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過去
一時間, 兩個人都沒說話,就這麼靜靜的待了一會兒, 氣氛倒也很是溫馨。
「為什麼不喜歡回阮家老宅?」隔了一會兒,安靜的書房裡,響起了一道低沉卻清晰的聲音。
梵天握著阮唐的手, 將人拉倒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沒有聽到回答,卻也沒有追問, 就這麼靜靜的看著情緒有些低落的阮唐,而兩人握住的手, 一直都沒有鬆開。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感覺到了,每次提到阮家老宅,阮唐的情緒都有些不對勁兒,雖然每次都掩飾的很好,但還是被他發現了。一開始是並不想了解,到後來,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阮唐低著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 一隻白皙修長,一隻emmmm……圓潤鼓脹, 竟然也有種奇異的和諧, 至少自己的手, 也是白白的。
他覺得自己也挺神奇的, 居然在這個時候還能想到兩隻手和不和諧的問題。或許, 正是因為有這個人在身邊吧。總是能給自己帶來安心的力量。
「原因嘛,有點長,可能會很無聊。」阮唐沒有抬頭,還是直直的盯著兩人交握的手。
「嗯,那還是不聽了。」
「……!!?」他就是渲染一下氣氛,這人……
過不然起,梵天看到某人抬起頭,氣鼓鼓的睜大眼睛瞪著他,臉上寫滿了控訴。
用另一隻手擰了擰阮唐的鼻子,梵天不再逗他了,「說罷。」
被梵天這麼一鬧,阮唐也輕鬆了不少,至少臉上沒了那層他自己都還沒覺察到的憂愁。
「其實我也不是不喜歡回阮家老宅,只是,我很怕見到阮夫人。」
「阮夫人?」
「嗯,就是我大哥的媽媽,不過,她卻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阮唐將身體側靠在椅背上,拉著梵天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搖晃著,緩緩地講述起了阮家塵封已久的陳年舊事。
這件事情,還要從阮唐的父親,阮正棋說起。
阮父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是淮海市學術界的知名人物了。他在研究生期間發表的學術論文,至今都還被學校及相關機構當做範例教材在使用。
在二十九歲的時候,也就是研究生畢業的第三年,阮父拿到了他的博士學位,同時,也成為了淮海大學最年輕的一名教授,任教於歷史與社會文化學院。
不光是在工作上出類拔萃,阮父還早早的就與人訂了親,他的未婚妻正是當年淮海市文藝家協會會長的女兒,也就是阮宋的母親,曾雲蘭。
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並非單純的奉父母之命,而是真心相愛而在一起的。因此,無論是阮家還是曾家,亦或是阮父本人,在當年都是讓人艷羨的存在。
可有的時候,意外來的是那麼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那是在阮宋出生的第二年,正好阮父迎來了系裡的一屆新生,這其中就有阮唐的母親,阮香蘭,也就是給阮家帶來一場風暴的那個意外。
阮香蘭長得很美,雖不至於傾國傾城,但在當時那個年代,還是少有人可比的,再加上家庭條件也算不錯,窮養兒富養女,算是給她養出了一身傲氣。
故事發展到這裡,就有點俗套了,年輕貌美的女大學生,愛上了自己系裡成熟穩重的帥氣教授,而且是那種無論如何都要得到你的,有些偏執瘋狂的愛。
其實阮唐一直都覺得,這是他媽媽犯下的最大的錯。
當年阮教授有妻兒的事情在學校並不是秘密,甚至可以說是人盡皆知了,而阮香蘭明知道這些,還是一頭扎了進去。
只是,她苦苦的痴戀並沒有得到阮父的一丁點兒回應,甚至阮父還以從未有過的嚴厲態度狠狠的斥責了她,並苦口婆心的給她講道理,告訴她那只是年輕人對長輩的崇拜,並不是愛,希望她能早日走出這個誤區,尋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阮父的這些話並沒有打消阮香蘭瘋狂的念頭,甚至,看著這樣時而嚴厲,時而溫和的阮教授,阮香蘭的痴念更深了,更加為這個男人而著迷。不過她很聰明,裝著被勸服的樣子,開始將心思從阮父身上轉移到課本上,每天都在用工的學習。
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後,阮父就漸漸地放下了防備,每次阮香蘭來找他問課業上的問題,也不再是板著一張臉,講完就走,而是會隨著阮香蘭的思路跟他聊一些問題之外的事情。
阮香蘭總是會有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讓阮父覺得很新奇,甚至時不時的會在學術上給他一些啟發。就這樣,兩個人的關係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緊繃了。
阮父是真的把阮香蘭當成了一個優秀的學生對待,可阮香蘭的心思,卻更加複雜了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阮香蘭已經大四了,眼看著就要畢業了,她也開始漸漸的焦躁起來。原本想繼續報考本專業的研究生,以她的成績,報送甚至都是沒問題的,誰後來卻意外的得知阮父即將轉為客座教授,不再任教研究生班的消息,這讓阮香蘭產生了危機感。
眼看著畢業的時間越來越近,阮香蘭按捺不住了,心中漸漸產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她這輩子得不到這個人了,可如果,她能擁有一個這個人的孩子,是不是也會很滿足?
一步錯步步錯。
這種念頭一旦滋生,就再難消滅。
阮香蘭想了很久,最終將念頭落到了實際行動。她想,她只要擁有他一個晚上,就一個晚上,無論肚子里懷不懷得上孩子,她都會走的遠遠地,再也不打擾他的生活。
計劃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
在畢業之後,阮香蘭找機會請阮父吃了頓飯,名義上是為了感謝在大學這幾年,阮父的悉心教導和培養,實際上,卻是算好了排卵日,在酒里下了葯,兩個人就這麼發生了關係。
不管阮父醒來過後是多麼的痛苦懊悔,阮夫人知道了以後又是怎樣的悲傷憤怒,這些阮香蘭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在那之後,她就離開了淮海市,去了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小城市。
大約兩個月後,阮香蘭拿著化驗單從醫院走了出來,臉上的笑久久都沒有散去。
而阮家這邊,阮父在稀里糊塗的做了錯事之後,並沒有選擇隱瞞,而是一五一十的將這些事情全部告訴了阮夫人,即便他內心坦然,卻還是無法掩蓋對妻子濃濃的愧疚感。
阮夫人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沒有大哭大鬧,而是帶著阮宋,收拾東西回娘家住了半個月,之後,便再也沒有人提起這件事,連阮老爺子都不知道。
生活回到了正軌,一切也都跟往常一樣,直到九個多月後的一天,阮父接到了一個地方醫院打來的電話,打破了現有的平靜。
產婦阮香蘭因難產,救治無效死亡,而胎兒,頑強的活了下來。
就是現在的阮唐。
「是不是很老套?」阮唐說到這,深深的長吁了一口氣,然後憨憨一笑,「有時候,想起來我都會覺得像是在看電視劇。」
梵天沒有說什麼,而是伸手把阮唐做的椅子扯到了自己的身邊,一隻手將人摟了過來,「都過去了。」
阮唐就著這種力道將頭靠在了梵天的肩膀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便不動了。
「沒事兒,都已經是陳年舊事了,我早都想開了。雖然我沒見過我的媽媽,不過我覺得她應該不是一個壞人,只是她的愛太偏執,太瘋狂了。」
梵天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阮唐說話,手掌有一下沒一下的揉著阮唐的頭髮。
「其實還沒完呢,這件事兒對我來說太過遙遠,我早就釋懷了,而且在阮家這些年,大家都對我很好,我很滿足了已經。」頓了下,阮唐的情緒明顯的低落了下來,只聽他接著道:「最讓我難過的是我大哥的事兒。」
「好了,今天先到這吧,改天再說。」梵天感覺自己的心裡一抽一抽的發緊,這是心疼的感覺吧,有些新奇,但是卻不怎麼好受。
阮唐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就讓我一次性說出來吧,憋在心裡很久了,難受。」
「好。你說,我聽著。」
「嗯。」
「在那之後,我就被接回了阮家老宅,畢竟是阮家的血脈,再加上我媽媽又已經去世了,阮夫人最終還是決定把我撫養長大……」
阮唐的童年生活還是過的不錯,雖然說阮夫人對他並不會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疼愛,但至少讓他吃飽穿暖受教育,甚至怕丈夫和公公多想,給他的有些東西甚至比給阮宋的還要多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