄弟忠於朝廷,鍾氏滿門忠烈,並沒有反叛之心,隻不過……”林嶽欲言又止。
“隻不過什麽……”魏忠賢步步緊逼。
“隻不過,鍾家被東林黨人借著魏公的刀掉了腦袋,成為了對方借刀殺人的緣由。”
林嶽知道魏忠賢什麽都清楚,自己必須說出來,即使自己熟知曆史,可是活生生的魏忠賢在眼前,他還真不敢確定對方是否要殺他。
在魏忠賢這老狐狸麵前,自己的那點兒小聰明還真不夠看,索性實話實說,反倒真實。
“你是說東林錢、左之流,我無形中成了他們清除異己的刀,好,很好,說得很好……”
好久沒有人這麽對我掏心掏肺了,這朝廷裏還有多少清醒之人,或許都在揣著明白裝糊塗,這真心話、實在話,我早就聽不到了……”
魏忠賢發出感慨,聽得林嶽心中一震。
原來……剛才隻是魏忠賢的一個“試探”,如果林嶽說錯一個字,他的後果可想而知。
“出師未捷身先死”,林嶽可不想這樣。
林嶽來這裏,就是想辦法護住對麵的老宦…者,希望他盡可能活下來,抵抗著有的沒的危機,起碼魏忠賢暫時不可也不能倒下。
“你小子的確不一般,雖然年少、且不學無術,和我年輕時有些兒相同,能夠豁出去賭一把。
可是你有不一樣的魄力膽量,很多事情看的通透、看的清醒、看的長久,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嗬嗬嗬嗬……”
魏忠賢的這番話,直接駭得林嶽夠嗆。
林嶽在心中泛著嘀咕,“這老小子難道看出來什麽,不能吧,他雖然是個權臣,可他畢竟不是怪物,不可能看透我身上的靈魂……”
林嶽胡思亂想起來,他原本備好的說辭,在此刻毫無抵抗之力。
魏忠賢喝著茶水,輕瞥了林嶽一眼,“喝茶的話自己倒,除了皇帝陛下,進忠我可沒有給別人倒茶的習慣。”
“我不渴,謝魏公。”
林嶽謙讓著,他心裏清楚,魏忠賢真心不易對付,要不然在東林黨勢大的情況下,他一個人對抗整個士族階級,可謂是一人扛起了多半個朝廷,其瘦弱的身軀能量巨大。
或許林嶽是過度看好了魏忠賢,無論如何他以太監的身份,僭越了很多事情,首先節製錦衣衛為己所用,就像握住刀尖對準自己一樣,不經意間…就會被刀鋒割傷手指。
“你去找了木忠之女,這是為何?”
魏忠賢放下茶盞,直接問道。
林嶽心裏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掌控下,索性完全放開,實話實說。
“木忠將軍隸屬北地邊軍,木蘭作為他的女兒,肯定會知道後金的一些兒情況,這些真夷禍亂之心不死,實則是我大明之憂。”
林嶽說到這,魏忠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之前是老狐狸對小狐狸的壓製,在這裏貌似多了一絲絲欣賞。
魏忠賢原本以為林嶽是單純的忠心耿耿,可能林嶽知道一點而北地情況,才這麽說的。
“你說說看,這蠻夷會不會成事!”
如果之前算是問答,現在的魏忠賢更像是聽取林嶽的想法,就像聊天一般,征求著林嶽的意見。
林嶽心再大,也不能直接說:“我就是來保護你的,不讓崇禎帝受到東林黨人掌控,把你逼迫而死,所以…你得好好活著。”
到最後勢弱的朱由檢,扛不住內憂外患,被後金女真人叩開了國門,還有地主階級和窮苦農民那不可調和的矛盾,這威武霸氣的大明朝,在崇禎帝手裏毀於一旦。
朱由檢如果借住魏忠賢的力量循序漸進,做好幾件事的話,相信曆史就會被改寫,起碼不會毀在他的手裏,或許是可以改變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此刻的朱由檢能否明白,自己就和魏忠賢一般,在某種程度上,也像是一把鋒利的刀,關鍵是這握著刀柄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