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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6.第596章 岳丈的「見面禮」(一)

  「小光。」


  殷孤光猶自神色冷峭地坐在石室門口,固執地擋住了柴侯爺夫妻原本望向三姐的眸光,擺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淡漠樣子,似乎要和石室外的小夫妻倆對峙到底時……忽覺自己的衣衫被人從後頭扯得微微動了動。


  他回過頭去,便看到蒲團上的女子正將那隻舊傷遍布的手縮回了袖裡,彎眉翹嘴地朝著他拍了拍身邊的空處,語聲低沉且溫柔、卻一如既往地不容置疑:「你又擋著外頭的亮光了……坐回來。」


  女子顯然看穿了他此刻肚裡轉著的許多念頭,甚至還半是失笑、半是命令地稍稍動了眉頭,暗中示意小師弟無需這般提防著柴侯爺夫妻倆。


  殷孤光卻沒有像小時候在青要山木屋裡那般,乖乖地聽命、退回她的身邊。


  幻術師半側著身子,久久無聲。


  如同中了自己最得意的術法「半世星流」,殷孤光就這麼呆怔在了原地,既沒有往後挪動身形的意思,亦不再對著柴侯爺夫妻倆擺出那副彷彿是忌憚、懷疑乃至敵對的姿態。


  他那在額發遮掩下的面容,恰好被擋在了這咫尺之遙中央的陰影里,讓旁人窺不到他眼中的莫測神色。


  然而蒲團上的女子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小師弟的眸光不但是停在她的身上……此時仍然目不轉睛地死盯著的,赫然是她方才收回袖裡的手掌。


  她那隻輕易不現於人前的左手上,觸目驚心地遍布著許多年前被九天神雷與海域巨浪「聯手」而就的扭曲傷痕,幾乎沒有一處哪怕微小如指甲蓋的好肉,如今若被不知內情的旁人不經意地瞥到,還會被當成是某位極為老邁之人的手掌。


  就連在杜總管手下見慣了世間血腥的六方賈三千精怪,也在剛剛將她接進淵牢里來時,因為不當心見到了她這怪異手掌、而無一例外地覺得肚裡倏爾冒起了股冷意,逼得他們不爭氣地激靈靈打了個顫,繼而再也不敢多看女子一眼。


  這麼慘烈的傷勢……還是九天神雷造成的傷害,換了人間界任何一個妖族生靈,都早已去見閻王爺了。


  總管大人果然沒有騙他們——這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水族老前輩,千真萬確就是個怪物!


  於是還沒等杜總管吩咐下來,六方賈的三千精怪就極為自覺地將女子「安置」在了最冷僻遠人的石室囚籠里,並極快地做了鳥獸散,此後若非得了主人的命令,也只敢偶爾遠遠地打量著這位名不見經傳的老妖怪,極少會靠近過來。


  他們生怕會不當心地再看見那「怪手」一次,逼得他們不得不揣測著自己將來的下場——九天雷劫,畢竟是人間界妖族眾生談之色變的最大剋星。


  然而這手不管猙獰成什麼模樣,於懂事開始便見過千萬次的殷孤光而言,都再熟悉不過了。


  他本是太湖淵牢里……最不該被這隻手嚇到的生靈。


  良久良久,直到石室外的柴侯爺都半是尷尬、半是因為新傷未愈地咳了幾聲,殷孤光才後知後覺地回過了神:「三姐,你為什麼……」


  不知是因為仍未從這半晌的恍神里徹底醒覺過來、而忘了石室外還站著幾個他無法全然相信的「救星」,還是這轉瞬之間想到了什麼遠比逃出生天還要緊得多的大事,幻術師根本沒有遮掩自己語聲里的震驚之意。


  他這話顯然只是對著蒲團上的女子而發,並沒有刻意拔高了語聲,即使在這寂靜如死的淵牢里……都宛如昏睡時分的迷糊夢囈。


  於是柴侯爺夫妻幾乎沒有聽清他到底說了什麼,就只見得雖然算不上高大偉岸、好歹也身形修長的隱墨師驟然被扯離了地面,像只斷了拎線的木頭傀儡般、整個人竟被生生往後拉拽了數步。


  幻術師終於開口的那一瞬,蒲團上的女子也忽而變了臉色,似乎是心知肚明前者會問出什麼話來,她不等小師弟話音落下,就極為迅疾地動了動隱在袖裡的十指。


  原本從綰色暗袍上拆下來、已然被她收起來的那幾縷絲線得了令,霎時間活泛如正有天敵追在後頭的水中游魚,帶著幾不可見的銀色微芒,朝著數步開外的殷孤光撲了過去。


  它們毫無阻滯地各奔東西,在眨眼間就順利「咬」上了幻術師的幾處衣角,隨著女子的十指微曲,這些連浮風毛羽都比不上的細軟絲線竟使出了足以將虎豹豺狼拖動的力道,猛地將「獵物」往後生拽,像是恨不得直接將殷孤光往後頭的石牆砸去。


  幻術師顯然沒有任何的準備。


  如同認了命般,他就這麼敗給了幾縷輕飄飄的絲線,整個身子被扯得往後凌空摔去,繼而結結實實地仰面砸在了女子的身邊,不偏不倚。


  「我家小弟初來乍到,還是小看了淵牢里的這個禁錮大陣,難免要犯困上幾個時辰……想來只要睡會兒便罷,賢夫婦不必與他計較。」


  女子輕描淡寫地將絲線收回了袖裡,眉眼猶彎地瞧准了石室外的柴侯爺夫妻,就連嘴角也還是微微翹著,像是當著外人的面、二話不說就放倒了自家小師弟的怪物……並不是她。


  更讓柴侯爺夫妻目瞪口呆、一時不知該不該接話的是,栽倒在蒲團上的隱墨師像是被這突襲摔懵了頭,竟也徹底靜默了下去,不但沒有繼續方才還未出口的問話,甚至全然不打算反駁女子這威脅意味頗為濃重的胡言亂語——不同於淵牢里其他的囚徒,被困在這一層的生靈求一夢而不可得,又哪裡是能說犯困、便倒頭就睡的?!


  若不是殷孤光的鼻息分明沉穩得毫無異樣,他們幾乎以為隱墨師已在自己眼皮底下遭了……「毒手」。


  「倒是那個『襁褓』保命的法子,看起來不像是人間界的術法,貿然在末傾山掌教跟前施展、未免也太兇險了些,小侯爺就不怕自己……會失手?」


  蒲團上的女子則像是料定了小師弟會乖乖沉默般,神態安然地沒有再多打量殷孤光一眼,甚而還話鋒一轉,扔出了句在她與小弟肚裡都轉悠至今的疑惑問話。


  少女且驚且駭地輕「哦」了聲,這才將眸光從隱墨師身上移了開去:「讓三姐見笑了……那是我父親一族的重生之法,也是我夫妻敢闖進這虛境里的……最大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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