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認罪書
得知宋威揚距離京城已不足一百裏的時候，宋應瓏得了皇帝的允許，去了一趟天牢。
“你來做什麽？看我的笑話？”宋應浩見到宋應瓏的時候，眼裏帶著嘲諷。
宋應瓏沒有生氣，也沒有像宋應浩說的那般嘲笑他，隻是給了獄卒一個眼神，獄卒很識趣地就退了出去。他看著披頭散發，穿著囚服的宋應浩，眼裏沒有波瀾，隻是淡淡地說道，“宋威揚不日便到京城了。”
“什麽？”宋應浩一改剛才的不屑，起身想要過來抓住宋應瓏的衣領，卻被箍在腰上的鐵鏈箝製住。盡管他伸長了手，卻也不能碰到宋應瓏分毫，“你們竟然如此卑鄙地不放過一個孩子，你們要是敢傷我兒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宋應浩麵容猙獰地怒吼道。
宋應瓏看著他，表情淡漠，“說實話，你跟你兒子，本王倒是更欣賞你兒子。至少，他還是個有孝心的人。不像你，當著先皇的麵答應下來，回頭就做出逆天謀反的事。你兒子也是命苦，投生到你家，恐怕最後連個善了都難。”
皇帝雖然是個仁君，可以放過一個謀逆者一次，卻不可能有第二次。為了確保古曦的江山萬全，滅九族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不是他替宋威揚爭取，恐怕也是掉腦袋的下場。不過，即便不會被砍頭，也絕對會是流放的結局。
“你們……你們竟然對一個孩子下手，你們簡直泯滅人性，沒有天良。”宋應浩咆哮著，發泄內心的憤怒和恐懼。
宋應瓏聽了宋應浩的話，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諷笑，“泯滅人性？沒有天良？四哥，你也隻敢說這樣的話啊。”他撩開袍子，席地而坐，“是誰當年不顧百姓的安危，執意造反的。是誰當年血洗乾陽宮，就連婦孺都不放過。”他冷笑地看著目光閃爍的宋應浩，“恐怕那個時候，幾歲的孩子不止一個吧。”
“你……”宋應浩想要硬氣，可如今的他是階下囚，除了妥協，毫無辦法。他閉著眼深呼吸幾口氣，最終還是跪在了地上，“你想要怎麽做？”
宋應瓏一隻手撐著自己的下巴，另一隻手在膝蓋上輕輕點著，“要放過你兒子，可以，本王會替你向皇上求情。但是，你得答應本王一件事。”
“你想做什麽？”宋應浩戒備地看著宋應瓏。
宋應瓏擰擰脖子，“你覺得你有選擇的餘地？”
宋應浩一愣，心中不服氣，卻也隻能捏緊了的拳頭低下頭，盡量不讓自己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要讓我做什麽？”
宋應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跟宋應浩說道，“本王要你寫下認罪書，並在上麵承諾，不讓你餘下的人為宋威揚出謀劃策，再行起兵造反之事。如被發現宋威揚有二心，格殺勿論。”
宋應浩眼神陰毒地望著宋應瓏，“如果我寫下認罪書，而你們依舊對威揚趕盡殺絕呢？”
宋應瓏淡淡地瞥他一眼，“你可以選擇不寫，到時候宋威揚和你一起人頭落地，別怪本王沒有幫你。”說完，起身就準備離開天牢。
宋應瓏的步伐並沒有因為想要宋應浩妥協而變慢，依舊保持平常的速度，幾步就要跨出牢房大門。
宋應浩瞧著他這樣子，心中一急，咬咬牙，叫住了他，“等一下。”宋應瓏停了下來，卻沒有轉身看他，宋應浩閉著眼，“我答應你。你叫人準備紙筆，我立刻就寫。”
宋應瓏並沒有因為宋應浩的認罪而高興，表情依舊淡漠。即便拿到了認罪書，也隻是仔細地看過一遍，等墨跡幹透後放進懷裏，“你放心，本王出言必行，不會像你當年出爾反爾的。”說完，轉頭大步離開了天牢。
宋應浩憤怒地抓起地上的稻草扔出去，不過片刻，便頹廢地癱坐在地上。第一次失敗，他就想到會是這樣的下場了。隻是如今真的麵對，他卻依舊心有不甘。可成王敗寇，他再不服氣，也隻能認輸。如果能有來生，他希望不要再投生到帝王家了。
從天牢出來，宋應瓏直奔皇宮。皇帝這會兒正在皇後的芳清宮裏，聽說宋應瓏過來，微愣過後便宣召了。
“朕以為你從天牢出來會直接回家去。”皇帝看著宋應瓏，估摸著他此時前來，應是為了宋威揚的事。
宋應瓏從懷裏摸出那張認罪書，“皇上，這是臣弟從四哥那裏拿來的。作為條件，饒宋威揚死罪。為了避免宋威揚為父報仇，臣弟已經讓四哥寫下承諾了。屆時，讓宋威揚明白，這是他父親的意思，再見他送到偏遠之地看管起來，保他一世平安即可。”
皇帝看著手上的認罪書，洋洋灑灑的一大張。然而他最滿意的，也不過是最後幾十字。如此，他又可以少一塊心頭患。疊好之後，他點點頭，“即使如此，朕答應便是。等宋威揚進京，你把後續事情安排好就行了。”
宋應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臣弟遵旨。”
皇帝揮揮手，“行了，你回家去吧。”
宋應瓏從宮裏出來，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天下鏢局。把自己要交代的事情說清楚了，這才轉身回家去。
沒兩日，宋威揚就出現在了京城，後麵跟著之前護送他離開的幾個侍衛。
“小主子，這樣高調地進京，怕是不妥吧。”護衛甲蹙眉說道。
宋威揚苦笑，“我現在就是個明確的目標，你覺得宮裏的人會不知道我趕路進京嗎？”
護衛乙從一開始就不讚成宋威揚過來，“小主子，主子送您離開，就是希望您能安穩地過日子。您這樣貿然前來，肯定落不著好的。”
宋威揚擺擺手，“你們放心吧，我心中有數。最多，不過一死。能和爹在一起，與娘在底下團聚，也是很美好的結局了。”
幾個護衛看著年紀小小，便已超然世外的主子，不由得都皺了皺眉頭。
宋威揚卻笑了，“走吧，等會兒進了城門，想必邊會有人來接我們的。”
果不其然，進了城門沒多遠，便被幾個身著侍衛裝束的人攔了下來。幾個人被帶到了附近的一座小院裏。雖說是小院，也有三進三出，隻是修得不那麽宏偉罷了。
走進院門，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矗立在院子當中。宋威揚直愣愣地盯了那背影一會兒，才抿著唇上前，抱拳行禮，“小子宋威揚，見過大人。”
那人轉過身，赫然是凜王宋應瓏，“威揚，一別六年多，你已經長成小大人了。”明明是敘舊的話，可宋應瓏偏生說出了刻板之感。
宋威揚驚愕地揚起眉，“您是？”
“你爹是本王的四哥，可惜他一心篡位，如今落得這個下場。本王知道你身上有一道免死金牌，但你要明白一點，謀反篡位是死罪，株連九族的死罪。你若是拿金牌救你爹，那你便得死。但若是你揣著金牌離開京城，還可留一條命。”宋應瓏直奔主題，也不多說廢話。
宋威揚笑得明朗，“如果這事，按照輩分，小子也該稱呼您一聲伯伯。隻是如今這情況，也隻能稱呼您王爺了。爹是小子唯一的親人，如果能救得他，便是一死也無所畏懼。隻希望，爹在此之後，能過上平淡的生活。”
如果不是罪人之後，宋應瓏倒是很欣賞他的超然。小小年紀，就把很多東西看得這麽淡然，實屬不易。隻是他也很奇怪，為何兒子能明白的事，老子卻要鑽了牛角尖。
“你且暫時住在這裏，不日便會召你進宮。本王提醒你，你的金牌，還是好好收著吧。”說完，宋應瓏留下了看守的人，帶著剩下的侍衛離開了小院。
宋威揚並沒有當時反應過來宋應瓏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已是過了大半夜才突然想明白過來。眼淚倏地嘩嘩滾落下來，不願相信自己想到的事。
“小主子。”聽到屋裏的動靜，護衛丙悄悄地推門進來，“小主子，可是有哪裏不舒服？”護衛丙一向是沉默寡言的人，但卻是最得宋威揚信任的人。
宋威揚吸吸鼻子，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多日惶恐不安的心情，加上猛地發現自己改變不了現實，心中的難受和委屈，讓他一發不可收拾地哭了起來。護衛丙還是頭一次見到小主子哭得這麽厲害，驚得一時愣住了。隨後才走過去坐在他的床邊，僵硬地伸手扶著他的後背。
宋威揚哭了好久，直到他再也哭不出來了，這才坐起身來，“爹他……為了救我，選擇了犧牲自己。”他哽咽地跟護衛丙說道。
護衛丙斂下眼簾，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小主子，主子他一直希望您能過得幸福。如今這局勢，自是不會讓您全了他，留下自己的。”
宋威揚哽咽了兩聲，抹掉臉上的眼淚，“那你說，皇上伯伯會放過我嗎？爹可是造反，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
護衛丙想起了白天的凜王，看著宋威揚，莫名地有種直覺，“屬下覺得，凜王殿下會幫您說情的。”
“凜王？”宋威揚愣了愣，“今天來的那位伯伯嗎？”見護衛丙點頭，他沉默地倒在床上，“算了，想再多也沒用。你也去休息吧，說不準明天一早，咱們就要被傳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