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爛泥
阿茶湊在潔兒的身邊看著會議室裏的天降大編劇，搖頭說：“要不是我在電視上見過牙膏，我都不相信眼前的程序員竟然就是編劇高亞。”
潔兒同樣驚訝：“我也想不出全身理工氣息的高亞，能寫出《無華之城》這種劇。”
透明玻璃的會議室裏，高亞局促不安的雙手抓著牛仔褲，麵對薑前輩他已經很自然，可是還要麵對許心樂。他求職經曆很豐富，可也沒碰到過被一家公司兩個老板同時麵試的時候。
薑辭的視線從會議室門口的行禮箱上收回來，笑了一下：“喝點水吧。”
高亞伸手拿紙杯：“好——好——謝謝——”
許心樂本就是煩躁，現在碰到這麽一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人，耐心漸漸消磨。
大哥，十分鍾過去了，還沒調整好狀態嗎？
薑辭幫高亞解釋：“他就這樣，熟了，話就多了。”
哪是話多？簡直能說出一本《辭海》來。
薑辭又去接一杯熱水放在高亞身前：“高亞。”
高亞立刻抬頭：“薑前輩。”
薑辭坐在他對麵：“你已經是成名的編劇了，為什麽要來南北應聘？”
高亞深吸一口氣，慢慢的說：“可能是我的出身，沒人願意接納我。”
薑辭不理解：“什麽意思？”
高亞將這兩個月的經曆對對麵的兩人說了一遍。
高亞之所以能夠以《無華之城》的編劇出道，是因為他是《無華》的原作者。《無華之城》的導演比較注重劇本的完整度，所以才會手把手的教高亞寫劇本。
拍攝完《無華之城》後，高亞的生活並沒有因為成為編劇而有改變，他仍舊在網上更新他的小說。《無華之城》的版權賣出也讓他接到不少向他買其他小說版權的消息。可是那時候的高亞隻感覺到前途迷茫，誤打誤撞進入編劇圈不是他所想，更沒有膽量繼續去做編劇，所以版權都沒有賣。
《無華之城》播出後，劇爆劇本爆，找高亞的人更多的了，其中不乏影視製作公司和演員工作室。高亞的思維是嚴謹的程序員思維，將與自己談合作的人都去調查了一遍，覺得有點不靠譜所以一直沒有答應賣版權。
直到他參加研討會感受到了編劇的力量，迷茫的他找到新的光亮，終於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名編劇。
成為編劇就要寫劇本，他心一橫手裏的版權不賣了，直接自己直接改編算了。
就在自己準備破釜沉舟之後認識薑辭，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他碰到《無華之城》劇組是幸運，可不是所有的劇組都是《無華之城》的氛圍，在他與其他合作夥伴聊劇本的時候，發現裏麵有太多除了編劇以外的東西需要他學習。
突如其來的現實給他當頭一棒。
後來他去電視劇大賞，意外得到個編劇獎。這次不少行業大家找到他，讓本就遭受打擊的高亞更加迷茫，但是他冷靜，意識到自己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還不了解這個圈子裏的規則，所以拒絕很多人的邀請。
現在看到南北工作室的招聘信息，他燃起希望。
既然迷茫搞不清楚規則，那就找個清楚規則的人。薑前輩合適，南北也合適。
所以他來了。
薑辭和許心樂相視一眼，敢情是來找靠山的。
許心樂靈光一閃問道：“牙膏老師來麵試編劇，有作品嗎？”
薑辭立刻會意。如果高亞有作品的話，不正是解了她們現在的燃眉之急！
“有的有的。”高亞去到門口拿起行禮箱放在桌上，拉開拉鏈，全都是自己寫過的書和打印好的劇本。
薑辭和許心樂目瞪口呆。
高亞！神人啊！
許心樂咽了下口水拿起一本原作，驚訝道：“《家族的亂世春秋》是你寫的？《燈尾魚》也是？”
《家族的亂世春秋》是一部古代大家後宅爭鬥小說，裏麵都是些家長裏短的故事，在網絡上的連載非常有名。
《燈尾魚》是一部民國時期的幻想小說，講述的一條魚穿越百年幻化人形與人類男子相愛的狗血故事。
這兩本小說雖說不是頂級大IP，但是很受歡迎，早就聚集了一批忠實的書迷。
許心樂不敢相信女性視角的小說居然是出自眼前這位穿著條紋襯衫男人之手。
薑辭拿起劇本隨便翻了兩頁，感歎道：“你都改完了？”
高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燈尾魚》短篇改完了，《家族的亂世春秋》有點長，改到一半。”
“夠了！”許心樂如獲至寶。
高亞：“啊？”
“我喜歡你牙膏老師！”許心樂看高亞真是越看越喜歡。
薑辭：“……”
總感覺許心樂在下套。
高亞被美女說大老板說喜歡，更加不好意思。
許心樂放下書，隔著會議桌握住高亞的雙手鄭重問：“你在哪個平台更新，我現在就去聯係平台買版權，絕對不會讓你陷入版權糾紛的。”
薑辭：“……”
樂樂呀！這點出息！別丟人好不好！
“額——”高亞抽出手幹笑了兩聲：“我是給自己做了一個分享的網站，全都是免費的，沒有版權糾紛。”
高亞寫小說純粹是滿足自己的創作欲，利用自己的專業設立一個小平台，分享自己的文章，沒有簽約任何平台，不涉及版權糾紛。
“太好了！”許心樂的牙膏寶貝太可愛了：“還等什麽呀，我們簽約吧！”
薑辭頭疼：“……”
合同簽的很快，許心樂在擬定合同的時候幾乎將高亞的利益放到最大，雖然看著她退讓有些瘋狂，可是她準備這種合同的時候是非常冷靜的。
按照南北工作室的新一年的發展計劃，“改編部門”是南北最缺的部門。
薑辭已經將很大的心思全部投入到原創劇本中，原創劇本準備起來耗時耗力，時間要按年計算。改編原作IP是現在的電視劇的大趨勢，南北需要有人專門做這種事，高亞的出現填補了這塊空白，
對此，高亞與兩位合夥人開會結束表示接受，並且有能力完成這一部分。他三十歲剛剛入行，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習，本來起步就晚，懂得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按部就班的改編原作對他來說是最合適也是最穩定的學習發展之路。
許心樂還與高亞說起了想要去參加《年輕的團隊》綜藝的想法，這當中可能會需要高亞的配合。高亞作為聽話的社畜下意識的聽領導話。薑辭見到高亞實在是太聽話，感覺她們好像在欺負老實人，第一次插手了許心樂的合同擬定，考慮了人情。
許心樂明白薑辭的意思，提出南北工作室對高亞兩本書的版權買斷，高亞起初沒有同意，他是帶著作品來的，隻要得到認可就會把版權貢獻出來，許心樂同樣沒同意。
所以許心樂一共拿出了兩份合同。一份是南北工作室對高亞的特約編劇合同，為期三年，有獎項加持的編劇可做不了南北工作室的小員工，必須抬咖。一份是《家族的亂世春秋》和《燈尾魚》的版權合同，說到底也算是南北賺了。
最讓薑辭和許心樂高興的是，高亞的加入給南北工作室尤其是薑辭減輕了很大的壓力。薑辭寫過很多類型的劇，唯獨講述家長裏短充滿狗血大型電視劇是軟肋，這種劇是主流電視台願意選擇的偏好，想要寫出吸引掌握遙控器的阿姨這一類人，高亞是最好的選擇。
當看到《家族的亂世春秋》的原作的時候，薑辭就知道，南北有高亞穩了。
今年的倒數第二天，天氣陽光明媚，風有點寒。
合約簽訂結束後，薑辭叫高亞出來，兩人在樓下的咖啡館裏找了位置。。
一杯熱牛奶和一杯熱咖啡放在桌上，黑白分明。
薑辭認真的看著高亞，突然笑了：“你以前找我討論劇本的時候可沒今天拘謹。”
高亞推了一下眼鏡：“麵對老板和麵對前輩是不一樣的。”
薑辭：“我不是你老板，我們的合同是特約編劇，我們是合作。”
高亞：“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簽完合同的一瞬間我突然鬆了口氣，就好像找到了靠山一樣，不用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
這一點薑辭不否認，自從她有了南北，她也感覺有了主心骨。好像天大的事塌下來都有南北撐著，自己有多大的難題都會慢慢得到解決。
薑辭：“你有問題可以找樂樂，她會全心全意的幫你。工作室的其他人都很不錯，在這裏就是你的家。”
高亞鼻尖一酸：“謝謝。”
薑辭：“住的地方離這裏近嗎？”
高亞搖頭：“我可以搬家。”
薑辭：“我回去讓阿茶幫你安排。你來了，阿茶應該高興壞了，總算有個和他一起玩的男生了。”
高亞抬眸：“老花貓老師呢？我剛才看到他了，他比照片上還可愛。”
薑辭哈哈笑著：“老花貓啊，在爭寵方麵，阿茶可爭不過花骨朵。”
高亞跟著笑。
薑辭漸漸收起笑聲掛著笑意：“高亞。謝謝你。”
高亞：“為什麽？”
“你是神兵天降，你的到來已經讓南北好好的喘了口氣。未來，我們一起加油吧。”薑辭伸出手。
高亞看著薑前輩白皙的手伸過來，自己握上，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好，我們一起加油。”
——
十二月三十一日，最後一天。
微博ID“南北工作室”：歡迎高亞@牙膏擠不擠加入南北大家庭。
附圖是南北工作室新七人在工作室的最新合照。
官微自評置頂：擁有新科電視劇大賞最佳改編編劇的驕傲，誰懂？
池木景看著南北工作室的最新合作中的笑的最燦爛的薑辭，她真是越來越優秀，吸引了一群優秀的小夥伴，他需要更努力才是。
“景哥。”方正拿來準備好的服裝走進休息室：“帶妝彩排了。”
池木景收起手機，站起來說：“嗯。我們走吧。”
今晚跨年，電視裏是各家跨年晚會的狂歡，池木景參與的兩檔跨年舞台都在播出。
B市的大橋上，薑辭和所有並肩作戰的小夥伴手牽著手對著夜空的煙花叫喊，期待新年。
這一年的薑辭擁有了十分精彩的經曆！她有了自己的最滿意的代表作，參加了旅行綜藝，得到行業的認可，結交了新的小夥伴，南北得到第一個工作室的獎項，發展更上一層樓。雖然這當中也有很多的不順和讓她心煩的時候，但這些都不如她身邊所有的感動。
“文文！”薑辭打通溫文的視頻電話，舉起來給她看這裏的煙花：“新年快樂！”
“啊啊啊啊啊！”溫文在屏幕那一頭與大家同樂，低頭在“拯救宇宙黑洞計劃實施三人組”裏給這兩個女人留言。
溫文：新的一年，依舊愛你們。
——
一月三號，璀璨平台的“璀璨粉絲選擇狂歡夜”頒獎典禮進行，作為全部粉絲的狂歡獎，所有的一切都是粉絲說了算。五大部門，三十個獎項，各分豬肉。
許心樂為南北工作室的代表參加活動，現場領了個電視劇部門“年度期待電視劇”的獎項，這是璀璨平台給今年播出的《當同桌發瘋時》的造勢宣傳活動。
薑辭沒有去，但是在電視上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
池木景憑借《無華之城》獲得電視劇部門“年度大勢電視劇男演員”。
蔡雲曉所在的AT女團毫無疑問是音樂部門“年度大勢女子組合”。
宋微微依舊穩定輸出，《一起出門吧2》蟬聯綜藝部門“年度最受歡迎網絡綜藝”和“年度最佳導演獎”。
暴躁椰奶新人當道，斬獲青春部門“青春潛力藝人”。
宋延也是因為《無華之城》獲得自己單飛以來第一個粉絲向的獎項，青春部門的“青春突破藝人”。
薑辭恭賀完宋微微之後就關掉了手機，繼續閉關。
元旦的假期結束後，南北進入了自己的節奏。
薑辭因為《她們的城池》在家中閉關。
高亞擁有了自己獨立的寫作間，開始重修對已經改編完的《燈尾魚》劇本的最後修改。
許心樂亮出南北現在的資源儲備與《年輕的團隊》綜藝總導演宋微微達成了簽約共識，許心樂會以出品人和製作人的身份常駐錄製，準備帶上想要成為製片人的潔兒一起出差。現在的二人一方麵做綜藝錄製前的的準備，一方麵要應對找南北合作製作公司。
《我與君識豔陽天》的項目啟動，阿茶和小雨這段日子幾乎是駐紮在風鼓文娛，確定最後的製作團隊和所有準備工作，最後確定演員們。
老花貓應該是這段日子最悠閑的了，完成一個大單之後，隻管抱著花骨朵在工作室神遊，但大多都會為大家服務，工作室的茶香不斷，甜點不斷。
這日薑辭在家裏閉關，突然接到了池木景的電話，她直接打開揚聲器，聲音沙啞聽到朋友的聲音不自覺的發出抱怨聲：“池木景。”
另一頭的池木景翻過一頁劇本，愣了一下：“嗓子怎麽了？”
薑辭的聲音壓低：“好久沒說話，沒開嗓。”
池木景笑了一聲：“為什麽沒說話?”
薑辭：“閉關。”
原來是寫劇本。
池木景合上自己手裏的劇本，問：“又有新劇本了？”
薑辭那邊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隨後傳來一聲歎息：“嗯——”
牛奶杯掉在地上撒了半杯的牛奶，薑辭隻能慶幸沒有灑在鍵盤上，拿著手機起身去洗手間拿拖布。
池木景聽著薑辭的腳步聲放下劇本舒服的躺在沙發上：“我打電話是告訴你一件事。”
薑辭拿著拖布回到桌前，單手開始拖地：“什麽事？”
池木景：“《沉宮怨》準備定檔了。”
薑辭的手停下來，立刻精神起來，提高音量：“什麽時候？”
池木景的耳朵被震了一下，嗬嗬笑著：“15號官宣，17號定檔。”
薑辭扔掉拖布來到桌前看著桌前的日曆，嘴裏念叨著：“15號官宣，17號定檔，今天是12號，也就是還有三天——這件事別人知道嗎？”
池木景好奇：“你指的別人是誰？”
薑辭：“除了平台和你們劇方，別人知道嗎？”
池木景不確定：“應該不知道。”
薑辭用力握著拖布：“太好了！池木景你真是太夠意思了！”
池木景聽到薑辭的精神瞬間回血，笑著說：“這就夠意思了？”
薑辭趕緊給許心樂發消息，將這件事告訴給她，這邊回答：“絕對夠意思！答應你的請你吃飯，最近什麽時候有時間？”
池木景坐起來靠著沙發：“你不是閉關嗎？能出門了。”
薑辭哭唧唧：“我已經好多天沒有吃到用炭火和鐵絲網烤熟的熱乎乎的肉了。”
她想吃大塊的烤肉。
池木景無聲笑地開心：“行，我明天有時間，我們去吃烤肉。”
薑辭收到許心樂的回信：收到，我去璀璨平台。
薑辭回複許心樂的消息，對池木景說：“好，我請池演員吃飯。明天下午兩點烤肉店見，我把地址發給你。”
池木景起身去廚房倒熱水，意外看到剛走進來的人，話裏含笑的回著電話那邊的人：“好。明天見。”
池木景等薑辭先掛掉電話才放下手機，剛才的笑容直接收斂：“您怎麽來了？”
常秀彩脫掉大衣走進來：“我要是不來，方正就會哭死在我家門口。”
常秀彩，五十二歲的單身女強人。圈內第一經紀人，現在是半退休的狀態，手裏隻管池木景一人。重點是，她是池木景的親姑姑，隻是因為常秀彩跟隨池木景的奶奶姓，所以兩人在姓氏上沒有聯係，兩人親姑侄的關係知道的人也並不多。
池木景苦笑一聲，知道方正去找她哭什麽去了。
他刷一個幹淨的杯子衝調一杯姑姑喜歡的檸檬水，拿過來：“方正年輕，碰到一些不知道怎麽應對的事喜歡哭鼻子。”
常秀彩坐在沙發上，年過半百，除了眼角的皺紋能看出歲月的痕跡，身材體態依舊氣質宜人。
“方正是我親自選的助理，我看中的就是他積極解決問題的態度。他家老板想要戀愛，他沒有辦法阻止你，但是有辦法告訴我。我很喜歡這樣的助理。”
一邊的方正，夾在自家老板和頂頭上司之間，欲哭無淚。
池木景嘖了一聲：“我什麽時候要談戀愛了？”
常秀彩：“那你剛才跟誰打電話那麽溫柔？”
池木景坐在一邊無奈的笑了：“一句話幾個字，就聽出來語氣了？”
常秀彩嗯了一聲：“我平時給你打電話，你一個嗯字我就聽出不耐煩了。”
池木景喝著杯中溫水，沒有回答。
常秀彩將靠著沙發，擺弄手機：“你喜歡她？”
池木景一頓。
常秀彩：“薑辭是個優秀的編劇可不代表是個合適與你談戀愛的人。”
老練的常秀彩從方正的形容中便知道池木景對薑辭有點意思。
池木景沒想瞞著常秀彩，反正自己也瞞不住。他笑了一下：“姑姑有什麽自信會認為她會與我談戀愛？我是喜歡她，但還沒到為了喜歡不顧一切的程度。”
常秀彩的眉眼明顯放鬆，在她眼中池木景與薑辭不是一類的人，他們不合適。
“我認識她，這多年摸爬滾打到現在確實是不容易，我承認的她的能力，也僅此而已。你呀，可別犯以前年輕時候的糊塗，就算談戀愛也要想想你現在背負的責任和義務。”常秀彩歎了一口氣：“你爸還等著你回家繼承家業，為此開始為張羅你的結婚的對象了，門當戶對很重要。”
“門當戶對。”池木景玩弄這四個字：“你了解薑辭嗎？”
常秀彩皺眉。
“我了解。”池木景；“她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有知心好友，有人生目標。她不會為了現狀像我一樣屈服，不會為了愛自己的人迷失自我。她能夠說出自己的不滿，能夠像太陽一樣照亮每個人的黑暗。我崇拜她強大的精神力，我羨慕她可以為自己而活。”
“門當戶對？”池木景輕笑一聲：“終究是我這塊爛泥高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