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武俠仙俠>大笑仙神錄> 603.第603章 登天無道(二)

603.第603章 登天無道(二)

  「破蒼本是在裂蒼崖峰巔上受天雷淬鍊、還保得石身無損的一塊奇石,出世之前又經了地脈火龍的折騰,與我末傾山上那些由師尊從各處贏來的神兵不同。」


  那年破蒼大刀徑直「逃」離十三重瀑、連柄格都未裝好也要先第五懸固一步回末傾山的狼狽模樣還歷歷在目,讓他又覺得雙臂上的傷疤都發起癢來,癢得他幾乎又要抬手握起這把刀器,再次去和山門下的地脈火龍較量一回——儘管小侯爺的這副「皮囊」上,壓根沒有他那些舊傷。


  然而刃面上刺眼的刀芒映照著地面上第五懸固「安眠」的那張老臉,讓他的右手虎口登時又僵冷如冰。


  他不自覺地將右掌收了回來,儘力與愛刀離得更遠。


  「這也是我和破蒼百餘年前才發現的怪事……師父尋不到對手能陪他打一架的時候,就會一時興起找我們三個徒弟『切磋』,他又不肯『以大欺小』,任何的術法、神兵、符器甚至偷襲,他來者不拒。」


  「有那麼一次,他老人家玩得興起,差點把破蒼拗成了兩段,逼得我和這傢伙都急了眼,到後來竟然入了障……就是這恍惚一瞬的發瘋,我才發現,破蒼……竟然能刺穿他老人家的肩骨。」


  他猶豫了半晌,才在外人面前苦笑著提起了這樁要命的往事時,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寬闊刀器忽而晃了晃刀身。


  就連末傾山大弟子都不知道的是,那並非破蒼第一次傷了第五懸固。


  老人家雖不能時時記得自己的姓名,但他那雙眼睛還是能輕而易舉地辨別出難得的寶物。見到且時還不過是一塊殘鐵的破蒼時,末傾山掌教就被這初來乍到的小傢伙迷得神志不清,他許久沒有見到敢跟自己鬧脾氣的活物,不由就喜得上躥下跳,在等著小傢伙正式成形的無聊間隙,還不管十三重瀑掌教的阻攔、非要試試小傢伙的威力,而後者半是受驚、半是不服氣地當即遙遙衝上了天際,在高空中左突右閃,也沒能躲開第五懸固的堵截,只好心一橫、乾脆正面迎戰。


  那時還不完全是刀器模樣的小傢伙,刀身上下仍被封在尚未褪盡的石質和裂蒼崖封印里,即使無人持著它,也偶爾閃現出落雷獄術法才有的雷電微芒。自以為會盡碎在眼前這個老頭子手裡的絕望,讓它將能有的氣力都聚在了後來成了刀尖的那一點上,徑直奔著第五懸固的脖頸而去。


  十三重瀑最深處的那道流泉,霎時就沖走了那由末傾山掌教頸間滲落的十數滴鮮血,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但那也是僅有的兩次。


  除此之外,破蒼再也沒能在第五懸固身上留下一絲半道的傷痕。


  末傾山大弟子也是於二十餘年前、在嶺南的某處山川里再次碰上符偃道長時,後者端詳了破蒼大刀片刻、笑著道了句無心之語,才讓他恍然醒覺了那次「意外」源自於何。


  「十三重瀑里那麼多道流泉……也沒能洗盡大師兄留在它身上的封禁靈力么?」符偃頗為遺憾地笑了笑,替他遠在裂蒼崖峰巔上苦修的兄長向破蒼主人告了個歉。


  裂蒼崖上一代的大弟子、當代掌教的師兄,也是被楚歌喚作「半癲小子」的瘋道長,雙耳廢了十之八九、臨老還被硬塞了秦鉤這個廢物徒弟,多年來不聞、不管山門外的俗事,卻是裂蒼崖無出其右的修為大成者,隨手施展的術法亦會讓修真界眾生悚然變色,出自他之手的封禁之力……當然沒那麼容易退去。


  ……更說不定,十三重瀑的掌教前輩壓根就是在鑄器時故意留下了這力量,想要借這難得的刃器挫挫師尊的威風。


  破蒼主人這才依稀明白了自己能傷了師尊的真正緣由——鎮壓火龍那一次,符偃為防幫手不夠,已破例把裂蒼崖的一卷封禁心法教給了他這個旁門弟子,雖然那心法聽上去是個半截的殘本,但若是那位聾子師伯的手筆,也就不奇怪了。


  他和破蒼被師父逼得入障之際,的確恍惚想到了當初在地底岩漿里衝殺的那一幕……想必是無意中記起了那封禁術法,才激起了破蒼刀身里潛藏許久的高絕靈力。


  然而弄清楚了這個殺招的來歷,並沒有讓末傾山大弟子如釋重負。


  他反倒頗有些頹然。


  末傾山的修道之法向來不崇尚藉助外力,他已然有手中這柄刃器之助,如今竟然還要憑藉著裂蒼崖的術法之威才能與師尊勉強抗衡……這實在有些讓人沮喪。


  破蒼主人難得地選擇了坐關,在嶺南的山間餐風飲露地呆坐了數天之久,才說服了手裡的寬闊刀器,也說服了自己。


  這種從外人手裡借來的力量,他們再也不能用了。


  逢敵、瀕死、墮入心魔、哪怕是師尊他老人家又發了瘋在後頭追著打……都不能再用了。


  誰知道呢……不過短短二十載,這死誓就在這湖底虛境里作了廢。


  甚至,是又一次用在了師尊身上。


  滿過道的萬千微芒仍在無律地到處遊走,其中有些膽大的還會湊到破蒼主人的身前,妄圖碰一碰那「睡」倒在冰冷湖石上的老人家。


  然而那龍鱗流紋的玄色衣袍仍然是它們的最大禁忌,彷彿觸碰一下都會送了性命,讓這些微芒最終只敢在老者的腦袋左右打著轉,時不時還會被破蒼大刀的刀芒閃得四散逃離。


  衣袍下是第五懸固除了腦袋的整副身軀,遮得嚴嚴實實、不容旁人窺得半分,但就這麼看上去,也只會覺得老者不過是安睡了過去,連嘴角都噙著絲至今未退的笑意,全身上下不像有任何的傷損。


  只有破蒼主人清清楚楚地知道,在柴夫人揮手放出這玄袍之前,師尊的兩膝上就已被那雪亮的刀芒生生破出了兩個血洞,只是這過道上早已被小侯爺的僵冷鮮血覆蓋了遍,即使老人家濺下了幾縷新血,也都被盡蓋在了那玄色衣衫之下,藏得嚴絲合縫。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