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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第521章 跨不過去的天險(二)

  「木頭?」


  被師姐大人這一提醒,秦鉤才意識到發小的面色確實比方才要好了很多——天可憐見,要不是他這團火芒已快由昏黃暗赤之色徹底轉為了鬼氣森森的青墨色,將整間石室都映得猶如幽冥鬼蜮,他就會意識到縣太爺的精神何止好了大半。


  比起在如意鎮時、那永遠泛著菜色的憔悴面容,此時的縣太爺……才有幾分當年在裂蒼崖上、身為掌教親傳小弟子的模樣。


  「魂玉」是人間修真界萬中無一、有緣亦難得的力量,如今的裂蒼崖上,也唯有他一個人受諸位師門尊長庇護,在十五歲那年,於命魂中凝成了一枚。


  這是自他決意「叛離」師門的那一刻起,就以不惜元氣大傷的代價、強行從自身魂魄里剝離出去的師承力量,卻沒想到原來還一直都深藏在身魂里,被祁師兄趁他「不備」,重新激了出來。


  「木頭,夜遊神大人說的那什麼山壑……你知道是什麼?」沒有注意到發小眉宇間的憂色,青墨鬼氣在半空中且沉且浮,真心好奇地追問了句。


  石室外的師姐大人和小房東正「打」了個不亦樂乎,他當然只能來問顯然精神大好的木頭。


  縣太爺苦笑著,點了點頭。


  不管他怎麼逃、不肯再和裂蒼崖扯上半分干係,卻還是會脫口喊出了師兄與師尊,還是會無意中記起在師門裡聽過的各種修真界掌故,還是……欠下了這輩子都不可能盡還的恩情。


  無論多少年,他都是忘不了的。


  「那是上古時期由某位上神移山倒海之後、遺留在地界崇山間的一道溝壑。但這絕壑看起來不過是兩堵高崖之間的丈許缺口,並不十分險惡,和末傾山脈中一百一十七處天險比起來,大概都能算是坦蕩平地……別說上界,就連在人間修鍊的眾生,一開始也未把此處放在眼裡。」


  不再和祁師兄犯倔、亦不再與自己為難,縣太爺乾脆垮了雙肩,放任那已有七載光景不曾「謀面」的魂玉之力在自己的骨血與魂魄里遊走起來。


  他已有許久不曾這般力氣充盈,不曾這麼……心下放鬆過。


  於是連他的語聲都漸漸不再發啞低沉,落在一旁的秦鉤耳里,木頭這娓娓道來的言語聲響,倒和小時候無法安寐、聽秦家大叔笑著說起流傳在坊間的鬼怪故事時的聲音,像得不得了。


  「直到白駒隙的初代掌教無意中選定了此處,作為其幽閉隔世之所,並閉關打坐四十六載整,最終於第四十七年的頭一天晨曦臨世那刻靜極思動,往那絕壑的另一邊邁出了一步,才驚覺了這險地的真正古怪之處。」


  「這位前輩初上此處高崖時,便以遊山玩水之心無意中在這絕壑上邁過去過,彼時他已將近大成,這種不過丈余的天險於他而言,本就毫無威脅,而那絕壑也如世間所有山石險地一樣,巍然不動若死物,並沒有現出半分為難之態。」


  「可這一次……在他坐了枯禪四十多個年頭之後,這位老前輩只差那一念,就能度過最後的心劫、飛升金仙界。偏偏就是這個緊要關頭,這絕壑卻像是活了過來。」


  「他的一步,隨時都能縮地成寸,足以跨越凡間所有的天險,一身的修為又到了連尋常的五行困陣也留不住他的地步,是不該、也不可能被作弄的……偏偏他這一抬腳,就幾乎踩了空。」


  「原本不過丈余的山壑缺口,平白無故地驟然寬闊成了海天之遙,另一邊的高崖平地像是根本不可能碰觸到,就這麼把這位前輩晾在了原地。」


  「那不是什麼心魔作祟,亦不是當地的山神、或路過的妖魅任意妄為之故……這位前輩試了多次,才發現這絕壑非精非怪,卻似乎是有意為難任何要利用它的生靈。只要心懷任何執念不曾釋然,便會被這絕壑無窮無盡地「作弄」下去,永遠也跨不過去這僅有一步的天險。」


  「白駒隙的初代掌教本已將近大成,就為了這道古怪的絕壑,竟放棄了飛升之念,甚至連以往千載獨來獨往的習慣都扔在了身後,乾脆就此開山立派,收起了徒弟……」閉著眼的縣太爺說到這裡,似乎微微翹了嘴角,「符偃師叔談起他的時候,總說這位老前輩當時肯定是動了嗔痴之念,想要看看這絕壑是不是還會作弄世上的其他生靈。」


  「白駒隙的修鍊之道劍走偏鋒,門下弟子更喜歡與世隔絕,與裂蒼崖往來並不多,這些年來,他們山門是不是破除了那絕壑的古怪,外人無從得知……久而久之,世人只知那道天險把白駒隙和外界隔了開來,無法輕易登門拜山。」


  「就連他們門下的每一位弟子,若想下山遊歷,也要經那絕壑的考驗,若跨不過去……就得老老實實留在山門裡。」


  縣太爺極其細緻地敘說著,一心要為發小解惑,卻管不住半空中頭重腳輕地顛倒了身形的青墨鬼氣。


  秦鉤早已不耐煩聽這無趣至極的前塵往事,不由自主地就犯了困意,直到聽到這句,才生生停住了呵欠,替那些素未謀面的白駒隙弟子們打抱不平起來:「我還以為裂蒼崖是天底下最悶、最不通人情的道家山頭……那這山門豈不是永遠都沒人能夠下山出世,到死都要困在那巨絕壑後頭?」


  石室外的一「神」一獸此時也漸漸和緩了戰局。


  師姐大人雖還喘著大氣地抱住了身下幼獸的腦袋,卻手腳發軟、壓根再按不住小房東的縫眼和利齒。


  楚歌則破罐子破摔地乾脆坐回了原地,滿身的毛髮皆盡頹然,連兩隻尖長耳朵都耷拉了下來,毫無以往的蓬勃戰意——和孤光家的無賴師姐一般見識……真比教訓大順還要累得多。


  這場毫不停歇的轉圈「鏖戰」顯然耗盡了雙方的心力,再繼續下去,也只能……同歸於盡了。


  於是索命小鬼得以氣喘吁吁地冷笑著,接下了秦鉤這話:「那道崖溝溝欺負人起來,比本神還要上道得多……它遇強則強,碰到弱小的生靈也能給條活路。白駒隙的那個老頭子上去,就是道海域般寬闊的鴻溝;可要是換了鬼火娃娃你上去,可能就是條小溪流一樣的縫隙了……」


  「總之就是道氣死人不償命、但總不會讓你直接摔死的活天險,有那絕壑在一天,白駒隙都是這世上最不擔心門下子弟離家出走的地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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