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詩畫會
莫惠果然如約而至,早上乘著自家馬車到了凜王府。看到葉沫身後那個一臉冰冷的婢女時,下的倒退三步才覺得安心。氣勢太足,她連抬頭多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她不過是帶王妃去參加一個活動而已,幹嘛拿殺父仇人一般的眼神看著她啊,嚇得她小心肝直顫。莫惠在心裏哀嚎道,淚流滿麵。
葉沫的心情其實也不遑多讓,昨晚他回來的時候,帶著身後的紅紋找到她,說這是給她安排的貼身保鏢。紅紋也是這樣,冷氣十足地半跪著給她請安,她愣是被刺激地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早知道宋應瓏給她找了個人形冷氣機,她堅決不要什麽保護啊。這到底是在威懾敵人,還是在折她的壽啊。葉沫也在心裏痛哭流涕,悲傷的她一直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莫惠得慶幸葉沫坐得還是自家的馬車,要不然她也別參加什麽詩畫會了,找個地方取暖才是正經的。明明已經春天了,萬物複蘇,植物都長出嫩芽了,居然還讓她有種在過數九天的感覺。一想到紅紋,她就忍不住打個寒顫,使勁搓起了手臂。
幸得最開始宋應瓏也是這個德行,要不然葉沫真的會想跳馬車。果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下屬是嗎?可府裏的下人們也不見得這個德行啊,大家都很和藹可親的。偷偷地瞄了紅紋一眼,看到她筆挺的腰身,又不得不感慨果然是很有規矩的人。
就在葉沫胡思亂想當中,她們一行兩輛馬車到了詩畫會的舉辦地。詩畫會每年的舉辦地不定,不過幾乎都在風景優美的地方,今年就在太南湖上的一艘遊舫中。
葉沫本來不想帶著紅紋上船的,奈何紅紋執意跟著,還搬出宋應瓏的話來,她也隻好讓她一起去了。一上船,果然大家都被紅紋的氣場給震住了,紛紛讓出很寬的路,讓葉沫的嘴角直抽抽。想了想,她還是選擇站在遊舫的角落裏,免得擾了大家的興致。
雖然大家都竊竊私語地討論著葉沫和她的婢女,但礙於她的身份,也沒人多說什麽。很快的,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遊舫中央的紅木桌上。桌子旁邊放了一張小幾,上麵鋪了厚厚的紙。桌子上則是擺放了一套很名貴的硯台,就連毛筆都是名家之作。
“各位,今年詩畫會的彩頭,便是這一方硯台和這幾支毛筆了。想必大家都看出來了,硯台是靖州陳柳墨師傅的手筆,算得上是他的巔峰之作。這幾支毛筆則是洪州齊昂躍師傅的作品,筆毛是狼尾做的,可是相當珍貴的作品。所以,各位心儀的話,就請加油吧。”一個穿著一身月牙白的男子笑著跟各位說完,便退讓到一邊去了。
“今年的主題是什麽呀?”人群中有人發問。
男子指著外麵,“今年的主題就是‘湖’,你們寫詩繪畫隨意,隻要能贏得大家稱讚最多的,就能贏回這些彩頭。”
男子一說完,就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去試試手。但大部分的人都在原地思考,到底自己要怎樣才能出彩得勝,贏得彩頭。其實彩頭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贏得勝利,這樣他們在京城就能出名,對他們的仕途或者京考都有好處。
葉沫本想去湊個熱鬧,看看都做些什麽。可惜紅紋真的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她,讓她想挪一步都沒辦法。她個子也不高,隻能遺憾地站在最外麵,聽著裏麵的人發出各種聲音。
莫惠知道最精彩的並不在開頭,也不急著擠進去,而是過來陪著葉沫。隻是紅紋太可怕了,她愣是與葉沫站了隔著三個人的距離,讓葉沫甚是哭笑不得。
“你怎麽不過去呀?”葉沫好奇地問道,她不進去是身後有個羅刹,莫惠不過去是為了啥?
莫惠擺擺手,小聲地說道,“這會兒這些人的作品沒什麽看頭,重點都在後麵。雖然每年參加的人不少,但贏得彩頭的幾乎都是那幾個。不過說真的,他們的作品是真的很棒,每看一遍都覺得能挑出些新意來。不知道,他們今年又準備怎麽出彩。”
葉沫了然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那我也就放心了,現在這裏安心地呆著。等紅紋確定沒什麽異樣了,我跟你一起過去看看。”
詩畫會舉行的很是熱鬧,不停地有發出讚歎聲和噓聲。而不管得到的是什麽聲音,桌邊的人都麵不改色。其實大家心裏也都明白,他們是給那幾個人作陪襯的。來參加,也不過是為了博些名聲而已。
陳倩薇在裏麵看了好久的熱鬧,看得她都忍不住打哈欠了。這些人的作品真的是沒什麽新意,感覺還不如她呢。不過,她娘雖然同意她來參加,卻不允許她去出頭。她還想繼續參加,就隻能答應她娘的要求。覺得沒什麽意思,她就從人群中退了出來。看到葉沫和莫惠隔空聊天,她笑嘻嘻地就跑過去了。
“你們在聊……”什麽還沒說出口,陳倩薇就被凍得打了一個很大的寒顫。抬頭看著眼神似冰刀的紅紋,她驚恐地躲在了莫惠的背後,“我的天,莫姐姐,王妃身後那個婢女是誰啊?我記得一直都是馨荷跟著王妃的啊。”
莫惠嗬嗬笑了兩聲,低聲跟陳倩薇說起了葉沫告訴她的那套說辭,“馨荷最近身體不適,王爺就給王妃找了個新的婢女。”
陳倩薇目瞪口呆,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會讓王爺給王妃找個這麽恐怖的婢女啊,這到底是來伺候王妃的,還是來看管王妃的啊。瞧著王妃自己都時不時地打個寒顫,臉上還努力掛著勉強的笑容,她打心底同情著葉沫。看來受到驚嚇的不止她一人,心裏平衡了不少。
“你們聊什麽呢?怎麽都不過去看他們的作品啊。”陳倩薇依舊躲在莫惠背後,好奇地問道。
“每年都是這樣,一點新意都沒有。不想讓自己失望,所以還是打算等到他們出麵了,才過去看。”莫惠實話實說。
葉沫則是滿臉無奈,“我也想過去,不過還得再等一會兒。”她的如意算盤是,等紅紋確定了遊舫沒有危險,她就讓她站在這裏等自己,她跟著過去湊湊熱鬧。好歹來了一趟,都不能一直縮在角落裏啊,什麽都看不到。而紅紋也在她三寸不爛之舌的遊說下,同意了自己的提議。
然而,總有好事之人不讓她省心。就在葉沫跟莫惠和陳倩薇聊得很開心的時候,有人開口了,“難得凜王妃親臨現場,怎麽也得寫一寫畫一畫吧。”
此人一提議,立刻贏得了眾人的支持,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攛掇著葉沫,還有人拿著大帽子扣在她頭上,讓她也是很無語啊。她都站在角落裏,如此與世無爭了,都還能被別人惦記著。她是不是得給自己鼓鼓掌,表揚她魅力無遠弗屆啊。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葉沫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紅紋亦步亦趨地跟在葉沫身後,也不管那些圍觀的人說什麽,並不為所動。葉沫也沒打算阻止,想看她笑話,那就得接受懲罰。她的作品,可不是一般能欣賞的。
打了哆嗦,主持的男子勉強撐起一抹笑容,看著葉沫問道,“王妃,您今日親臨,眾人仰慕您的風采,才會希望一睹為快。有得罪的地方,還希望您多多包涵。不知道,王妃今日是賦詩還是作畫呢?”
葉沫想了想,她那個也就剛好工整的字根本不夠看,寫出來也不過是貽笑大方。好在她小時候沒事還會塗塗畫畫,學了好幾年的水粉畫,還算有一定的基礎,不如就選擇作畫吧。想到這裏,她直接開口,“就作畫吧。畫得不好,還請諸位多多賜教。”
話雖這麽說,可葉沫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這個意思。那明顯寫著,誰敢多說一句,就等著倒黴吧。眾人都緊抿著嘴,不說也沒關係,能看王妃出醜,也算是樂事一件了。
葉沫鋪好紙,想了好久。如果想讓這些人閉嘴,就得有出彩的地方,要怎樣才能出彩呢?
許是葉沫思考的時間有點長,人群裏有人開始嘀咕起來,估摸著是根本沒有真材實料,怕一下筆就露餡兒,所以才會故意拖延時間。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葉沫拿出了已經洗好的毛筆,蘸了墨後又點了水,用最淡的顏色在紙上勾勒著線條。眾人看了許久沒看出門路,開始嘲諷起葉沫的畫作,說她不會是打算畫幾條線就了事吧。本來還想多說幾句的,被紅紋一瞄,嚇得立刻噤了聲。葉沫也當自己沒聽見,集中注意力在自己的畫作上。
等葉沫勾勒完線條,她另外拿了幾支筆,沾上不同的顏色,一層一層地在畫紙上鋪開。很快的,湖麵、鴛鴦、成對飛的鳥以及湖邊隨風飄的柳樹,躍然紙上。畫到最後,她在湖麵上塗抹一番,在空白處中規中矩地寫了一首詩,提上自己的名字,就算交差了。
眾人看了半天沒看明白葉沫的這幅畫,有人嗤笑起來,說她不過是一副很隨意的風景畫而已,根本配不上她寫的那首詩。還有人說她的字很普通,完全沒有一點新穎的地方。於是乎,大家有同一致地認為,凜王妃不過是個草包而已。
然而,事情很快出現了轉折,一個常年勝利得彩頭的男子,突然驚訝地指著湖麵的那兩抹歪斜的看不出形的地方說道,“那是兩個人影嗎?”
葉沫露出了一抹真誠的笑容,果然還是有識貨的,“沒錯,那是兩個人在湖麵散步的倒影。”
然後,全場,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