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5.第625章 亂象大吉(二)
「只有她一個?」殷孤光悚然,便也沒有注意到柳謙君話里再明顯不過的暗示。
他雖然見識過小房東和山神棍的威力,也深知犼族化作獸身時的兇悍無匹,卻並不認為楚歌能夠隻身與這滿虛境的造字神力抗衡。
這一路而來,殷孤光已親身領教了所謂的造字神力之威,儘管在三姐和桑耳長老的照顧下,他並沒有機會正面直攖其鋒,但僅僅是身後狼藉一片、被那力量拍碎了滿虛境的蛟龍骨,就已足夠嚇人了。
沒有山神棍在側,又不知為何損了大半妖力,小房東要怎麼和這些似乎全無停歇勢頭的造字神力硬碰硬?
「那把凶煞煞的大刀也跟她一起去了,怕什麼。」柳謙君的右肩上忽地冒出了顆枯瘦發黃的小腦袋,兩枚頑石似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就笑嘻嘻地盯住了殷孤光。
……師姐?!
殷孤光這下的震驚倒是十成十,若不是背上的女子幫著扶住了他,差點要把柑絡長老都摔到了地上去。
他已從柴侯爺那裡聽說了自家瘋魔師姐也進了淵牢的事實,卻還是沒做好這麼快就見到了後者的準備。
更讓隱墨師恨不得轉身就跑的是,師姐竟破天荒地在外人面前現出了本尊真身。
他從小就知道瘋魔師姐對四師兄抱著什麼樣的心思,也知道師姐半是處於嫉妒、半是為了方便在人間界整蠱眾生,就以化形術法將自己的形貌幻化成了與師尊人形極為相像的模樣,自此恨不得時時都跟在四師兄後頭,雲遊世間。
至於她身為傒囊族的本尊真身,就連殷孤光也沒見過幾次,只依稀記得那是個能把世間所有娃兒都嚇得哭不出來的索命小鬼模樣。
若非四師兄出了什麼變故,恐怕就是天塌地陷、湖海倒流,瘋魔師姐也不捨得變回本尊皮相的。
然而他定睛望去,看到的著實就是張形似骷髏、還笑得無賴至極的枯瘦小臉。
也不知這一路到底發生了什麼,柳謙君竟任由索命小鬼坐在了她的肩上,後者找准了機會、就滿眼貪婪地揪住了萬年參王的一撮髮絲、抿在了嘴裡,砸吧砸吧地享受著,愜意得完全不像身在逃亡路上。
「嗯,破蒼和她一起去了……他還提起過,九山七洞三泉的幾位長老不肯這麼容易就走,也要和這淵牢里的本源力量較勁,有他們在,楚歌多少也會忌憚些,不會只顧著拚命的。」柳謙君面色不變地伸了手,將自己的發尖從索命小鬼嘴裡扯了出來,順道也沖著殷孤光點了點頭,證明了傒囊並非胡說八道。
他們從石室里逃出身來后,就在沈大頭這個半吊子的引路人幫助下、在淵牢里摸索了許久,才逮到了幾個正因為虛境里出了料想之外的變化、而慌不擇路的六方賈僕從,還未等得小房東出爪,那幾個精怪就被秦鉤的器靈怨魂之身震得腿腳發軟,乖乖給他們指了路。
然而造字神力的變化實在太過混亂,儘管他們一路開闢、拼力往淵牢的上層摸索著,卻像是在個極大的迷宮裡轉悠,許久都沒找到其他活物。
直到碰上了柴侯爺「夫妻」。
不同於對這夫妻倆頗為忌憚的同伴們,小房東竟像是早就瞭然了其中奧妙,只對著「小侯爺」動了動鼻尖,就認出了末傾山大弟子的真身。
後者顯然早就從柴侯爺本尊那裡聽說了犼族小山神的「洞若觀火」,並沒有再裝模作樣。有甚者,在聽聞楚歌竟要孤身前去挑釁那驚天動地的造字神力后,末傾山大弟子手裡的寬闊刀器便先行瘋狂顫動起來,二話不說就要跟著同去——它在這湖底虛境里憋屈了太久,終於有機會能不受禁制地大鬧一場,當然不肯讓楚歌獨自佔了便宜。
陪著破蒼主人同來的柴夫人竟也沒有開口攔阻。
她只暗中與柳謙君言語了幾句,繼而就當著眾人的面幻化成了個白衣、白褲、白髮的雪白怪人,赫然是白義駿仆的模樣,連索命小鬼都驚呼著上前扯了扯她的幾處關節,嘆為觀止地承認了對方的厲害。
那是連傒囊族的一雙神目都沒能當即看出異樣的幻形之術。
楚歌與破蒼主人撲入了幽沉的黑暗之中,幻化成白義駿仆的柴夫人也向他們辭了行——她生怕帶著第五懸固、並還傷重未愈的丈夫無法在六方賈眾仆的圍剿下全身而退,如今既然不需要再幫著末傾山大弟子唬人,便決意以這副模樣再去搗個亂,順便也去看看盲了雙目的杜總管是否還能出手。
於是他們一行只由秦鉤這團青墨鬼火護庇著,就這麼一路朝著淵牢上層而來。
據沈大頭所說,九山七洞三泉的諸位掌教與長老們皆被囚在淵牢的最上層,縣太爺和秦鉤自然要奔著此處來。而柳謙君和師姐大人彼此心照不宣,都疑心穿牆而去的殷孤光必然也是到了上頭,隨時都有可能成了六方賈的刀下魚肉,當然也沒有異議。
所幸尚在半路,他們就碰上了裂蒼崖掌教,也得知了諸多長輩的平安,所擔心的……也就剩了個隱墨師。
如今該找的人都找了個全,他們接下來所要煩心的,便是怎麼接應上小房東、從這天殺的虛境里找出條活路來了。
「小山神福澤深厚,就算真的被埋在虛境里,也不會當即就斷氣的……只要咱們能出去,再給犼族那幾位老凶神送個口信,自有一爪就能拍塌整個太湖水域的長輩來救她出去,你怕什麼?」被奪去了難得到口的美味,索命小鬼立馬苦了小臉,使勁砸吧著嘴。
既然沒得吃老參……就找別的來玩玩好了。
她腦袋一別,望向了小師弟的肩背後頭,嘴角忽而浮起個讓人望之心抖的大大笑紋。
「孤光吶,你也不能每次一見到三姐,就立馬把膽子都藏起來了啊……」
索命小鬼一如既往地揶揄著小師弟,同時極為滑稽地揮舞起了她那兩根宛如枯木的乾瘦手臂,呼哨著甩下了柳謙君的滿頭青絲,往前一撲,就跳到了殷孤光的肩上,極為熟練地抓住了女子本就稀稀落落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